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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周銓走進來時,韓世忠仔細打量著他。


    這是他第二次看到周銓,上迴周銓給他的印象,就是俊美得不似武將之子,這次再看,卻發現不同之處。


    那就是自信。


    即使是西軍中的一些宿將,象劉海,象種師道,雖然威服自用,但都比不得周銓的這種自信。


    至於劉延慶輩,不過豕犬耳!


    他暗暗打量周銓,周銓也環視眾人,梁庭芳是舊識,韓世忠與宋行風都是糾糾大漢,氣宇非凡,而且二人看起來隱約有些眼熟。


    董長青說二人來自西軍,卻不曾介紹二人姓名,倒是旁邊的武陽看到韓世忠,心中一動,在周銓耳畔低聲道:“此二人,是劉延慶身邊壯士,不知為何卻到了這邊。”


    周銓已經從杜狗兒那裏打聽清楚,劉延慶雖然套近乎,實際上與他伯父周侗、父親周儻都交情一般,甚至還有些不和。而且杜狗兒對劉延慶的評價極低,就是武陽,也說這父子名大於實,不堪重用,因此,周銓懶得理會他們。


    連帶著對韓世忠、宋行風也有些輕視。


    他上來握住梁庭芳的手,笑著道:“梁兄,非是我怠慢,我也是近一年才迴京師一次,雜務冗多……”


    “休要說這話,俺妹子紅玉得知上迴俺和你結交的事情,就曾說過,你這人滿嘴都是哄人的話語,要俺對你的話十成裏隻信五成!”


    梁庭芳這話一說,周銓頓覺尷尬。


    雖然梁庭芳長得象是一個白麵書生,但性格卻有些粗率,但這廝並不是真傻,他借轉述自己妹妹的話,弄得周銓不好意思,便存了補償之念。


    但旋即,周銓注意到一件事情。


    “令妹……芳名紅玉?”


    “對,俺妹子國色天香,又心有七竅,比俺可是聰明多了……不過周銓我可警告你,你莫打她主意,我早就聽說,你勾搭了一位遼國公主,你這般風流人物,絕非良配,若敢打俺妹妹主意,俺拚了性命不要,也要打斷你三條腿!”


    武陽在旁邊很想默默補充一句:勾搭的公主可不隻一位。


    周銓對著梁紅玉的名字失神了片刻,他不知道,此梁紅玉,是否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位梁紅玉。


    隻不過,有了梁紅玉,不知道韓世忠在哪。


    招唿梁庭芳坐下,他看著另兩位客人,要談摩尼教之事,外人還是最好不要在場。因此他拱了拱手,很和氣地道:“二位,我這邊有客人,能否請二位先移步,過會我再見二位?”


    韓世忠倒沒有什麽,那宋行風心中便有些惱了。


    他們來投周銓,也與周家在西軍中名聲比較好有關係,特別是前兩年,周侗往來西軍諸部,尋得不少軍屬孤兒,都說是周家賺了些錢,要幫當初的兄弟們一把,這更讓他二人心懷敬意。


    可今日一看,不過爾爾!


    若不是兩人已經身無分文,韓世忠的衣裳都當掉了,他真想甩袖子走人。


    倒是韓世忠,在劉延慶父子這般人物手下,都能混許多年,何況被周銓這點冷落。


    他隻是一笑:“俺去別處耍子,待周郎有空再見無妨,隻是俺二人被劉家父子趕出,如今身無分文……”


    “董先生,安排賬房,給兩位壯士十貫錢零用。”周銓道。


    十貫錢,零用……


    韓世忠臉上多少露出些譏意,他自詡英雄,想要投靠周銓,可在周銓心中,竟然隻值十貫。


    他卻不知,周銓對他們這樣西軍壯士,確實不太感興趣。


    若是少年人,可塑性強,又有將門血性,周銓會興趣大些,但韓、宋二人,都已經年紀不小,就是招攬過來,也未必能夠適應周銓護衛軍的體係。最多憑借勇武,留在周銓身邊,充當護衛的角色——但又如何能比得上武陽可靠!


    “十貫錢,俺韓世忠生受了。”雖然帶著譏意,韓世忠還是稍拱了拱手。


    他與宋行風跟著董長青就走,周銓心中想著摩尼教的事情,待他到得門前,才猛然驚覺。


    自己方才還在想,有了梁紅玉,不知韓世忠何在,哪知道韓世忠就在麵前!


    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韓世忠的胳膊,炯炯看著韓世忠。


    韓世忠一愣,然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周銓:“莫非,周郎覺得給俺十貫錢少了?”


    “自然少了!”


    周銓說道,他心中還暗暗補充了一句:若你就是那個韓世忠,給你十萬貫都嫌少了。


    嶽韓嶽韓,這位韓世忠,可是與他的便宜師弟嶽飛相提並論的人物。雖然用兵上不如嶽飛,可在宋朝這一時期,也算是人傑了。


    周銓相信自己手下的陣列少年裏,也能培養出一些大將甚至名將出來,不過,若有現成的名將給他用,何樂而不為?


