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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看熱鬧的都向兩邊散開,將熊二曝露在場中,周銓緩步上前,盯著熊二。


    雖然周銓還隻是一個半大的少年,不過十五歲,但他那目光深邃,看得熊二心頭都有幾分發麻。


    “怪事,俺熊二在朱家瓦子左近廝混近十年,多少沒遮攔的好漢都不懼,就是這小子的老爹,俺也敢直視。偏偏這小畜牲盯著,讓俺心頭發毛!”


    與周銓目光相對,熊二心裏突的一跳,暗正琢磨了兩下,臉上那囂張跋扈的神情,也不由自主收了起來。


    “方才我猜謎猜輸了,於是請了位高手來,喏,這位何先生,乃是京中猜謎第三的高手!”熊二在發呆,熊大見了,隻能替補上來大聲道。


    聽得熊大稱自己猜謎京中第三,何靖夫又搖了搖扇子,麵上浮出笑容。


    “京中第三?不知這第一、第二又是何人?”有看熱鬧的不怕事大,當下插問道。


    “第一自然是當今天子、道君皇帝!這個,誰敢說不是,誰,誰?”熊大連問了幾句。


    周圍一片哄笑,當今天子,生性風流,更是一位大才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猜謎這樣的小技,自然難不住他老人家。


    “第二位自然就是李浪子李校書,哪個敢說,自己不曾唱過他的曲兒?”


    這第二個人物,自然引來一片反對之聲。不過李邦彥此時聲名確實很響,他不但善謔,而且善於將市井俚語編入詞曲之中,京中廣為傳唱。


    “第三位就是何先生了……周小郎,你這闖天關的招牌好生響亮,把何先生都引來了!”熊大說到這,目光與周銓相對,似笑非笑地道。


    周銓知道來者不善,他抿了一下嘴:“何先生有何指教?”


    “何先生看了一下你們的謎,他老人家說,你們就這些破爛謎題,也敢說‘闖天關’,實在是那個大言、大言……”熊大說到這,突然卡了一下,那個成語,一時間想不出來了。


    “大言不慚。”何靖夫在旁邊搖了一下折扇。


    “對,對,大言不慚!分明就是一些下三濫的貨色,卻敢拿來當金鑲玉賣……從今往後,隻要何先生還在京中,你這闖天關的攤子,就別擺出來了!”熊大說到最後,聲音猛然抬高,四周有好事者,跟著叫了一聲好來。


    他們原本就是被熊大熊二等潑皮留下看熱鬧的,如今看到要踢場子起衝突,如何不起哄?


    “笑話。”周銓擺了擺手。


    無論他是大發雷霆,還是惱羞成怒,都在熊大意料之中,也都有應對之策。偏偏周銓的迴應,隻是一句“笑話”,然後象趕蒼蠅一樣將之趕開,一副不屑答理的模樣,讓熊大也愣了。


    “你……你……你是不敢,既是不敢,你還擺什麽攤子,還來猜什麽謎?”熊大叫道。


    “笑話。”周銓的反應依舊。


    這樣一來,何靖夫也不高興了,他叭的一抖折扇,上前皮笑肉不笑地道:“小郎君,你說笑話,所指何意?”


    “你就是一個笑話。”周銓眼睛眨啊眨,一副小孩模樣,可嘴裏說的話,卻讓何靖夫火往上冒。


    “你敢說老夫是一個笑話?”他忍不住咆哮起來。


    “先生貴庚?”周銓歪著頭,看了何靖夫好一會兒,突然拋出這樣一句話。


    “呃?你是何意?”何靖夫愣了愣。


    “我今年十五歲,先生至少有四十了吧,你一個四十餘歲的人,來我這搗亂,這不是笑話什麽是笑話?”周銓聲音突然變大,一句話,讓何靖夫啞了。


    他們隻想著來搗亂,給周儻找麻煩,卻沒有細想,如今站在台前的,卻隻是十五歲的周銓。


    “你還是京中第三會猜謎的大才,我是一個市井中廝混的孩童,你來我這耀武揚威,這不是笑話,還有什麽是笑話?”周銓又一句擲了過來,打得何靖夫麵上一抽一抽,若不是想著賈奕拿出的謝禮,隻怕就要掩麵而走。


    街對麵酒樓上,賈奕、賈達父子聽不到他們這邊說什麽,卻也看出,似乎何靖夫陷入尷尬局麵當中。賈奕眉頭皺了皺,向身邊一個伴當低聲吩咐了句,又將袖子裏籠著的東西交給他。


    那伴當飛快跑下樓,衝過街道,奔到何靖夫身邊。此時周圍一片哄笑,何靖夫臉上紅白相續,簡真有些無地自容。那伴當湊到熊大身邊說了聲,又將袖子裏的東西遞了過去。


    熊大知道,這個時候若不給何靖夫解圍,他們今日就隻能铩羽而歸,因此跳將出來:“休要說那麽多沒用的,你隻說敢不敢讓何先生闖關吧,你看!”


