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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安德與茂德如何不舍,她們終究還是要和趙構一起返迴汴京去了。


    在濟州呆了一個多月,餘裏衍陪同之下,她們環島遊玩,極是盡興。到了六月時分,乘著台風間隙,他們乘船返迴海州,然後一路西行。


    越是靠近大宋都城,他們臉上的笑容就越少。


    因為越深入中原,百姓就越貧困,若不是京徐鐵路不計成本地大修建,為鐵路沿線帶來了一些生機和繁榮,恐怕情況越更糟糕。


    趙構這幾天手裏一直抓著本書,這是他在五國城商務書館中買到的一本書,書的作者就是周銓本人。


    “朝廷的稅收,就象是百姓家的積蓄,留下一部分備荒備變是不錯的,但更多的部分要投入到新的生產之中,唯有如此,方可使財富流通,讓更多人受益於此。財富唯有流通起來,運轉起來,才會有意義,不流通不運轉的財富,連泥土都不如。”


    這本名為《富論》的書分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是國富,第二部分是民富,但到了第三部分,卻將國富與民富結合起來,說是要讓國富惠及於民,要讓民富有益於國。


    文章盡用口語白話所寫,周銓在序中就說了,這書的目的就是讓那些隻認得千八百字的人也能看懂,明白財富的源流與去向,這才知道如何去創造更多的財富。


    趙構對其中幾段文字印象極深,比如說:“若是一國百姓行走的道路盡是泥濘,那麽朝廷收去幾億幾萬億的賦稅就是浪費;若是一國百姓用一年的積儲才能在城中買得半個茅坑大小的房屋,而朝廷各個衙門則是高樓林立,那朝廷與百姓將會越行越遠,最終拋棄了百姓的朝廷必將為百姓所拋棄。”


    話有些大逆不道,百姓怎麽能拋棄朝廷呢,但道理卻是很明顯的,趙構每每想到,就覺得不寒而栗。


    同樣,看到周銓投入大量財富用於修建京徐鐵路,然後使得沿線百姓受惠於這工程,再和這本《富論》中的內容相應證,趙構覺得,自己更加了解周銓了。


    越是了解,就越覺得可怕。


    這一套理念,是很完整的治國理念,其來源絕非聖人之言,或許從儒家經典、曆代諸賢的事跡之中,都可以找到其一星半點的影子,但到這本書裏,可謂集其大成,開宗立派!


    “怠乎……天授?”


    這個念頭浮起來後,趙構就怎麽也沒辦法將之抹去。得到百姓傾心,能力仿佛天生,這樣的一個競爭對手實在讓他不能不感到灰心與絕望。


    他這一路都保持沉默,最初時安德與茂德都沉浸在離開夢想之地的別情之中,但過了應天府後,她們便也發覺到了。


    安德無心過問,茂德卻關切地問道:“九哥這模樣,莫非是有什麽心事?”


    安德與茂德不提,趙構也會尋機會和她們說的。


    “茂德姐姐,你覺得……濟國公此人如何?”趙構猶豫了一會兒,然後開口問道。


    “這……”


    “並無外人,出君之口,入我之耳。”


    “當世英雄……我生長於深宮之中,見識短少,但便是遍閱史籍,能與之相提並論者,也不過是寥寥數人。”茂德緩緩道。


    “哦,姐姐以為何人可與之並論?”


    “興周八百年之薑子牙,扶漢三百載之張良……管仲、陶朱,亦有不如。”


    管仲陶朱,不過扶持一時之霸罷了,周銓卻可以奠定數百年的富強基業!


    聽得姐姐對周銓如此高的評價,趙構緩緩點頭:“我與姐姐一般想,但我還有些擔憂,濟國公究竟是佐世良臣,還是……操莽之類纂權之祖?”


    茂德屏住唿吸,半晌無語。


    大宋宗室子弟說這話時多少有些心虛,他們趙家的江山,倒有大半是靠著纂位奪權而來,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舊事,也隻不過過去一百五十年罷了。


    “父皇之意,姐姐當知,若是父皇令姐姐下嫁,可否保得濟國公……不至行操莽之事?”趙構又問道。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此事非我能言。”茂德又是半晌無語,最後吐出了非常簡單的一句話。


    趙構極為失望,他指望茂德能夠全力維護趙家的地位。


    他又尋了一個機會,將同樣的問題問到了安德這裏,安德的迴應就讓他滿意多了。


    “必以恩示之,愛結之,子女羈絆之,不使其起異心也。”


    原本趙構是傾向於茂德的,可是麵對不同的答案,他的傾向發生了改變。


    再仔細想來,周銓雖然對茂德似乎比安德要好,可是仍然是保持著冷靜的禮遇,並無情迷意亂之態,而且從趙構的角度來考慮,茂德雖然是人間絕色,可以周銓的身份地位錢財權勢,什麽樣的人間絕色他不能弄到?


