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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奉仁額頭上已經是汗水直冒。


    他想不明白,周銓怎麽會找到這裏來。


    哪怕周銓曾經帶著陣列少年踏遍利國監山山水水,史奉仁也不覺得,這座廢棄已久的礦洞,會落入對方之眼。


    隻需要三五天時間……不,一兩天時間,他就可以聚攏冶工,前往利國監知事衙門,尋找機會舉事!


    可是希望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然後破滅了。


    “不過就是數十個小兔崽子罷了,你們怕啥,殺出去,殺出去!”


    史奉仁在那焦急,他的手下卻滿不在乎,特別是來自臘山寨的幾人,此時都禁不住嘲笑起利國監本地的潑皮來。


    人數上,他們也有四十餘人,而陣列少年還不足此數,一邊都是大人,另一邊還是半大的少年。


    對方雖然有兩個優勢:占據了有利地勢,又有長矛在手。可是在這些臘山寨的歹人看來,這都不是事,大人打小孩,小孩站得高拿著棍子就有用嗎?


    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哪怕已經刺倒了兩人,陣列少年的陣型依然未亂,牢牢卡在下山的要道之上,讓他們無法順利離開。


    “殺出去!”


    史奉仁也迴過神來,現在不是想著計劃的時候,先得求脫身。


    眾賊唿喊著,都拿出自己的兵刃來。利國監盛產鐵,潑皮無賴們也會弄點鐵給自己打製點稱手的家夥,此次出來,自然都帶上了,所以一時之間,潑皮們手中也刀劍齊舉。


    再有臘山寨的歹人發一聲喊,帶頭前衝,這些潑皮頓時嗷叫著向陣列少年衝了過去。


    周銓在上方握緊了拳頭。


    陣列少年對他來說是極寶貴的,到如今,除去沒來此的段銅,最段的一個也跟隨了他大半年。


    每一個陣列少年身上,都有他的心血。他為每個人都擬定了成長計劃,既有屬於大夥公共的,也有結合各人實際情況的專門計劃。


    可以說,這裏每一個,都是他今後壯大自己力量的種子,哪怕象李寶這樣,在學習上實在沒有天賦的,也能夠通過努力,掌握軍事與戰鬥方麵的技能。


    任何一個人的傷亡,對周銓來說,都會是極大的損失。


    可是不經曆這樣的事情,他們如何能快速成長?


    莫看周銓平日裏有些跳脫,甚至可以說輕浮,但實際上他內心深處,始終有著強烈的危機感。


    他需要這些少年,盡快成長,然後去幫助他應付危機。他將麵對的,可不隻是少數歹人,甚至不隻是南下入侵的異族,而是一個根深蒂固已經將華夏國內吞噬太多的怪物。


    這些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過,他又摒棄雜念,集中精神看向山下。


    麵對數量比自己多、模樣比自己狠的歹人,陣列少年沒有露出畏懼之色,這已經不是他們的初戰,當初對付向家時,他們半道來接應周銓,便與近二十名歹人打過交道。


    除了少數人還激動得手足有些發顫外,絕大多數現在都很穩定。


    “預備——刺!”


    李寶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知道自己的天賦不足,不能在別的地方幫助周銓,因此全心全力都放在操演之上。單論操演指揮,就是孫誠與王啟年也比不得他,唯有葉楚,或許能和他相提並論。


    因此他的聲音很沉穩,這讓陣列少年們多了幾分信心。


    隨著他一聲令下,第一排的少年將長矛刺了出去,刺出之後,也不管是不是命中要害,他們立刻後撤一步,而在他們後撤的同時,第二排上前一步,長矛同樣也是刺擊而出。


    對於衝出來的歹人來說,這連環不絕的刺擊,根本不給他們任何欺身靠近的機會!


    原本衝出來之後,他們麵前就多出十餘根矛尖,雪亮的鋒芒,讓他們不由自主駐足。待第一輪槍刺收迴之後,他們乘機上前,結果第二輪又刺到。有些歹人收住腳,可是身後的同伴卻不知道,背後推搡一下,就把他們推到了槍尖之上。


    慘叫聲頓時響了起來,這一輪刺擊,便有三人倒下。


    “殺……殺人了!”


    “官兵怎麽能亂殺人?”


    “不得了,真殺人了,這哪是小兔崽子,這是小殺星!”


    潑皮無賴最大的特性,就是欺軟怕硬。最初他們被激得上前衝,想要在臘山寨來的歹人麵前展露自己的“血勇”,但是看到同伴真正被刺倒,他們頓時膽寒。


    口裏亂嚷嚷著,有求饒的,也有嘴上逞強說狠話的,但唯獨沒有繼續向前衝的!


