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若對賈珍在此也存著一絲懷疑,轉而想到賈珍今早就出門了，又覺得自己太過了。他總不可能猜測到林家會生這樣的事情,更加不能猜測出自己會出來,想來他也無法推測今天會下雨的。
“夫人,賈珍進來避雨的時候從樓下看到了夫人,這才直到夫人也來了此地。”賈珍態度不慌不忙，拱手行禮後,又含笑的看著艾若，說道：“聽說林老爺出城了？”
艾若點頭,道：“紅綢,你且讓開吧。”這才對賈珍說道：“是的,他帶著姑娘出城去了。”
“林老爺怎麽會選擇這般糟糕的天氣出城？”賈珍一臉嚴肅，皺著眉頭說道：“聽說揚州城外最近不太平，這天都暗了，林老爺還沒有迴來嗎？”
艾若沉默了下來，搖搖頭，輕聲道：“應該在迴來的路上了。”
“那就好。”賈珍舒了口氣，察覺艾若的目光，他笑著解釋道：“林老爺若是已經迴城了，那倒也無礙，之前還聽說有人在城外被山賊給搶了，東西丟了不少，還死了好幾個人呢。”
艾若皺起了眉頭，還真有這事？
“看樣子夫人是不知情了那些山賊本也不曾這般猖狂，隻是天些日子，聽說被一個俠士給打了，責令他們將搶來的東西都送給了貧苦的百姓，還抓住了他們的領送到官府去，這不，缺了統領又沒了錢財，那些山賊自然是比往日更猖狂了。”
紅綢心髒縮了縮，不由得看向艾若，低聲喚道：“夫人······”
“既然沒了領，那麽他們的力量應該也不大，為何官府沒有派兵前去剿滅呢？”艾若覺得奇怪，趁著山賊無正亂成一團的時候剿滅了他們，這可不正是好時節嗎？
賈珍含笑看著艾若，眼底露出一絲驚歎，他說道：“自然是有的，林老爺這幾天比往日更忙了些，怕也有些關係吧？聽說那些知府同林老爺關係挺不錯的，一直都有往來，這一迴，怕也曾來請教林老爺，隻是林老爺不曾說出來罷了。”
“會有危險嗎？”艾若問道。
對於這些事情，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賈珍抿著嘴角看她，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道。隻是今兒我曾見過不少官兵出城了，若是林老爺沒有碰上那山賊或是一下子碰上兩者，應該不會有事。”
艾若吸了一口氣，若是碰上了兩者，怕是就危險了，哪怕林家的侍衛也不少，可總比不上那拚命殺紅眼的山賊的，再說了，到時候那官兵哪裏顧得上你了？
“夫人可是在擔心？”賈珍看著艾若變了臉色，不由得關切的問道。
艾若瞥了他一眼，並沒有迴答。她抬頭看看窗外，已經暗沉下來了，若是再不迴來，該不會真的碰上那些危險分子了吧？
“若是夫人擔憂，不如我去看看。”賈珍想了想，拍了一下手心，正色說道。
艾若看向他，遲疑的問道：“你？你能做什麽？”
好吧，她問的有些不客氣，隻是賈珍又不是那些大俠，可能也沒有練過拳腳功夫，他去了能做什麽？被山賊追著跑，多給林如海一個累贅嗎？
艾若忘記了，林如海與賈珍相差無幾，真要說，兩人都差不多是累贅。
賈珍嘴角微抽搐，這蘇夫人說話忒不客氣，說得好像他一點用處都沒有，好歹他也是一個頂天地裏的男子，好不？
不過，他倒也沒有生氣，隻是說道：“我出去瞧瞧，也許半路上就可以看到他們迴來了，那自然是最好的了，就算林老爺真的碰上麻煩了，看到我過去了也許能叫那些山賊以為還有援兵呢。不管怎麽說，不親自去看看，怎麽能放心？”
艾若聽了心裏一動，她倒是不擔心被山賊捉去了，也許她去了，還真的能幫上忙呢，在他們真的遇上麻煩的時候。
賈珍自然能瞧出艾若有些心動了。
“其實林老爺也不一定就遇上山賊了，要知道揚州城外也不小了，怎麽可能就那般剛好？”賈珍有這般說道，“所以說，現在說不定他們已經在迴來的路上了呢。我過去看看，也不過是為了求個心安。”
“我也去。”艾若開口說出了賈珍最想聽的話，他勉強壓住想要翹起的嘴角，露出一絲不讚同，搖頭道：“蘇夫人還是先迴去吧，我們這趟過去雖然不太可能遇上什麽危險，可天黑雨大，路上肯定不平坦，這天也有些涼，若是淋了雨，病倒了可如何是好？在著林老爺要是看到夫人也去了，定是要生氣的。”
“我得去看看情況，希望不會出事。”艾若歎了口氣，道：“若是幹等著，我會更擔心的。”
她之前並不知道真的有山賊，更不知道今天恰好是那官兵出城剿滅山賊的日子，若是知曉了，她定然不會讓黛玉出城去的，抓也要將她抓迴來。
可惜，她並不知道有這麽一迴事，現在弄出這麽多麻煩來了。
“夫人，珍大爺說的對，老爺定然不會希望你也出城的。”紅綢看著賈珍有所動容的表情，擔心賈珍被說動了，趕緊開口勸導著。
“珍大爺說的很是，天黑路滑，這要是有個萬一，可要如此是好？”