    若周銓真要選擇趙佶一女兒,原因不會是此女美麗,根本原因還在於她是公主。


    何況安德也隻是稍遜茂德,與周銓身邊的餘裏衍可以算姿容相當。


    他心中拿定主意,原本的低沉抑鬱就沒有了,卯足了勁,迴到國中要說服父皇。


    六月下,在離開京師小半年之後,他終於迴到了汴京。


    此時趙構已經開府,在皇宮之外有他的康王府邸,正與趙楷的鄆王府相鄰。安德與茂德先迴宮中,趙構則是迴到自己的康王邸等待父皇傳召,可是才一下車,他就看到幾個人圍了上來。


    衝得最前的是趙有章。


    “九大王,九大王,快與我說說,那廝做了什麽決定?”趙有章不待趙構站穩,就嚷嚷著問道。


    若論京中宗室裏,誰現在處境最尷尬,鄆王趙楷排第一位,那麽趙有章就排第二位。


    他此前作為宗室的代表,成為東海商會的十三柱石之一,又主持天水商會事務,當真是意氣風發大權在握,談笑之間,都是數萬貫財富歸屬。那時他有個笑話,說是自己在地上掉一個銀圓都沒有時間去撿,因為有這彎腰撿的功夫,他要賺三個以上銀圓。


    可隨著天水商會與東海商會反目、宗室被周銓毫不客氣踢出了東海商會,連一點權力都沒有留下,趙有章的苦日子就來了。先時還可以憑借積累和權勢,與東海商會爭上一爭,甚至還挖了些牆腳,但隨著時間推移,東海商會拒絕給天水商會供貨,讓天水商會隻能輾轉從別人手中進貨,在競爭中當然是一敗塗地。


    若不是宗室這身份在暗中撐著,天水商會早就垮了!


    就算是宗室這身份,現在對趙有章來說都是負擔拖累而不是幫助,這些宗室除了出一個虛名外,就是胡亂指手劃腳,然後每月分錢之時則一個個踴躍積極,哪怕是現在這種情形之下,隻要少了他們的錢,他們立刻能找上門來或哭或罵。


    所以,趙有章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皇室與周銓的和解上來,若是雙方能夠和解,特別是能夠聯姻,想來周銓也會放天水商會一馬了。


    “啊……”趙構正待與他見禮說話,就見一人飛奔而來。


    “九大王,官家有召,請九大王即刻入宮!”那飛奔而來的內侍氣喘籲籲地道。


    趙構歉然向趙有章一笑:“兄長,官家有召,我得先去,待迴來之後,再過府與兄長細說……”


    趙有章無奈,隻能看著他又上了馬車,向著宮中而去。


    此時天氣炎熱,趙佶沒有呆在紫禁城中,而是去了延福宮——原本是要在艮嶽避暑的,但那把火之後,艮嶽至今都未修複,令趙佶隻能興歎。


    父子見麵,趙構從自己的父皇眉宇間,看到一縷難以掩飾的愁容和焦躁之色。


    趙佶沒辦法不焦躁。


    把蔡京趕走,確實是讓北伐失利有了足夠份量的替罪羊,也解除了趙佶心頭的一個大患,但上來的這批人,無論是蔡攸,還是白時中或者唐恪,都比不得蔡京閃轉騰挪的功夫,原本還有餘的國庫收入,現在卻變得捉襟見肘。蔡攸是一昧敷衍,白時中隻知奏祥瑞,而唐恪則唯曉哭國庫空虛。


    蔡京還沒有離京,趙佶可以想象得到,這老家夥現在心情一定不錯。


    所以,趙佶將財政好轉的希望,完全寄托在第二批伐遼債券上。唯有此事順利,才可以彌補虧空,編練新軍,同時也撐住第二次伐遼之役。


    “情形如何,他有沒有同意由東海商會發賣債券之事?”不等趙構施禮完畢,趙佶就問道。


    趙構苦澀地一笑:“他不同意債券之事,因為他認定,再次北伐,仍舊會失利。”


    趙佶倒吸了口氣,然後罵道:“令你好生撫慰,定是你未能做好來!”


    趙構跪下叩首,無法自辯。


    “該死,朕就該將東海商會整個罰沒,如此打十次伐燕的錢也有了!”趙佶又叫道。


    趙構嚇了一大跳:“父皇慎言,父皇慎言,兒臣此前書信,父皇莫非未曾收著?”


    “都收到了。”趙佶悶哼了一聲,卻也知道,自己剛才說的隻是沒有用處的氣話,傳出去反而壞了自己的名頭。


    罰沒東海商會的事情,早些年可以做,現在,他卻不敢做!


    全天下大大小小向朝廷繳稅的商會,沒有兩千也有一千八百家,若他真開了這個先例,其餘商會必定人人自危,到那時隻怕會聯起手來,莫說別的,就是大夥關門歇業三天,造成的問題就足夠讓朝廷焦頭爛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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