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怔了一下,支楞起了脖子:“您不擔心我一入王府深似海?不怕我在裏頭孤立無援?”


    “費那勁幹啥!”鄭容擺手,“原先我也擔心你閱曆尚淺,沒接觸過那些大戶人家,怕你嫁進去了吃虧來著,可如今你看你連俞家都不怕,佟彩月也讓你玩得團團轉,你進了王府,那就叫有權又有勢,還能擺平不了內宅裏那些人?他們能自保就不錯了!”


    “您可真不替我謙虛。”宋湘深深望著她。接而吸氣:“他並不是晉王的真兒子,萬一哪天暴露了,您不怕他住茅棚住寒窯,連累我受苦?或者晉王下殺手了,我將來也要跟著出生入死什麽的?”


    聽到她要嫁人就這麽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明明前世出嫁的時候還抱著自己哭得稀裏嘩啦,合著都是裝出來的麽!


    “住寒窯又怎麽了?你又不是沒過過苦日子!”鄭容上下掃視她,“你不要想太多了!反正我覺得這女婿不錯。至於出生入死,這不是還有我和你外公嗎?我們還能看著你們赴死不成?先嫁了再說嘛!”


    “什麽叫先嫁了再說?”宋湘挺直腰,“這事兒還容將來反悔不成?”


    鄭容覺得她太會說了。“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吧,早就給你算過命了,你得夫安妻在兒女雙全活到七老八十呢!”


    宋湘看了眼她,覺得那麽不靠譜。要是算命有用,前世她還能死那麽慘?


    “吃飯了!”


    說到這兒,蘭姨奶奶已經帶著丫鬟們把飯抬進來了。


    母女倆立刻起身,幫著張羅起來。


    陸瞻與付瑛陪著鄭百群喝著酒吃著菜,暗地裏鬥著小心機,付瑛一麵推杯換盞,一麵偏讓陸瞻多喝。


    陸瞻不願輸了陣勢,來者不拒,雖然沒多久就有點撐不住,但這份爽快大方落在向來灑脫的鄭百群眼裏,倒是不討厭。


    付瑛原先是想著要弄弄清楚陸瞻和宋湘啥地步了,酒桌上這一高興,也沒顧得上。而陸瞻又惦記著早點迴去寫賣身契,哪裏還有心思節外生枝?


    散席時將近戌時,宋湘送他們出門,眼看著他們各自由扈從扶著上了馬,這才進院。


    陸瞻今日喝得不少,但腦子清白著,迴到王府,不迴房? 倒先去了棲梧宮。


    晉王妃剛剛歇下,聽說他來,立刻披衣起床到了門外。


    “兒子有好消息!”陸瞻喘氣立在門下? 披著一身酒氣衝晉王妃咧嘴:“湘姐兒她答應我了!”


    “什麽?”


    晉王妃微頓? 跨出來一步:“答應你什麽?”


    “我說? 她答應我,可以讓我去請旨賜婚了!”


    喜悅和激動都浮現在他的臉上,酒的後勁使他在夜色下看起來也比以往張狂? 而這樣的張狂落在晉王妃眼裏? 也調動了她的歡喜!


    “太好了!”她抓著他雙臂:“這麽說你還不賴,居然真的打動她了!那什麽時候有準兒?”


    “我爭取就這兩日!”


    晉王妃笑了,眼角的淺紋也像含著欣慰。“有準了第一時間告訴我? 咱們好好合計? 先一鼓作氣把賜婚聖旨先請下來!對了? 你還要特別注意行蹤? 別讓你——別讓他發現了? 阻撓這件事。”


    “我知道!”陸瞻點著頭? 越發按捺不住了,“那兒子先迴房,明日我再去找她!”


    晉王妃點頭,目送他出門,也長長鬆了一口氣。


    ……


    宋湘把事情跟鄭容說了? 也就等於跟全家說了沒什麽區別。


    翌日早飯後? 一家子不用出門當差的人就圍坐在桌子旁討論開了。


    鄭容由於已經認可? 第一個表明了態度? 鄭百群緊接著點頭:“看著端端正正的,懂禮知分寸,最主要的是他本來可以不遵這個禮的? 偏偏遵起禮來也很自如,應該假不了。就是酒量差了點,得練!”


    “少喝酒好,喝酒容易傷身!”鄭容不認同地說。


    “你懂什麽?”老爺子道,“男人大丈夫,在外要結交的,怎麽能沒酒量呢?喝兩杯就倒了,那不得讓人笑話!”


    “想多了吧你?”蘭姨奶奶道,“到他晉王世子這份上,誰還敢輕易勸他?”


    “誰說的?昨晚上付家小子就灌他酒來著!”


    “那也得他願意讓人家灌呀!他要不願喝,旁人還能摁他頭?”


    “有道理!”鄭容一拍桌子,“姨母真是個明白人!一眼就看到了關鍵!”


    蘭姨奶奶目光轉向扶杯沒說話的宋湘,微微斂色:“湘姐兒自己是怎麽想的?我雖然沒有什麽見識,但也知道要在王府那樣的地方過得自在沒有那麽容易的。


    “你見識過他們家的人嗎?他們什麽家風,什麽脾氣稟性,你都知道嗎?還有,你要怎麽從一個尋常人家的小姐,變成一個稱職的世子妃,你有把握嗎?”


    一席話說得大家都看向了宋湘。


    宋湘輕頜首:“這些我都想過了。我與晉王妃接觸過幾次,她人還不錯,也是真心接納我。他們家的人,我也略知一二。


    “從尋常人家的小姐驟然變成世子妃,這樣麻雀變鳳凰的經曆,肯定也會引來很多人議論,但我若決心走了這一步,便沒必要搭理這些。隻要不傷及我平安度日,無關人的針對,我都不會去較勁。”


    蘭姨奶奶眼裏尚餘些許保留,但也終是鬆下了很多:“你有想過就好。成親可是女人一生最大的節骨眼兒,有的人從這裏開始節節高升,有的人卻從此踏入了火坑。男方家裏窮富都不怕,最要緊的是男人自己靠得住。”


    鄭百群聽到這裏看了一眼她。


    “姨奶奶說的是,其他都不重要,最要緊的是人。”


    宋湘微笑表示讚同。


    “既然這樣,”鄭百群慢悠悠滾著手裏兩顆核桃,“那迴頭就請他來坐坐吧。”


    說到這裏他手下一頓,忽又抬頭:“對了,他為何不上門提親,非得賜婚?”


    宋湘聞言頓住,看起了鄭容。


    為什麽隻能賜婚而不能提親,這貿貿然地,怎麽好跟老爺子說呢?


    鄭容出聲打圓場:“也不一定就是賜婚,萬一就是王府來提親也沒準兒。大概他們的意思就是能得皇上賜婚,多少體現了誠意。”


    “太太,世子來了,說是來求見姑娘的。”


    正說著下人又來通報,鄭容便就此岔開了話頭:“說曹操曹操到,湘姐兒快去迎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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