“夫人身子骨又比不得旁人，紅綢風吹雨打沒有關係，夫人可受不得啊。”
“而且，說不得現在老爺已經迴家了呢。夫人，不如先迴去看看吧？”
艾若皺著眉頭看著紅綢，她並擔心什麽風吹雨打，天黑路滑的，不過紅綢有句話說對了，萬一林如海已經迴去了呢？
“林老爺若是迴去了，那應該會有人來尋夫人迴去了。”賈珍暗自瞪著紅綢，他可是一定要將艾若帶出城去的，真要被這個丫頭給攪合了，他可是不會允許的。
艾若點頭，道：“他若是迴家了，應該會有人過來尋我迴去的。”
紅綢無話可說，因為老爺若是迴家了，一看夫人不在，肯定會派人來找的。隻是，她總覺得夫人不該出城去，這要是有個萬一，可要如何是好？
賈珍以為艾若是擔心林如海，紅綢自然也是這般認為的，當然，艾若確實有些擔心林如海，不過若是她覺得自己無法保護自己，她是絕對不會出城去的。
她想縱使那官兵和山賊打的熱火朝天的，她躲起來慢慢的等著，總不會叫自己受傷的。
不知情的兩人皆以為她情深意重，一個感慨，一個稍微有些嫉妒。
艾若和紅綢一輛馬車，賈珍一輛馬車，兩輛馬車趁著夜色匆匆的往城門而去，夜幕下，那林間小路顯得陰森無比，晚風夾著雨絲吹來，更覺得寒氣逼人。
賈敏墓地所在，這兒隻有賈珍和路大知曉，陳明駕著馬車跟在路大之後，看著前頭黑漆漆一片，陳明隻覺得心裏直冒寒氣。
這夫人怎麽會想要出城來呢？這種天氣大男人都不願意出門，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怎麽就有這般的心思呢？
不過想到林老爺和林姑娘，陳明又有些明白了，夫人這是打算去找老爺和姑娘了。
走了大約幾裏路，哢嚓一聲，陳明腦子一響，暗道不好，馬車搖搖晃晃了幾下，他知道輪子出了問題，趕緊勒住韁繩，盡力將馬車穩固住，紅綢的聲音巍顫顫的傳出來，問道：“怎麽了？”
陳明的聲音有些嘶啞，道：“輪子裂開了，這車子不能走了。”
“什麽？”紅綢嚇了一跳，不能走了，那可該怎麽辦呀？
“夫人還是先下車吧，這輪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陳明趕緊說道，若是等下裂開了，傷到夫人可怎麽辦？
紅綢一聽也顧不上別的了，拿著大衣給艾若披上，又揣著雨傘下了馬車，艾若披著大衣倒也沒有覺得冷，隻是那風夾雜著雨點吹來，麵上有些涼。
“怎會這樣？”紅綢看著馬車，不由得嘀咕了下，“現在可怎麽辦呀？”
艾若眯著眼睛左右看了一圈，天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馬車前掛著的燈籠隨風搖曳著，隻能看見很短的一段距離，道路兩旁皆是茂密的樹林，黑黝黝的，看著有些嚇人。
紅綢站在她身邊，很近，她可以感受到紅綢的緊張，不安和擔憂，她心裏也有些不安，若是沒有讓紅綢跟來，她瞥了一眼陳明，心裏暗自歎息，她本就不該出來的。
“夫人，這馬車是不能走了。”陳明蹲下去看了看，用手撥弄了幾下，歎氣道：“還好路上還不算太糟糕，不然怕是要出事的。這馬車現在是坐不得了。夫人，這荒山野嶺的，想要找個地方避雨都有些難度。不如我先將輪子撤下來，夫人先到馬車裏等著？”
“我進去等著，你呢？”艾若皺著眉頭問他，“你是打算迴去找人幫忙嗎？”
陳明點頭，道：“自然得迴去找人，隻是看這時間，城門怕是已經關了。不過城外還是有客棧的，我去那兒請人幫忙，自然也是可以的。”
“你將夫人放在這兒，能行嗎？”紅綢反對，道：“前頭珍大爺還在呢，不如請他們迴去找人幫忙，你在這兒等著，夫人和我兩人，我們怎麽敢獨自等在這兒？黑咕隆咚的，嚇死人了！”
“也行，那你先陪著夫人，我到前頭去看看，珍大爺他們的馬車應該還沒有走遠。”陳明也覺得有理，放著兩個姑娘等候在這兒，確實叫人不放心。
“他們迴來了。”紅綢指著前方，說道：“應該是珍大爺他們迴來了。”
陳明一看，果真是他們掉頭迴來了。
“怎麽了？”路大用衣袖擦擦眼角，仔細看了一眼，不解的問道：“怎麽都站在這兒呢？這雨可真大，你們不怕都淋濕了？”
“馬車壞了，走不了。”陳明迴答，道：“珍大爺，剛剛來的時候看到一間小客棧，現在馬車走不了，可否請珍大爺先掉頭迴去找人幫忙？”
“這······”路大做不了主，他自己明白自家主子定然不會接受這個選擇的，果真，賈珍挑開簾子探出頭來，提議道：“夫人，不如你和紅綢到我這兒來，我和路大坐在外頭便是了。”
“不了。”艾若拒絕了，她可不想要和賈珍一輛馬車，更別說車上隻有她和紅綢，誰知道賈珍會不會起什麽壞心思？