    他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東西亮了出來。


    除了最初時的那個銀盤,在銀盤中,還多了幾個銀錁子。


    這原是富貴人家鑄起收藏的藏銀,每個足有二兩重,加上銀盤,怕是價值二十貫錢!


    需知此時,在一般州府,租上一座四合小院,每年的租金也不過是兩三貫錢。即使是京城之中,物價騰貴,周銓家宅的租憑之錢,也不過是兩貫罷了!


    “今日何先生要與你賭上一賭,你可以拿出九道第九關的謎題來,若是何先生有一道猜不出,這些就都是你的……”


    周銓聽他這樣說,眼中一亮,仿佛成了財謎,眼睛盯著那銀盤銀錁子,挪都挪不動了。


    在酒樓上,賈奕看到這一幕,淡淡一笑:“我兒,你見著沒有,他帶著一些人,辛辛苦苦搞什麽闖天關,便是來求財的。求財的人,便以財貨懾之,無往而不利!”


    賈達也連連點頭,嘿嘿奸笑:“隻要他吞了這餌,就不怕他能脫身!”


    “看來餌還不夠,這小子倒還能自持,不過沒關係,我方才讓伴當交待了,隻要他有動心之跡,就加上重餌!”


    他父子對話之際,那邊熊大一伸手,又是一個銀盤,外加幾個銀錁子出現。


    “你不是很有自信的麽,如何,你可以從第九關挑九個謎題出來,隻要有一個謎題答不到,那麽這些就是你的了,但若你的九個謎題盡數被解開,那你也得賠出相當於這些的財貨……小子,若是不敢,就滾迴家去喝奶,莫在這裏丟人現眼!”


    熊大一番話說完,圍觀看熱鬧的人中,頓時有人叫了起來:“和他賭,和他賭!”


    原本隻是十餘人喊,可是愛熱鬧的人總是占多數,很快就成了數十人、近百人喊。一時之間,氣氛熱烈,即使是完全無關之人,也不禁血液沸騰,額間冒汗,跟著大喊。


    原本闖天關的彩謎遊戲,已經變成了一場價值四十貫的大賭,對於市井之民而言,這可以說得上是一場豪賭了。


    如此氣氛之中,周銓腦袋上也開始冒出騰騰的汗水了。


    他突然間明白,周家為何不準許子孫涉及賭博,因為賭博之勢若成,會讓人身不由己。


    此時他便有些身不由己了,對方借助眾人之勢,已經將他逼到了非賭不可的地步,除非他此後不再在這朱家瓦子擺“闖天關”。


    他就象是站在了懸崖邊緣。


    周銓身邊,師師上將猛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哥哥,算了,算了!”


    這麽多人都在大喊,師師要花老大氣力,才能把自己的聲音傳到周銓的耳中。


    她小臉發白,眼中還盈盈含淚,想要把周銓拉得後退。


    孫誠臉帶憂色,李寶緊緊咬牙,其餘少年們,也在眾人聲勢之下,情不自禁向後退。


    就是鄭建,此刻也麵露驚慌之色,如今局麵,有些失控,讓他心中擔憂起來。


    “如何?”


    何靖夫容光煥發,折扇輕搖,口中從容不迫,卻以兩個字,又將周銓往懸崖上逼了一步。


    “何先生,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額頭汗水涔涔,周銓終於開口。


    “我也沒逼你,你不願意就隻管收攤子。”何靖夫淡淡地道。


    “我……我……”


    周銓目光又移到了熊大熊二手中的銀盤銀錁上,然後終於用力點頭:“好,賭就賭!”


    他此話一出,周圍哄然,然後他快步走向身後擺好的圍欄處,從第九關的盒子中,抓出一把紙來。


    “九道謎題,何先生,我再確認一下,隻要有一題你未能解出,那麽,這些銀器,便是我的?”


    何靖夫不急不徐地搖著折扇:“對,但若九題我齊齊解出,那麽,你也得賠我與這些銀器相當的財物……若你不信,咱們可以白紙黑字,將這字據寫下來!”


    “既是如此,師師,拿筆墨出來,讓何先生寫下字據!”周銓咬牙吼道。


    師師還要再勸,卻被周銓擺手擋住,如今的周銓,可也是一副賭紅眼的模樣。


    雙方立下字據,在這之後,周銓便從手中拿出一張紙,將之交與何靖夫。


    “第一題!”


    眾人都在關注,頓時圍攏過來,最後還是熊大熊二帶著人,將閃雜人等趕出圈子。


    不過為了滿足眾人的好奇心,何靖夫還是將第一題的謎麵念了出來。


    還在念的過程中,何靖夫已經麵露微笑了,如同事先準備的那樣,這道題,果然就是曾經出現過的謎題,謎底早就被他熟記在胸!


    “此題倒有些難……不過嘛,難不到我。”他緩緩說道,手中的折扇又輕輕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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