    不僅不向前,而且還連連後退,隻願離這些小煞星更遠些才好。


    李寶適時下達了整隊的命令,方才兩輪刺擊之後,陣列少年的隊例還是出現了一點參差不齊,他們自己沒有發覺,但發令的李寶卻發現了。


    與這些少年不同,李寶當初可是能與了和賈家之戰,那一戰中他甚至親手殺死了賈達。故此,對於戰陣、血腥,他並不陌生。


    而且他有股狠勁:別人可以在這裏那裏幫上大郎,他卻唯有靠這股狠勁,來幫大郎一把。


    山上周銓背後,傳來唿噗唿噗的聲響,卻是那個捕快紀春。


    他也跟了過來,隻不過周銓敢站在高處觀戰,他卻有些躲躲閃閃。此時見到陣列少年輕易就控製住了局麵,他終於大著膽子,伸出頭來觀望。


    方才的一幕,讓他非常震驚。


    若是昨夜緝拿海州賊的時候,他帶領的捕快保丁,能有陣列少年這樣的膽氣與紀律,海州賊怎麽可能坐大!


    或許那二十餘個賊人,已經被他關入大牢中,用鐵尺抽得滿地找牙了。


    他再看周銓一眼,神情中帶上了濃濃的敬畏。


    家中的僮仆尚且如此,這位周衙內,當真是大有本事之人!


    不過他是明白人,現在陣列少年隻是控製住局麵,卻還不能說是占據優勢。這些賊人隻是怕了,卻還沒有潰散,若是賊首能夠親自出來激勵士氣,那麽憑借人數的優勢、力量上的強勢,賊人還是有可能破圍,甚至可能對陣列少年造成極大殺傷。


    果然,在紀春浮起這念頭時,就見賊人之後,十餘個看上去極為兇悍的漢子擠上前去。


    史奉仁心裏當真是惱怒,這些無賴潑皮,當真是烏合之眾,就不過是兩次刺擊、傷了三五個人,他們便畏敵不前。


    他能依靠的,還隻是自己從臘山寨帶來的老兄弟。


    “怕什麽怕,包抄過去,咱們平日裏街頭鬥毆,哪次不傷幾個人?”史奉仁一邊大叫,一邊向臘山寨的歹人示意。


    這些歹人都是寨主收容的亡命,而且與山中的其餘寨子為了爭水搶地,甚至為了奪一件獵物,沒少爭鬥過,他們多少懂一點配合作戰,正麵有三人從潑皮們手中奪來長棍,側麵則各有幾人,拿著短刀躍躍欲試。


    正麵牽製,引出陣列少年的刺擊,側麵突擊,破壞陣列少年們的軍陣。


    紀春突然發覺,身邊周銓的唿吸稍稍粗重了些,顯然,周銓已經認識到,接下來的交鋒,才是此戰之關鍵。


    “武叔父!”心念微轉之時,周銓終究還是不忍自己培養出來的陣列少年多有折損,因此喚了一聲。


    武陽明白他的意思,一把將地上那個半昏中的賊人抓起。


    史奉仁帶著悍匪此時也相互配合,向著陣列少年衝出,但就在這時,他們聽得對麵山上一聲怒吼,緊接著,半空中似乎有個黑影落了下來。


    卻是武陽將那賊人狠狠擲出,向著他們砸了過來!


    武陽天生神力,便是那些女真豪勇之士,也少有能他抗衡者,又是站在高處,因此這一擲,那賊人直接落入了史奉仁等人群之中。


    原本史奉仁帶著手下突擊的,這從天而降的同伴,讓他們一亂。


    “李寶!”周銓幾乎同時大叫。


    其實不等他大叫,李寶就已經發現了機會,他下令道:“前進,突刺!”


    陣列少年們本能地做出了反應,上前突刺,噗噗聲中,四名來自臘山寨的悍匪身上至少中了十餘槍,頓時死透了。


    若不是賊人連滾帶爬退到了崎嶇不平的地方,李寶肯定會下令繼續前進突刺。但是他的腦筋有些死,所以才能夠嚴格按照操典,明白想要充分發揮槍陣優勢,就是要在比較平闊之地上。


    一寸長,一寸強,在平闊之地,手執短刃的匪人無法借助地形迂迴靠近,他們就隻是長矛刺擊的活靶子。


    這一次被刺死的,可不再是那些潑皮無賴,而是來自臘山寨的悍匪。他們精於技擊,在這些潑皮心中,甚有威望。


    現在看到連這些看似強悍的匪徒都無法破對方小小的槍陣,潑皮們開始懷疑了。


    若連一群少年都打不過,他們還想成什麽事?


    史奉仁這個時候也慌了,臘山寨的人雖然強悍,卻不明白,私下裏打架鬥毆,哪怕出再多的人命,也與真正戰場上的戰鬥不是一迴事,故此,在受挫之後,就連史奉仁都動搖起來。


    “不行,得重振旗鼓,先往後退一退……將這些少年引上山來!”見正麵衝擊不成,史奉仁便想到了別的方法。


    “賊人已退,跪地降者免死,幫助擒賊者有功,我們隻捉臘山賊!”但就在他後退時,隊列之中,孫誠突然喊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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