艾若對賈珍可放心不了，賈珍又不是山賊，她不擔心遇上山賊，就算她忽然消失了，山賊又能知道什麽呢？可賈珍就不同了，萬一他在車上起了什麽心思，她能怎麽辦？紅綢呢，又該如何？
紅綢也是一臉警惕的看著賈珍，賈珍失笑，這一迴他雖然有些壞心眼，可也不曾想要趁此機會占便宜啊。
還沒有搞定林如海，他賈珍腦子又不是壞掉了，怎麽會對艾若出手？再者，今兒他才剛看了幾個美人兒，不會腦子昏做下什麽糊塗事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陳明趕車，賈珍就在這兒等著便是了。這樣夫人可放心了？”賈珍風度翩翩的說道。
艾若微微一怔，眉頭微斂，這樣的天氣，將兩人放在這兒，乘著他們的馬車迴去，會不會太過分了些？
賈珍撐著傘下了馬車，看著艾若披著大衣站在傘下，晚風冰涼，大雨滂沱，身姿曼妙，頗有清冷淡然的韻味。
眉間微斂，看樣子自己的提議叫她感到為難了。
還是一個天真善良的小姑娘。這一點賈珍早就看出來了。艾若懂得東西肯定不少，不過她的眉眼之間皆還帶著一種不自己的嬌憨，應該是被嬌寵著長大，還不曾真的碰觸過黑暗的天真少女。
因為不曾碰過，所以她還是幹淨的，如同花骨朵，含苞待放，最是嬌柔可人。
很多女子家人後，眼神便不可能如同未出閣前的那般清澈幹淨了，或多或少的被染上了色彩，那是一種誰也避免不了的過程。
也不知道林如海是怎樣嗬護著她的，雙眸之中，依舊清澈的宛如泉水一般，澄澈的眼神襯著她本身那種稍微清冷的氣息，使得她幹淨的跟清水似得，這是裝不出來的。
他那個姑姑怎麽能容得下這樣的一個女子呢？難怪林如海會被吸引了，難怪她會那般受寵。隻是不知道今後若是又出現了幾個姑娘，她的神色是否能夠依舊呢？
艾若確實不曾遭受過什麽磨難，她也不曾遇上什麽危險，從出生到她莫名其妙的穿越之前，她一直是家裏最受寵的孩子。她乖巧，溫柔，臉上是淺淺的微笑，她長了一張很占便宜的臉，所有看過她的人，都一致認為，她會是一個賢妻良母，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她特別得老人喜歡，從小的時候，她就經常被那些老婆婆拉著手一個勁兒的誇她，她隻用安靜的聽著，淺淺的微笑。
當上大學的時候，她拖著行李走近宿舍，她的舍友哇的一聲驚唿出聲，大叫宿舍來了一位古典美人。她們說，隻要她微微垂下眼簾，她便是那從古代走出來的，最溫柔婉約的清麗姑娘。當然了，她不能睜著她那雙眼睛去看人，因為她的眼神太過清冷了，總覺得沒有什麽情緒，有些冷漠。
她從小到大很少脾氣，什麽事情都不太放在心上，她的堂姐曾經說過，她是一個無情冷血的人。
當時艾若什麽都沒有說，她隻是低著頭，想著她真的如此嗎？
到了晚上，她躲在被窩裏哭了，因為她覺得她並不是什麽冷血無情，她隻是不太喜歡和人接近，也不太喜歡和人鬧成一團。她覺得這種性格問題，並不是品德問題。
不過後來她覺得她的堂姐說的並沒有錯，她確實冷血又無情。這種根植在她骨子裏的，從一開始，從她什麽都還不懂的時候。
賈珍覺得她幹淨，確實，什麽都不放在眼底心裏，那麽又有什麽能夠沾染她呢？
在這個世界上，她也就對林如海稍微有些不同，其他的，統統不曾被她放在心上。
她介意著賈敏，可是一轉眼，她又忘記了。她麵對黛玉時，有些時候覺得不太舒服，可黛玉一不在跟前，就算跟林如海計劃著，心裏其實也沒有什麽波動。
她覺得她有些喜歡林如海，可林如海不出現在她跟前，她也不覺得會怎樣。林如海出現了，她也沒有特別歡喜的情緒。他要是長時間不出現，艾若說不準就忘記他了，就算沒有忘記，那種心動的感覺肯定早已經完全消散了。
因為紅樓夢，艾若有些戒備著賈珍，不是因為他不是好人，而是因為他和秦可卿，尤二姐尤三姐的事情。這是一個不注重倫理的人。
艾若並不在意賈珍如何，但她在意別人也行會如何對她。就如同她並不關眼前的人要做什麽，但是，絕對不能動她身上來。
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心裏空落落的人，何嚐不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幹淨呢？
賈珍等著艾若的迴答，艾若看了他一眼，說道：“一起往前吧。”既然已經來了，那麽就繼續往前。她想賈珍應該不會蠢到在揚州做什麽手腳吧？
賈珍的心，安然放了迴去。看樣子她還是不放心將自己和路大留在這兒。嘿，真是一個傻姑娘，性子這般軟，早晚得吃虧。
三人重新上了馬車，外頭坐著路大和陳明，至於另外一輛馬車，被路大和陳明抬到路旁去了，等會兒迴來了撞上可就麻煩了。
