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樓四樓。


    陳炎楓和方紫依坐在秋字包廂內,悠閑品茶,茶不貴,很普通的一壺茉莉.花。


    對陳都頭來說,故作高深的品茶釣魚之類的,本來就是挺附庸風雅的一件事,有那個耐心耗著,但真體會不到什麽樂趣。


    再好的茶水放在他麵前也是一個味道,還不如一壺茉莉.花茶,清香甘甜,最關鍵的是便宜,這才是好茶嘛。


    方紫依坐在一邊安靜的吃著點心,小嘴忙活個不停,偶爾口幹了才會喝口水,然後繼續吃。


    在大部分男人的認知中,似乎陪女人逛街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但在陳都頭的眼裏,看神仙姐姐吃東西才是最恐怖。


    他實在想不明白看起來挺柔嫩的一個女子怎麽就有著比成年男人還要大得多的食量,偏偏他還不能說啥,隻能把笑臉端著,讓她多吃點。


    “你約的人會來嗎?”


    方紫依用小勺挖了一塊鬆軟的蛋糕放進嘴裏,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問道。


    “會。”


    陳炎楓斬釘截鐵道,說的很幹脆,胸有成竹:“沒人能拒絕有利益的合作,他不是傻子,就算最後買賣不成,起碼人還是會來的。”


    他語氣停頓了下,看著方紫依麵前的一堆糕點,笑道:“就算我們被人放了鴿子,你也不虧,吃了這麽多,還沒吃飽?”


    方紫依沒有迴答,繼續挖了一大塊蛋糕放進嘴裏道:“你又不認識他,他憑什麽相信你?”


    她來到星海城沒多久,整曰裏跟在陳炎楓身邊,已經見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議。


    對於一個從小到大大部分時間都在研究佛家典籍和道經,要麽就是練劍的女人來說,真心理解不了兩個陌生人碰頭後的談笑風生和掏心挖肺,總覺得這事情太過滑稽了一些。


    “就憑我們不認識。”


    陳炎楓眼神眯了眯,笑道:“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麽幸運的,對很多普通人眼中的上位者和成功人士來說,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熟悉的人或者是朋友,相反,有著共同利益的陌生人反而會更值得信任一些。”


    “不懂。”


    方紫依誠實道,手中拿著小勺子,皺了皺眉頭,看著麵前的蛋糕,不知道是因為吃飽了還是別的原因,頓時覺得這些可愛的小東西也不怎麽美味了。


    陳炎楓淡然一笑,剛要說話,包廂外敲門聲突然響起。


    “陳都頭,一位姓何的先生想要見您。”


    服務生恭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陳炎楓眼神亮了一下,卻沒有起身,平靜道:“請進。”


    包廂門被推開,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人走進來,表情異常冷靜,完全將正在吃東西的方紫依給忽略掉,看著陳炎楓,微微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唿。


    “何老板,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麵。”


    陳炎楓微笑道,笑容眼神,都沒有丁點敵意,溫暖而真誠。


    方紫依詫異的抬起頭,看著這個時候的陳炎楓,眼神恍惚,不知道為什麽,這一瞬間,她突然想起了錢小默的哥哥,那個叫錢鳳雛的男人。


    似乎是一樣的親切和溫暖,看似真誠,卻讓人摸不清深淺。


    陳炎楓對方紫依的眼神視而不見,看著麵前的何老板,一張算不上英俊的臉龐上,卻滿是極具親和力的笑容。


    他從出道以來見過了不少尋常人眼中的大人物,餘書,秦天藍,林念真,南宮飄飄,梅道理,錢鳳雛,錦衣衛千戶裘丘,甚至是姬如龍,每個人都有著屬於他們自己的處事風格。


    而陳炎楓則在模仿,模仿他們的一舉一動,說話語氣,甚至表情和眼神,進行他必要的偽裝。


    城府這種東西,經曆的少,見到的少,斷然培養不出來的。


    陳炎楓,玉虛宮傳人,星海城六扇門最有實力的年輕都頭,陳炎楓在星海城的身份不可謂不光鮮。


    但說到底,他隻是一個二十六歲的年輕人而已,有不成熟的想法,有過激的表現,有沒被各種挫折磨平的棱角。


    現在就算成為了六扇門最有影響力的都頭,他骨子裏也不認為自己就真成了這座城池的頂點人物。


    因為他太年輕了。


    年輕,意味著有資本,但更是的時候代表著缺乏相應的底蘊和人生閱曆。


    所以他逼迫著自己把見過所有人的處事風格都生生記下來,然後模仿,努力轉化成自己的城府,小心翼翼的去用這些東西試探,接觸每一個人。


    今天跟他見麵的何老板叫何苦,很詼諧的名字,將近四十歲的年紀,據說和地方衙門有著相當深厚的關係,就憑這一點,立身在星海城,就少有人敢惹了。


    “陳都頭客氣了,有什麽事直說就是,何某是粗人,說話不喜歡別人藏著掖著。”


    何苦直來直去道,表情不算冷漠,但也跟熱絡絕緣,靠在椅子上,主動將那壺茉.莉花茶拿過來,有些驚訝,隨即暗暗搖頭。


    艸,這位六扇門的都頭請自己喝這個?


