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著哪兒了?為什麽這麽不小心?”


    晉王妃坐下來,帶著責備地看著他的傷勢。


    陸瞻瞪退圍過來的侍女,掀開外袍,露出裏麵血跡麵積明顯小很多的中衣:“我無妨,讓母親擔心了。”


    晉王妃頓住。


    陸瞻把外袍掩上:“我隻是摔傷了腰肋和腿腳,是三哥誤會了而已。”說完他又靈活地活動了一下胳膊。


    迴頭太醫來了,總會稟知他們真相,陸瞻從來就沒想瞞著他。


    晉王妃麵色稍緩,連忙查看他的腿:“這又到底是怎麽迴事?”


    陸瞻隻能說:“馬匹在城郊出了點意外。沒什麽要緊的。”


    “好好的馬怎麽會出意外?”晉王妃抬頭:“你們的馬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有專人飼養,再說你身邊還有那麽多扈從,這都能摔傷,簡直聞所未聞。”


    這話自然誇張了些,但陸瞻何嚐不這麽想?隻不過這事一來他心裏有數就好,要是讓王妃深究,勢必大動幹戈,於他心中計劃不利。


    二來說到這些便又涉及宋湘。前世晉王請旨賜婚的時候母妃雖然是極力反對過的,但是她向來也恩怨分明,若是知道傷了宋湘,她指不定會跟晉王提出讓他去宋家賠禮。


    總之這件事他自己來處理就好了,絕不能讓家裏再摻和。


    想到這裏他便又趁王妃沒注意,跟重華使了個眼色。


    重華是打小跟著陸瞻的,素有默契,當下就出門去尋延昭宮的掌事宦官魏春拿錢去買宅子買鋪子。


    “稟王妃,太醫到宮門下了。”


    門外太監碎步前來稟報。


    晉王妃起身:“讓側妃他們都先迴去,世子這裏要靜養。”


    太監下去了,陸瞻又問她:“怎麽不見周貽?”


    王妃端水喂給他:“你外祖父有點不舒服,我打發他和噙夏去楊家了。”


    陸瞻哦了一聲,把水接過來,自己喝。


    晉王妃是大學士楊朝的長女,楊家從前代起就是朝廷的重臣,當年太祖定國,為了拉攏這些能臣世家,一直琢磨著跟楊家聯姻,那年正好得知時為皇孫的晉王與楊家大小姐一見傾心,太祖便允了這門婚事。


    不過印象裏王妃鮮少歸寧,比如這次,楊朝生病,身為女兒的晉王妃都隻是打發人迴去。


    要說她是內眷身不由己,那可小看她了,晉王府雖說有側妃有侍妾,但王妃可是有著重臣千金的身份,她就是進宮,皇帝也會對這個兒媳婦和顏悅色,再憑著她的魄力,這晉王府可是沒有人能擋得著她去哪兒的。


    一會兒太醫進來,晉王妃隻留下近身的幾個人,其餘的便打發了出去。對外仍說陸瞻傷得嚴重。精明如王妃,顯然也是多留了個心眼兒。


    陸瞻細想起來前世她這樣的舉動多了去了,可惜的是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


    宋湘攆走了陸瞻,心裏還有些不忿,但為這麽個人浪費心思也不值得,骨頭斬完了也就罷了。


    倒是遊氏的到來提醒了她,終究手裏的三十畝田地還在被人惦記,就是不知她眼下打著什麽算盤?


    午飯做了個蛋炒飯,用骨湯氽了幾片白菜,桶裏正好有前幾日水由裏撈上來的田螺,想起在潭州時學到的當地菜,便掐了些韭菜藿香,加點辣椒碎進去炒了香辣螺片。


    宋濂扒了三大碗飯。又就著骨頭湯解辣,喝了整兩碗。還問她哪學的新菜?宋湘隨口推說是看書學的,就打發他去讀書了。


    迴房她翻出家裏的賬薄。


    村裏沒誰家像他們這樣還記賬,但宋湘幼時是學著管過家的人,有記賬的習慣。


    賬本上是熟悉的她的筆記,除去三十畝地,他們家名下還有眼下住著的這座三進院子,以及京城的祖宅。


    再之後便是現銀十兩,存在錢莊裏的三百五十兩存銀。


    這點家業對於她這種當過皇孫妃的人來說自然不算多,但是對他們和二房而言,光是銀子就抵得上好幾年的嚼用,遊氏能放得下心才怪。


    就是不知道她這迴又起的什麽名目?


    想到這一世不用應付王府,不用背負那道賜婚聖旨,餘生都顯得自在起來,心下又一陣鬆快。


    她起身走到窗前,院牆下兩樹開得正盛的兩樹杏花像兩團碩大的雪球,牆角一排石頭壘成的花圃裏,鳳仙花也發出了密密的嫩芽。


    遲些或可以在牆根下種上兩株葡萄,沿著院牆搭出院門去,到結果的時候,村裏的小孩子路過便會被吸引過來。


    父親在時曾給村裏人們提供過許多幫助,加之他們姐弟又都讀了書,在大夥眼裏便都是格外受尊敬的存在,各家小孩子都被家裏叮囑著不能冒犯,來村裏這三年,宋濂連一個要好的朋友都沒有結交上,不能不說是個遺憾。


    還有母親……


    “湘姐兒湘姐兒!”


    正賞著景,院門被推開,打外邊飛快進來個身段玲瓏的少婦,飛揚的眉眼與靈活的體態掩去了她已然年過三旬的事實,長年習武也使她整個人看上去充滿活力。


    這股活力宋湘可熟悉的很,每當村口的地痞被打,或者村尾那個總是搶了她們放在水渠捕鱔的笠子的惡婦被人罵,母親總會是這樣一副打了雞血一般的興奮姿態。


    果然,看到窗戶裏站著的宋湘,鄭容立馬衝了過來,胳膊肘撐在窗台上,神秘兮兮道:“知道我為什麽這麽晚迴來麽?”


    宋湘目光在她臉上停落良久,才也支頤迴應她:“有人看上你了?”


    “不是!”鄭容擺手搖頭,隨後衝她擠眼:“我在村頭聽到了個八卦,你知道是說誰的嗎?”


    宋湘搖頭。


    “你的!”


    鄭容話裏的興奮激動終於寫在了臉上。


    “我的?”宋湘挑了下眉頭。


    她向來“安安份份”,是大夥眼裏的讀書人家的小姐,可不覺得自己能供獻出什麽八卦。


    而且,若真有人說自己的是非,麵前這位夫人也不會表現得像是偷著了雞的小狐狸一樣眉飛色舞吧?


    宋湘表示懷疑。


    “就是你的!”鄭容擊了下巴掌,“方才村頭一堆人在談論,說是今兒村裏來了個長得特別俊的少年,全村那麽多人出來看他,可他偏偏誰也不看,就看上你了!他還讓他的扈從給你示好,雖然被你擋了迴去,但你說說是不是有這麽迴事兒?”


    宋湘聽到這兒,支著的下頜不覺抬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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