紅綢坐在艾若身邊，賈珍坐在兩人對麵，艾若垂著眼簾，雙手放於膝上，端坐著，明明很近的距離，莫名的讓賈珍覺得，他們之間好像隔的很遠。他看向紅綢，紅綢也看著他，兩人目目相覷。
賈珍的手指微微的動彈著，他本是想要借這個機會和艾若套套近乎，若是可以勾動她，就如同賈璉說的，利用她來對付林如海。就算不能，那麽趁機在她身上下藥，林如海總不可能不碰她的，到時候就有好戲可看了。
賈珍對林如海其實並沒有什麽天大的仇恨，隻是林如海油鹽不入，他也有些動氣了。
所謂的下藥並不是賈母希望的毒藥，他隻是想要叫林如海難受一段時間，賈珍他也不想要背著殺人的罪名，要知道林如海可是朝廷的人，出事了不可能沒有人注意。賈珍怎麽可能舍得用指甲的命去換別人的命呢？
賈母找錯了人，賈璉不肯，賈珍就更加沒有這個可能了。不管多少銀子，命都沒了。那些銀子有個屁用？
還不是要便宜了別的人？
賈珍最看重的是自己，所以他絕對不可能為了誰去犧牲他自己，至於賈母說的惜春，哦，他自己會替惜春準備好豐厚的嫁妝，到時候一定不用擔心嫁不出去的。也許，他迴去後就可以先替惜春定下一門親事了，再怎麽說，那也是他唯一的一個小妹妹了。
但這已經是極限了，更多的，怎麽可能？
賈珍又不是聖人。
車內很安靜，彼此之間的唿吸聲清晰可聞。紅綢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頭，不敢再去看賈珍，賈珍倒是頗有興趣的看著她，眼角打量著艾若，他準備著，等會兒見了林如海，不知道當他看到艾若從自己的馬車下來後，那張臉會是怎樣的神色呢？
賈珍忽然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滾動了起來，這太有意思了。
艾若的眼睛幾乎合上了，她的背挺的直直的，麵上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對麵的賈珍，身邊的紅綢，好像都不能影響到她絲毫。
“路大，前方好像有人過來了。”陳明抓住路大的手臂，一臉警惕的說道。
路大眯著眼睛往前看，耳畔傳來了急切淩亂的馬蹄聲，他微微一楞，點頭道：“是的，好像有不少人騎著馬過來了。”
“騎馬過來了？”賈珍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心裏忽然有些不安，他是想要刺激一下林如海，順道陷害一下他，可沒有打算和那山賊官兵麵對麵啊。
馬蹄聲愈的響亮，看樣子飛奔過來的人不少。
路大和陳明兩人的表情都變得非常嚴肅，他們勒住馬匹，一小會兒便看到前頭有暗影閃動著，飛的往這兒移動著。
“快躲一躲！”陳明的聲音變了，帶著一種驚慌，照著這樣的度，那些人又是不躲不閃的，怕是要撞上了！
路大握著韁繩的雙手捏的白，他自然也是著急的，可他不過是揚起鞭子，這才剛剛拍下去，前頭已經有幾匹高頭大馬不由非說直直撞上來了！
“欸”馬匹揚起前蹄，嘶吼一聲，前蹄重重的落下來，駕著馬車的兩匹駿馬登時就慌了，跟著昂頭吼了幾聲，扭頭就跑，馬車猛地一甩，端坐的筆直的艾若直直的撲如對麵賈珍的懷中，賈珍微一楞，胸前便多了一具帶著悠悠冷香的柔軟身體，他的手下意識的抱緊，耳畔是紅綢刺耳的尖叫聲，馬車顛簸的厲害，咚咚咚的，他幾乎都要認為這馬車要散架了。
艾若來不及反應被抱了個滿懷，剛想要掙紮的時候，腰間被用力環住，兩人跌成一塊兒，馬車搖晃的跟要散開一般，她那點力氣怎麽也撐不起身子來。
“珍大爺，路大被人用鞭子卷下去了！”陳明的聲音帶著一種驚恐的嘶啞，賈珍一手拉住紗縵，一手緊緊的環住懷中的人，至於那東倒西歪的紅綢，賈珍一眼都沒有時間去看。聽到陳明的話後，賈珍那提著的心微微一顫，看樣子他們剛剛遇上的可不是什麽善茬子！
“先走！”賈珍冷著臉吩咐道，紅綢觸及他的目光，心髒又是一陣猛縮，那種一種漠視，從骨子裏滲透出來的輕蔑和冷漠，他一點都不在意那個叫路大的人，哪怕那是從京城跟著他來到揚州的貼身隨從。
“他們追上來了！”陳明已經顧不上路大了，後頭跟著的人，大約好幾十個，他的臉早已經慘白如紙了。
“拐進樹林裏。”賈珍低頭，艾若那雙幹淨的眼眸正抬起，四目相對，她的眼底一絲絲的害怕都沒有，她好像並不知道後麵追著的人意味著什麽。若是被追上了，他可能會死，可能不會死，可她們這樣的美麗小姑娘，最大的可能卻是被折辱。不管是在失敗之後的泄還是在勝利之後的慶祝，被抓住的小姑娘命運都是一樣的。
不，也許會有些不同，勝利的慶祝，那些小姑娘也許能活著，在事後。若是在失敗之後，怕是隻會死得相當的悲慘。
賈珍的手不由得更加用力，艾若睜著眼睛，微微的擰著眉頭。她覺得腰部很疼，身子也有些不舒服，馬車搖晃的太厲害了，在拐進樹林之後，更是不時聽到樹枝刮過馬車兩邊頂上那種刷刷的聲音，有些尖銳刺耳。隻是在這個時候，艾若一句話都喊不出來。