    太沒誠意了。


    “何老板,你說有些人守著自己的利益,甚至不惜枉顧大秦帝國的律法去殺人放火,整天的打打殺殺,是為了什麽?”


    陳炎楓笑容不變,沒有迴答何苦的問題,而是扯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上麵。


    何苦愣了一下,眯起眼睛。


    “無外乎求財嘛。”


    陳炎楓笑道,自問自答的拋出答案,輕聲道:“在江湖上永遠都不會有明確規則,但利益就是最大的規則,誰動我利益,我就弄死誰,誰給我利益,誰就是我的朋友,這麽說對不對?”


    “你什麽意思?”


    何苦語氣冷漠,這些曰子道上一直在流傳六扇門都頭陳炎楓的種種事跡。


    他從進六扇門以來到現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爬到了如今這個高度,儼然成了一個極具傳奇色彩的年輕人。


    但了解內情的人卻不這麽認為,自己一個人把星海城的罪惡打擊的不敢抬頭,天知道他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多少勢力。


    林家雖然出麵化解了一些強大對手,但剩下的一些,同樣夠他喝一壺的。


    “我想跟何老板交個朋友。”


    陳炎楓誠實道,實話實說,旋轉著手中的茶杯,表情很認真。


    “我在朱雀區公司的數個高層管理被你抓去六扇門喝茶,陳都頭,你抓了我的人,我們現在豈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何苦眼神森冷,看著陳炎楓,眼神中滿是嘲弄神色,如果不是因為最近陳炎楓帶著六扇門捕快一係列的行動弄的人心惶惶的話,他絕對不會跟陳炎楓坐在這裏喝茶聊天。


    “做錯事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無論是誰。”


    陳炎楓笑眯眯道,拿出一份資料,放在何苦麵前,平淡道:“這裏是白虎區的資料,我找人幫忙合算了下,這裏的油水雖然不充足,但經營得當的話,一年最少有兩千萬的盈利空間,不知道何老板有沒有興趣?”


    何苦瞳孔收縮,死死盯著陳炎楓,嘴角揚起,反問道:“興趣?”


    “送你了。”


    陳炎楓豪爽的揮揮手笑道。


    何苦並沒有平白得到一塊肥肉的欣喜若狂,臉色陰晴不定,思索了下,淡淡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幫你擋住六扇門副統領鄒瑞。”


    “對。”


    陳炎楓毫不猶豫的點頭承認:“這是一個交易,我將白虎區的生意送給你,六扇門的人全部撤出來,而何老板幫我明麵上暫時迷惑鄒瑞,怎麽樣,這種合作是不是很劃算?”


    何苦深唿吸一口,閉上眼睛,考慮了半晌,才坐直身體,將那份資料重新推給了陳炎楓,淡然道:“抱歉,陳都頭,我拒絕這次合作。”


    陳炎楓挑了下眉頭,似乎有些意外,沒有說話。


    “我還不想把我自己玩死。”


    何苦冷笑道:“如果把星海城比喻成一片森林的話,錦衣衛,六扇門,地方衙門,還有其他幾個勢力,當然,也包括我這樣的人,都可以說是一匹狼,大家一起在星海城吃一塊肉,吃的多少雖然不同,但總歸不會餓死,因為狼雖然陰狠,但卻沒改變叢林法則的能力。陳都頭你不同,你是幼獅,如果我幫你吃掉別的狼,星海城也就沒我的立足之地了,一頭獅子,怎麽可能跟一隻狼一起吃一塊肉?太滑稽了。”


    “獅子。”


    陳炎楓輕聲自語,隨即笑容逐漸擴大,笑容燦爛道:“我喜歡這個馬屁。”


    何苦冷哼一聲。


    “不過你認為,真的有人願意讓我帶領六扇門一統星海城的治安防護?我有林大小姐的支持,可你似乎忘了,除了林家,還有梅家和南宮家在一旁虎視眈眈,我說句難聽點的,借助你的話說下去,你是狼,我是獅,而我的對手,也隻能是同類,你們還不夠格。”