    而且對韓世忠此人,他還是相當敬佩的,嶽飛被害之時,舉朝諾諾,唯有他敢挺身而出,憤怒地質問“莫須有如何能服眾”。


    “先取一百貫給二位壯士零花。”周銓心念轉動,不過哪怕是韓世忠,反正既然來投了,就不怕他走掉,而且梁庭芳那邊的事情更急迫一些。


    韓世忠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句話,就將十貫錢變成了一百貫。


    待他們離去之後,周銓歉然對梁庭芳道:“梁兄,摩尼教之事,你打聽到了什麽消息?”


    “這些年,摩尼教倒還安份,不過他們私底下弄了一些營生,象什麽毛衣……”


    “毛衣?”周銓眉頭一皺。


    織毛衣是他提示下,師師小娘子的發明,後來在市麵上流行起來。這等營生,雖然也能賺些利潤,但比起周銓的那些暴利產業差得許多,因此他並沒有在意。


    “對,如今南北市麵上的毛衣,他們控製了近半,若有人家,請來織工,也想著和他們競爭,少不得被他們用種種法子,破家破財!”


    這摩尼教,倒還搞起了壟斷!


    周銓有些樂了,方臘這是在弄什麽,莫非不想造反了,開始搞實業?


    “他們借著去榷城購養毛的名義,從遼國倒騰了不少馬匹,我妹子算了一下,他們如今至少有七八百匹馬在手,又以毛衣之利,暗中購置兵刃、甲具,招募愚姓充作信徒。我妹子說了,他們如今已經準備得差不多,隻待一個時機!”


    梁庭芳三句不離“我妹子說”,不過周銓卻沒有心情去笑他。


    江南一直是他的一大市場,比如說玻璃器皿、鐵器,還有船場的船,在江南賣得都相當好,可以給他貢獻大量的利潤。同時,長江南北,也是他最大的糧食來源之地,僅在政和五年,他就從這邊調買了兩百萬石的糧食,將之運到了濟州島、流求島,以備下一步之需。


    所以,周銓希望江南短時間內能夠保持穩定,至少不要因為摩尼教生事而鬧得破壞了他這個大市場和糧食來源地。


    “你有沒有向朝廷舉報此事?”周銓問道。


    這其實是白問,以周銓在朝廷中的耳目,若是此事引起了朝堂的重視,他早就知道了。


    “自然舉報了,可是如今東南一帶,管事的是誰你也知道,我父子官小職卑,我混了這麽多年,還隻是一個提轄……誰會在乎我們說的話?我妹子說了,此事情,和別人說沒有用,隻能和你說!”


    “哦,為何如此?”


    梁庭芳有些不滿地瞪著周銓:“你問我為何如此,我哪裏知道,不過我也問了妹子,她說你離不得江南!”


    周銓啞然一笑:“此事我知道了,我會尋機會和朝堂諸公說說此事,江南若是亂了,確實對我沒有好處!”


    “哦,對了,我還擒住過一個摩尼教的人,那廝似乎說,他們的軍師時常往來於雄州的榷城、京師和杭州,特別是在京師之中,似乎有一位摩尼教的大人物在。”


    這個消息,讓周銓凝神思忖了好一會兒,這位摩尼教的軍師,十分神秘,在京師之中,還有摩尼教的一位大人物……若真是如此,毛衣的事情也就可以解釋了。師師織成毛衣,最初就是在京師的仕女之中流行起來,想來那位大人物從中看到了商機。


    周銓並沒有想到,那位大人物離他離得非常近,那位軍師,如今更是在東海商會的商場之外。


    軍師姓陳,但即使是摩尼教中,也少有人知其姓名,他外出遊走,多以箍桶匠身份掩飾自己,故此稱之為陳箍桶。


    此時站在商場之外,他望著映入眼中的玻璃窗,慨然一歎。


    玻璃鏡子至今仍然要賣數十貫一塊,巴掌大小的也要賣三五貫,但這商場之中,二樓以上,窗子盡用透明玻璃,陽光可以透窗而入,隱約之間,也看到窗內排著許多書櫃一樣的貨架。


    “可惜,據說要到春節之日,這商場才正式開放,所以現在還隻能在一樓裏看看貨物……隻看這外邊的窗子,便可知這是何等銷金窯了。周銓弄出這樣一處所在,日進鬥金還是少說的,隻怕要用聚寶盆,才能形容他的斂財之速!這等人物,若能為我聖教所用,天下大勢,定之如反掌耳!”


    陳箍桶心中暗想,卻見兩條大漢,喜滋滋從商場後邊走了出來。


    那後邊就是東海商會辦事之所,據聞周銓如今便在其中,這兩條漢子,身上穿的卻不是東海商會人的服飾,其中一個,連冬衣都沒有,隻穿了件單衣。


    正是韓世忠和宋行風二人,他們領了“零花錢”,迫不及待要跑出來耍耍。


    陳箍桶心中一動,便跟在了二人身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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