在她害怕的時候，她根本就喊不出來，等那勁頭過去後，她已經平靜下來了。
“會沒事的。”賈珍從來都不知道，這這種情況下，他依舊可以如此平靜溫柔的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讓他自己都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艾若睜著眼睛看他，她的眼底滿是痛苦和後悔，賈珍看明白了，她在後悔自己答應出城了，現在路大不見了，情況如何，誰也不清楚，不過這種情況下，怕是兇多吉少了。
天真的姑娘，那不過是一個奴仆罷了。
她張張嘴，應該是想要說些什麽，隻是她什麽都沒有說，因為門外撲通一聲，陳明的尖叫聲傳過來，他們知道，陳明跌下馬車了。
“夫人！”紅綢的聲音巍顫顫的，艾若努力的想要迴頭去看她，可惜馬車失控了，艾若就連迴頭都已經做不到了。前頭馬匹好像是撞上了什麽，他們昂頭長嘶，紅綢一個抓不住，飛的從馬車後頭滑落出去，艾若眼瞳激烈緊縮，她伸出手去，可惜來不及抓住紅綢的手，她從馬車後掉下去了！
“啊——-——”紅綢的聲音幾乎可以刺穿天空了。
艾若用力掙紮起來，眼淚從她睜著的眼睛裏滑下，無聲無息的，她的嘴唇顫抖著，一絲血色都沒有了。
“沒事的。”賈珍拽著她，想要將她拉到前頭，若是能控製住馬匹，平安的可能性就會增加。艾若也明白這個道理，她拉著賈珍的手臂，想要盡量減輕他的負擔，不管賈珍是一個怎樣的人，今晚他一直都沒有放手，哪怕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拽著她。也許放下她賈珍也不一定能獲救，可多帶一個人，他成功的幾率就更低了。
賈珍也覺得奇怪，他應該甩開艾若的，可是他沒有。哪怕在這種狀態下，他依舊緊緊地抓著她，想來他心裏還是存在著一份良善的。賈珍這麽一想，不由得笑了出來。
艾若奇怪的看著他，賈珍笑得很是歡樂，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還是個好人呢。
嘭的一聲，馬車狠狠地撞上了什麽，終於不堪重負的裂開了，賈珍手臂一縮，將艾若圈了迴來，兩人直直的從那裂縫裏落了下去，那是一道陡坡，雨水衝刷下，更是滑溜溜的，兩人滾成一團，飛的往下滾動著。
艾若隻覺得渾身都疼，眼前也是一片模糊，也不知道滾了幾圈，兩人撞上一根橫著的木頭，賈珍卡在那木頭裏，艾若身子一翻滾，越過那木頭撲通一聲落入水中，那水冰涼，艾若已經半昏迷了，被誰這麽一凍，神智稍微恢複了下，可惜她不會遊泳，一入水就慌了，手腳疲軟，連掙紮都沒有法子，腦子一片空白，她喝了幾口水，直接沉下去了。
賈珍聽到落水聲，腦子稍微清醒了下，他用力掙紮起來，一看到水麵上隻有一圈圈波紋，心裏一慌，哪裏還想不出艾若去了哪裏了？踉蹌的爬起來，他紮入水中，那河水冰涼冰涼的，登時將他的神智凍迴了幾分，急切的尋找著，可惜眼前一片漆黑，他什麽一看不見，用力的睜著眼睛，刺得眼睛有些疼，他的雙手不住的尋找著，終於在河底摸到了昏迷的艾若，他沉下去將那半昏迷的艾若撈了起來，費力掙紮到岸邊，好不容易爬上去了，他一臉慘白的躺了下去，不住的粗喘著，至於躺在他身邊的艾若，早已經完全昏迷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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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賈珍進來避雨的時候從樓下看到了夫人,這才直到夫人也來了此地。”賈珍態度不慌不忙，拱手行禮後,又含笑的看著艾若，說道：“聽說林老爺出城了？”
艾若點頭,道：“紅綢,你且讓開吧。”這才對賈珍說道：“是的,他帶著姑娘出城去了。”
“林老爺怎麽會選擇這般糟糕的天氣出城？”賈珍一臉嚴肅，皺著眉頭說道：“聽說揚州城外最近不太平，這天都暗了，林老爺還沒有迴來嗎？”
艾若沉默了下來，搖搖頭，輕聲道：“應該在迴來的路上了。”
“那就好。”賈珍舒了口氣，察覺艾若的目光，他笑著解釋道：“林老爺若是已經迴城了，那倒也無礙，之前還聽說有人在城外被山賊給搶了，東西丟了不少，還死了好幾個人呢。”
艾若皺起了眉頭，還真有這事？
