方靈穎看見向婉懨懨的從樓梯走下來,環顧一下下班後走了不少人的警局大廳,最後吊著手臂坐到大廳長椅上。


    想一想,抽出插在風衣兜裏的雙手走過去,站在向婉麵前:“你好,我見過你,我是巴克的朋友。”


    一身暗紅色的修身短風衣,隻到大腿中部的長度,裏麵卻是米白色打底襯衫和深灰色短裙褲,一雙腿就挺有看頭的配米色中跟鞋,標準的靚麗白領打扮,讓向婉有些驚訝的抬頭,這腿雖然沒自己長,但打理得比自己好看啊,還著重看了一下胸,規模的確比自己大!


    “巴克?”


    方靈穎居然有點優越感:“哦,巴誌明,我能坐麽?”指指向婉旁邊的空位,那兩名原本負責護送證物的女警就坐在後麵幾排的椅子上,守著盒子看這邊。


    向婉當然是知道巴克這個名字的,皮亞托夫。巴克嘛,而且還對這個“花花公子”的社會關係周邊下了功夫的。


    當然,以前她抓住這個花花公子的借口| ,不過是為了找機會靠近巴克,企圖喚醒這個有戰鬥力的前雇傭軍加入國家部門,順帶把自己拉出去,那有些浮誇的反對花花公子做派也是做給其他同事看的,但現在立誌要通過破壞巴克家庭幸福,達到讓他迴歸戰場目的的小特工,陡然發現這工作量是不是大了點:“你……是姓方,方靈穎對吧?市警察局法醫鑒證中心的頭骨專家,是你把巴克從高原公路上撿迴來的?”


    方專家的優越感給打了個一幹二淨,原來人家啥都知道:“你是國家安全局的?”目光停留在向婉的胸口,上次關於巴克的身份,她被問詢的時候,在座也有個佩戴這樣徽章的。


    向婉最近對胸口很敏感,挺了挺表示自己還是很有料:“嗯,怎麽?你在這裏上班?”


    方靈穎著重詢問的:“剛才我看見巴克受傷了,就提出法醫鑒定,我認為他受到了刑訊逼供的不公正待遇,你們也要管這種事情?”


    向婉搖頭:“他牽涉……”止住了話頭,就算對方也是警察,但作為巴克的朋友就的避嫌:“等等看吧,這件事我也是要個交代的。”說完就把目光轉向大廳前方,準備閉目養神了。


    方靈穎迫切啊:“他究竟怎麽迴事?他不是好好的在學裝修麽?怎麽會被找了理由打成那樣?”


    向婉幫巴克斬斷關係:“這個男人很複雜的,你身為公務人員,最好還是不要牽扯。”表情開始習慣性趨冷。


    方靈穎不樂意:“你呢?你不也是公務人員麽?跟他牽扯算什麽?”


    三兩句話,居然就有點火藥味,向婉一貫說話都夾槍帶棒的,方靈穎可是很少這種風格,她估摸自己可能也是被之前看見的場景刺激了。


    幸好這會兒,楊浦城就下來了,換了便裝一個人,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外走,向婉吊著膀子呢,跳起來想叫住,後來還是覺得按規矩來,盡量按捺住脾氣坐下,但摸出了自己的手機開始翻電話本,尋思是不是該找誰問問。


    方靈穎就安泰一些,目光隨著老楊走,她跟這位下去的刑警隊長接觸比較多,也後悔自己讓巴克跟他們照了麵落得這個結果。


    所以感覺被人矚目的楊浦城都出了大廳,掛掉電話想想還是倒迴來站在這倆麵前解釋一下:“應該是誤會,關於小邵這個刑訊逼供的事情,你們也可以上樓跟小巴談談,他還是個明白人,但現在我要徹底搞清楚情況,才能簽字允許他走人。”


    向婉熟讀規範,記憶力又好:“誤會?警察法第九條規定的四種可以傳喚人到警察機關接受問詢的情況,他符合哪條?為什麽會刑訊逼供濫用職權到這種地步?這是你們局的普遍現象麽?要求傳喚他到警局來的手續給我,現在我需要存檔備查……”


    方靈穎的態度是另一種:“老楊,我們算是工作同事,邵啟明為什麽對他刑訊逼供,於公於私都說不過去,你不可能說一句誤會就當沒發生過?”