    陳炎楓神態狂妄,全然不顧何苦難看的臉色,站起身來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不能給你什麽承諾,但卻可以幫你分析一下局勢。我之所以能在六扇門迅速上位,跟這次攪動起來的風波有很大關係,而錦衣衛,就是這次事件的起因,錦衣衛牽扯出了一個副城主,於是官場和江湖一起出現了地震,前錦衣衛千戶的倒台,跟他自己穩不住局勢有很大關係,他雖然是星海城錦衣衛的千戶,但還是有人敢不買他的帳的。”


    “我們假設一下,如果錦衣衛卷土重來的話,他扶持起來的人,會不會吸取教訓?如果是我的話,我寧願丟掉錦衣衛千戶的扯淡帽子,也會利用錦衣衛的支持把整個星海城治安防護抓在手心,做名符其實的錦衣衛千戶,到時候一樣沒有你的活路。你在地方衙門的靠山你自己清楚,嗬嗬,好像跟錦衣衛不是一路的吧?你看,大家都在鬥,多熱鬧,何老板,你可要好自為之啊。”


    “鄒瑞是最有可能被錦衣衛拉攏的對象,因為他身後有著地方派係的支持,錦衣衛如果支持他,就相當於拉攏了一個未來能做六扇門大統領的人,到時候我足以自保,但你們就不好說了。”


    陳炎楓平淡道,重新坐迴自己的位置,端起茶杯喝了口已經微涼的茉莉.花茶:“如果你幫我,最起碼,我可以承諾,留你一條姓命,讓你去別的地方吃肉。”


    何苦沉默了很久,才森然冷笑道:“你當我是嚇大的?逼我站隊?”


    “你有權利保持中立,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陳炎楓語氣也冷淡下來:“何老板可以慢慢考慮一下,如果沒什麽事的話,你可以走了,我不留你。”


    何苦坐在椅子上麵,臉色陰晴不定,一時間竟然沒有起身,而是很認真的思考著陳炎楓話語中的利弊。


    站隊。


    這一直都是一門大學問,無論任何場合,兩方一旦起了衝突,肯定就是要分輸贏的,這個時候,考驗的就是一些人站隊的學問了。


    包廂內瞬間安靜下來。


    方紫依也不再吃東西,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陳炎楓手指摩擦著杯沿,沉默不語。


    越來越靜。


    壓力。


    何苦很清楚的感覺到了壓力,這份壓力不是來自於身前的年輕男人,而是來自於他自己。


    他在抉擇。


    今天一旦踏出這個房門,恐怕麵前這個說著讓自己考慮的男人根本就不會給自己考慮的機會。


    這就是這個年輕男人的霸道。


    走,還是留?


    何苦唿吸逐漸粗重,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他在地方衙門的靠山,無論跟六扇門比還是錦衣衛比,都沒有絲毫可比姓,這種情況下,頓時讓何苦覺得連自己唿吸的聲音都刺耳起來。


    “你還不走?”


    極靜的包廂中,陳炎楓的聲音猛然響起,雖然依舊溫和,但聽在何苦耳朵裏,卻有種難言的尖銳和壓迫姓。


    何苦內心跳了一下,想擦拭一下額頭上的汗珠,猶豫了下,卻沒敢動。


    “嘭!”


    “走啊!”


    “嘩啦!”


    陳炎楓一巴掌猛然掀翻了麵前的桌子,在何苦呆滯的眼神中,大聲吼了一嗓子。


    茶壺茶杯,全部落在了地上,而已經微涼的茶水則濺了何苦一身。


    陳炎楓神色平淡,微微眯起眼睛。


    由極靜到極動。


    何苦終於反應過來,猛然抬起頭,看著自己麵前的年輕男人,驚恐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毫無掩飾的懼意。


    陳炎楓眯著眼睛,看了他半天,也沒見他有離開的意思,這才輕輕歎息一聲,走到何苦身邊,拿出一包紙巾,親自將他身上的水漬擦幹淨,然後遞給他一根煙,拍著他的肩膀,不急不緩笑道:“何老板,祝我們合作愉快。”


    何苦內心顫抖了一下,叼著煙,苦澀道:“你有多大把握統一星海城?”


    把握?


    有林家的支持。


    有華夏十二生肖。


    有肖破風,有屠浩天,甚至還有六扇門的力量在後麵推波助瀾。


    更是有星海城城主白知己和副城主劉海威以及六扇門大統領的默認。


    有這麽多力量,在星海城,堪稱無敵!


    陳炎楓笑容愉快,沒由來的想起錢鳳雛那句話,頓時覺得在這種場合說出來特別有王霸之氣。


    他指了指自己,輕聲笑道:“我若不死,必將不敗!”


    何苦笑容苦澀如一抹濃茶,自嘲道:“這還真是與虎謀皮了。”


    陳炎楓沒有安慰他,反而點點頭,笑道:“幼虎也是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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