“看樣子夫人是不知情了那些山賊本也不曾這般猖狂，隻是天些日子，聽說被一個俠士給打了，責令他們將搶來的東西都送給了貧苦的百姓，還抓住了他們的領送到官府去，這不，缺了統領又沒了錢財，那些山賊自然是比往日更猖狂了。”
紅綢心髒縮了縮，不由得看向艾若，低聲喚道：“夫人······”
“既然沒了領，那麽他們的力量應該也不大，為何官府沒有派兵前去剿滅呢？”艾若覺得奇怪，趁著山賊無正亂成一團的時候剿滅了他們，這可不正是好時節嗎？
賈珍含笑看著艾若，眼底露出一絲驚歎，他說道：“自然是有的，林老爺這幾天比往日更忙了些，怕也有些關係吧？聽說那些知府同林老爺關係挺不錯的，一直都有往來，這一迴，怕也曾來請教林老爺，隻是林老爺不曾說出來罷了。”
“會有危險嗎？”艾若問道。
對於這些事情，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賈珍抿著嘴角看她，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道。隻是今兒我曾見過不少官兵出城了，若是林老爺沒有碰上那山賊或是一下子碰上兩者，應該不會有事。”
艾若吸了一口氣，若是碰上了兩者，怕是就危險了，哪怕林家的侍衛也不少，可總比不上那拚命殺紅眼的山賊的，再說了，到時候那官兵哪裏顧得上你了？
“夫人可是在擔心？”賈珍看著艾若變了臉色，不由得關切的問道。
艾若瞥了他一眼，並沒有迴答。她抬頭看看窗外，已經暗沉下來了，若是再不迴來，該不會真的碰上那些危險分子了吧？
“若是夫人擔憂，不如我去看看。”賈珍想了想，拍了一下手心，正色說道。
艾若看向他，遲疑的問道：“你？你能做什麽？”
好吧，她問的有些不客氣，隻是賈珍又不是那些大俠，可能也沒有練過拳腳功夫，他去了能做什麽？被山賊追著跑，多給林如海一個累贅嗎？
艾若忘記了，林如海與賈珍相差無幾，真要說，兩人都差不多是累贅。
賈珍嘴角微抽搐，這蘇夫人說話忒不客氣，說得好像他一點用處都沒有，好歹他也是一個頂天地裏的男子，好不？
不過，他倒也沒有生氣，隻是說道：“我出去瞧瞧，也許半路上就可以看到他們迴來了，那自然是最好的了，就算林老爺真的碰上麻煩了，看到我過去了也許能叫那些山賊以為還有援兵呢。不管怎麽說，不親自去看看，怎麽能放心？”
艾若聽了心裏一動，她倒是不擔心被山賊捉去了，也許她去了，還真的能幫上忙呢，在他們真的遇上麻煩的時候。
賈珍自然能瞧出艾若有些心動了。
“其實林老爺也不一定就遇上山賊了，要知道揚州城外也不小了，怎麽可能就那般剛好？”賈珍有這般說道，“所以說，現在說不定他們已經在迴來的路上了呢。我過去看看，也不過是為了求個心安。”
“我也去。”艾若開口說出了賈珍最想聽的話，他勉強壓住想要翹起的嘴角，露出一絲不讚同，搖頭道：“蘇夫人還是先迴去吧，我們這趟過去雖然不太可能遇上什麽危險，可天黑雨大，路上肯定不平坦，這天也有些涼，若是淋了雨，病倒了可如何是好？在著林老爺要是看到夫人也去了，定是要生氣的。”
“我得去看看情況，希望不會出事。”艾若歎了口氣，道：“若是幹等著，我會更擔心的。”
她之前並不知道真的有山賊，更不知道今天恰好是那官兵出城剿滅山賊的日子，若是知曉了，她定然不會讓黛玉出城去的，抓也要將她抓迴來。
可惜，她並不知道有這麽一迴事，現在弄出這麽多麻煩來了。
“夫人，珍大爺說的對，老爺定然不會希望你也出城的。”紅綢看著賈珍有所動容的表情，擔心賈珍被說動了，趕緊開口勸導著。
“珍大爺說的很是，天黑路滑，這要是有個萬一，可要如此是好？”
“夫人身子骨又比不得旁人，紅綢風吹雨打沒有關係，夫人可受不得啊。”
“而且，說不得現在老爺已經迴家了呢。夫人，不如先迴去看看吧？”
艾若皺著眉頭看著紅綢，她並擔心什麽風吹雨打，天黑路滑的，不過紅綢有句話說對了，萬一林如海已經迴去了呢？
“林老爺若是迴去了，那應該會有人來尋夫人迴去了。”賈珍暗自瞪著紅綢，他可是一定要將艾若帶出城去的，真要被這個丫頭給攪合了，他可是不會允許的。
艾若點頭，道：“他若是迴家了，應該會有人過來尋我迴去的。”
紅綢無話可說，因為老爺若是迴家了，一看夫人不在，肯定會派人來找的。隻是，她總覺得夫人不該出城去，這要是有個萬一，可要如何是好？
賈珍以為艾若是擔心林如海，紅綢自然也是這般認為的，當然，艾若確實有些擔心林如海，不過若是她覺得自己無法保護自己，她是絕對不會出城去的。
她想縱使那官兵和山賊打的熱火朝天的，她躲起來慢慢的等著，總不會叫自己受傷的。
不知情的兩人皆以為她情深意重，一個感慨，一個稍微有些嫉妒。
艾若和紅綢一輛馬車，賈珍一輛馬車，兩輛馬車趁著夜色匆匆的往城門而去，夜幕下，那林間小路顯得陰森無比，晚風夾著雨絲吹來，更覺得寒氣逼人。