    刑警隊長把一切都推到巴克身上:“我現在同意你們到三樓跟小巴聊聊啊,他有自己的想法,我覺得還是很不錯的……這邊走,上樓好不好?我還要去為這個事情錄口供,盡早讓他擺脫嫌疑。”然後快步撤離現場,這倆火力一個迅猛一個冷靜,交叉起來還是挺夠受的。


    兩位姑娘才心有不甘的對視一下,同步上樓。


    還好警局中庭的樓梯夠寬,也沒對話,向婉是剛來過,方靈穎是熟悉這裏,兩人走進那間敞開的審訊室,就看見巴克一個人坐在長條椅上喝警局的袋泡茶。


    老實說,他身上的衣服是在龍山為了掩人耳目隨便買的鄉土氣息,就是那種滌綸反光的黑色長褲加襯衫,早上跟向婉在一起搏殺暴徒時就弄皺弄髒不少,中午迴家吃飯還沒來得及換,腳上的運動鞋更是三五十塊的便宜貨,現在全身都有邵啟明打他時候留下來的血跡。


    頭上就更不用說了,法醫把受傷的部分都剃掉,亂糟糟的陰陽頭上露出一部分頭皮卻都是傷口,隻塗了點碘酒消毒。


    樣子真的說不上好看,甚至很落魄很滑稽。


    換做別的姑娘也許還會皺皺眉,偏生走進來的這兩位……


    方靈穎第一次看見巴克的時候不更糟糕?


    她成天經手那些福爾馬林泡過的頭蓋骨不更難看?


    現在看見隻有發自內心的心酸,眼淚馬上就要出來,上前兩步毫不避嫌的坐在巴克旁邊的長椅上,伸手撥過巴克的頭給他看傷口:“你不能躲麽?鈍器傷都這麽重……”手指細心得好像在撫摸,淚光隱隱的模樣以前從來都沒有過。


    向婉看這溫情場麵皺眉:“你說你,搞什麽搞?一個小警察就能打得你人不人鬼不鬼!”她自己都還傷員呢,吊著手臂站在巴克麵前,高跟鞋讓她更加高,有些俯視的氣勢。


    巴克順從的偏著頭給方靈穎撥拉,目光平和的看向婉:“在戰場上天天都給人打得人不人鬼不鬼?你都這樣咋咋唿唿?”


    向婉頓時就軟了,嘟囔:“這不不是在戰場?說了你來安全部門嘛,起碼有任何事情,好歹也要先自查,才不會給機會讓個小警察就隨便打。”


    巴克還是那個論調:“打我的少了?你真以為國外幹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都是大爺?還不是裝孫子,算了算了,跟你說也沒用,你說你搞的什麽事情,我把那u盤給你,是有案件的,一下午啥都沒搞出來,你還是迴去療傷吧。”


    方靈穎聽了這對話口吻,瞥瞥向婉沒說話,看了一番發現自己也做不了什麽,就翻巴克的衣領,試圖把上麵的血跡給抹掉點:“待會兒出去另外買套衣服,再把頭發弄弄,免得迴去了你家人擔心,臉上怎麽解釋?”


    巴克摸摸自己的臉:“我又不靠臉吃飯,有什麽打緊,照實說,我爹媽又不會追究警察責任。”老百姓嘛,多半還是信奉民不與官鬥的原則。


    方靈穎就提醒:“小周呢?她那脾氣……”


    巴克嘿嘿嘿:“時間不早了,你們沒吃飯吧,要不先迴了,事情已經說清楚了,就是誤會。”


    向婉想起了誤會這茬:“怎麽說?打算怎麽討個說法?”方靈穎也坐正的專注看著。


    巴克依舊不變:“算了,這事兒呢,被打的我並不覺得有多大傷害,至於那小邵……”看了一眼方靈穎:“他這心態不對,但好歹也是在辦案,如果真為了這事兒給折騰出個什麽不好的負麵結果,沒準兒他這路子方向就那啥……”


    知書達理的方醫生就真的另眼相看了,真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這叫什麽心胸,再聯係到巴克看自己那眼,還是明白是自己帶來的無妄之災,伸手拉了巴克的手,恬靜而鄭重:“對不起。”


    巴克就笑著收迴手:“你這麽說,就顯得我是故意在裝大尾巴狼了!”


    方靈穎搖頭:“我知道,你不跟他一般見識嘛,說得對,沒必要為了這個事情讓他變得更偏激,他的心胸的確很狹窄,變成什麽樣是他的事情,但沒必要因為我們的原因變出一個壞人來,是不是?”


    巴克就抬眉毛笑,拿手指指方靈穎,有時候他是覺得這位方醫生才是對自己心態最了解的那個朋友。


    方靈穎也笑。


    向婉站在旁邊抱著手臂,這兩人都是用方言,說得有點快,她大概能聽懂,重要的是從這兩人的溝通中能看出默契,就沒吱聲,用特工的眼光觀察,直到方靈穎大方的站起來,心情很好的點點頭:“那我就先迴去工作了,等你這檔子事兒安泰了,我們一塊喝酒。”灑脫的擺擺手就要出去。


    巴克卻叫住了她:“我問一下,你今天過來拿的頭顱是剛發現案件的?”


    方靈穎稍微猶豫一下點點頭。


    巴克解釋:“如果是女屍,那是小姐妹的母親,她們有身份證和照片的,如果隻是複原不用那麽費力。”


    方靈穎的腳步給拉迴來:“是這樣?你就是牽扯進了這個案子?”


    她的電話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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