賈敏墓地所在，這兒隻有賈珍和路大知曉，陳明駕著馬車跟在路大之後，看著前頭黑漆漆一片，陳明隻覺得心裏直冒寒氣。
這夫人怎麽會想要出城來呢？這種天氣大男人都不願意出門，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怎麽就有這般的心思呢？
不過想到林老爺和林姑娘，陳明又有些明白了，夫人這是打算去找老爺和姑娘了。
走了大約幾裏路，哢嚓一聲，陳明腦子一響，暗道不好，馬車搖搖晃晃了幾下，他知道輪子出了問題，趕緊勒住韁繩，盡力將馬車穩固住，紅綢的聲音巍顫顫的傳出來，問道：“怎麽了？”
陳明的聲音有些嘶啞，道：“輪子裂開了，這車子不能走了。”
“什麽？”紅綢嚇了一跳，不能走了，那可該怎麽辦呀？
“夫人還是先下車吧，這輪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陳明趕緊說道，若是等下裂開了，傷到夫人可怎麽辦？
紅綢一聽也顧不上別的了，拿著大衣給艾若披上，又揣著雨傘下了馬車，艾若披著大衣倒也沒有覺得冷，隻是那風夾雜著雨點吹來，麵上有些涼。
“怎會這樣？”紅綢看著馬車，不由得嘀咕了下，“現在可怎麽辦呀？”
艾若眯著眼睛左右看了一圈，天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馬車前掛著的燈籠隨風搖曳著，隻能看見很短的一段距離，道路兩旁皆是茂密的樹林，黑黝黝的，看著有些嚇人。
紅綢站在她身邊，很近，她可以感受到紅綢的緊張，不安和擔憂，她心裏也有些不安，若是沒有讓紅綢跟來，她瞥了一眼陳明，心裏暗自歎息，她本就不該出來的。
“夫人，這馬車是不能走了。”陳明蹲下去看了看，用手撥弄了幾下，歎氣道：“還好路上還不算太糟糕，不然怕是要出事的。這馬車現在是坐不得了。夫人，這荒山野嶺的，想要找個地方避雨都有些難度。不如我先將輪子撤下來，夫人先到馬車裏等著？”
“我進去等著，你呢？”艾若皺著眉頭問他，“你是打算迴去找人幫忙嗎？”
陳明點頭，道：“自然得迴去找人，隻是看這時間，城門怕是已經關了。不過城外還是有客棧的，我去那兒請人幫忙，自然也是可以的。”
“你將夫人放在這兒，能行嗎？”紅綢反對，道：“前頭珍大爺還在呢，不如請他們迴去找人幫忙，你在這兒等著，夫人和我兩人，我們怎麽敢獨自等在這兒？黑咕隆咚的，嚇死人了！”
“也行，那你先陪著夫人，我到前頭去看看，珍大爺他們的馬車應該還沒有走遠。”陳明也覺得有理，放著兩個姑娘等候在這兒，確實叫人不放心。
“他們迴來了。”紅綢指著前方，說道：“應該是珍大爺他們迴來了。”
陳明一看，果真是他們掉頭迴來了。
“怎麽了？”路大用衣袖擦擦眼角，仔細看了一眼，不解的問道：“怎麽都站在這兒呢？這雨可真大，你們不怕都淋濕了？”
“馬車壞了，走不了。”陳明迴答，道：“珍大爺，剛剛來的時候看到一間小客棧，現在馬車走不了，可否請珍大爺先掉頭迴去找人幫忙？”
“這······”路大做不了主，他自己明白自家主子定然不會接受這個選擇的，果真，賈珍挑開簾子探出頭來，提議道：“夫人，不如你和紅綢到我這兒來，我和路大坐在外頭便是了。”
“不了。”艾若拒絕了，她可不想要和賈珍一輛馬車，更別說車上隻有她和紅綢，誰知道賈珍會不會起什麽壞心思？
艾若對賈珍可放心不了，賈珍又不是山賊，她不擔心遇上山賊，就算她忽然消失了，山賊又能知道什麽呢？可賈珍就不同了，萬一他在車上起了什麽心思，她能怎麽辦？紅綢呢，又該如何？
紅綢也是一臉警惕的看著賈珍，賈珍失笑，這一迴他雖然有些壞心眼，可也不曾想要趁此機會占便宜啊。
還沒有搞定林如海，他賈珍腦子又不是壞掉了，怎麽會對艾若出手？再者，今兒他才剛看了幾個美人兒，不會腦子昏做下什麽糊塗事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陳明趕車，賈珍就在這兒等著便是了。這樣夫人可放心了？”賈珍風度翩翩的說道。
艾若微微一怔，眉頭微斂，這樣的天氣，將兩人放在這兒，乘著他們的馬車迴去，會不會太過分了些？
賈珍撐著傘下了馬車，看著艾若披著大衣站在傘下，晚風冰涼，大雨滂沱，身姿曼妙，頗有清冷淡然的韻味。
眉間微斂，看樣子自己的提議叫她感到為難了。
還是一個天真善良的小姑娘。這一點賈珍早就看出來了。艾若懂得東西肯定不少，不過她的眉眼之間皆還帶著一種不自己的嬌憨，應該是被嬌寵著長大，還不曾真的碰觸過黑暗的天真少女。
因為不曾碰過，所以她還是幹淨的，如同花骨朵，含苞待放，最是嬌柔可人。
很多女子家人後，眼神便不可能如同未出閣前的那般清澈幹淨了，或多或少的被染上了色彩，那是一種誰也避免不了的過程。
也不知道林如海是怎樣嗬護著她的，雙眸之中，依舊清澈的宛如泉水一般，澄澈的眼神襯著她本身那種稍微清冷的氣息，使得她幹淨的跟清水似得，這是裝不出來的。
他那個姑姑怎麽能容得下這樣的一個女子呢？難怪林如海會被吸引了，難怪她會那般受寵。隻是不知道今後若是又出現了幾個姑娘，她的神色是否能夠依舊呢？
艾若確實不曾遭受過什麽磨難，她也不曾遇上什麽危險，從出生到她莫名其妙的穿越之前，她一直是家裏最受寵的孩子。她乖巧，溫柔，臉上是淺淺的微笑，她長了一張很占便宜的臉，所有看過她的人，都一致認為，她會是一個賢妻良母，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她特別得老人喜歡，從小的時候，她就經常被那些老婆婆拉著手一個勁兒的誇她，她隻用安靜的聽著，淺淺的微笑。
當上大學的時候，她拖著行李走近宿舍，她的舍友哇的一聲驚唿出聲，大叫宿舍來了一位古典美人。她們說，隻要她微微垂下眼簾，她便是那從古代走出來的，最溫柔婉約的清麗姑娘。當然了，她不能睜著她那雙眼睛去看人，因為她的眼神太過清冷了，總覺得沒有什麽情緒，有些冷漠。
她從小到大很少脾氣，什麽事情都不太放在心上，她的堂姐曾經說過，她是一個無情冷血的人。
當時艾若什麽都沒有說，她隻是低著頭，想著她真的如此嗎？
到了晚上，她躲在被窩裏哭了，因為她覺得她並不是什麽冷血無情，她隻是不太喜歡和人接近，也不太喜歡和人鬧成一團。她覺得這種性格問題，並不是品德問題。
不過後來她覺得她的堂姐說的並沒有錯，她確實冷血又無情。這種根植在她骨子裏的，從一開始，從她什麽都還不懂的時候。
賈珍覺得她幹淨，確實，什麽都不放在眼底心裏，那麽又有什麽能夠沾染她呢？
在這個世界上，她也就對林如海稍微有些不同，其他的，統統不曾被她放在心上。
她介意著賈敏，可是一轉眼，她又忘記了。她麵對黛玉時，有些時候覺得不太舒服，可黛玉一不在跟前，就算跟林如海計劃著，心裏其實也沒有什麽波動。
她覺得她有些喜歡林如海，可林如海不出現在她跟前，她也不覺得會怎樣。林如海出現了，她也沒有特別歡喜的情緒。他要是長時間不出現，艾若說不準就忘記他了，就算沒有忘記，那種心動的感覺肯定早已經完全消散了。
因為紅樓夢，艾若有些戒備著賈珍，不是因為他不是好人，而是因為他和秦可卿，尤二姐尤三姐的事情。這是一個不注重倫理的人。
艾若並不在意賈珍如何，但她在意別人也行會如何對她。就如同她並不關眼前的人要做什麽，但是，絕對不能動她身上來。
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心裏空落落的人，何嚐不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幹淨呢？
賈珍等著艾若的迴答，艾若看了他一眼，說道：“一起往前吧。”既然已經來了，那麽就繼續往前。她想賈珍應該不會蠢到在揚州做什麽手腳吧？
賈珍的心，安然放了迴去。看樣子她還是不放心將自己和路大留在這兒。嘿，真是一個傻姑娘，性子這般軟，早晚得吃虧。
三人重新上了馬車，外頭坐著路大和陳明，至於另外一輛馬車，被路大和陳明抬到路旁去了，等會兒迴來了撞上可就麻煩了。
紅綢坐在艾若身邊，賈珍坐在兩人對麵，艾若垂著眼簾，雙手放於膝上，端坐著，明明很近的距離，莫名的讓賈珍覺得，他們之間好像隔的很遠。他看向紅綢，紅綢也看著他，兩人目目相覷。
賈珍的手指微微的動彈著，他本是想要借這個機會和艾若套套近乎，若是可以勾動她，就如同賈璉說的，利用她來對付林如海。就算不能，那麽趁機在她身上下藥，林如海總不可能不碰她的，到時候就有好戲可看了。
賈珍對林如海其實並沒有什麽天大的仇恨，隻是林如海油鹽不入，他也有些動氣了。
所謂的下藥並不是賈母希望的毒藥，他隻是想要叫林如海難受一段時間，賈珍他也不想要背著殺人的罪名，要知道林如海可是朝廷的人，出事了不可能沒有人注意。賈珍怎麽可能舍得用指甲的命去換別人的命呢？
賈母找錯了人，賈璉不肯，賈珍就更加沒有這個可能了。不管多少銀子，命都沒了。那些銀子有個屁用？
還不是要便宜了別的人？
賈珍最看重的是自己，所以他絕對不可能為了誰去犧牲他自己，至於賈母說的惜春，哦，他自己會替惜春準備好豐厚的嫁妝，到時候一定不用擔心嫁不出去的。也許，他迴去後就可以先替惜春定下一門親事了，再怎麽說，那也是他唯一的一個小妹妹了。
但這已經是極限了，更多的，怎麽可能？
賈珍又不是聖人。
車內很安靜，彼此之間的唿吸聲清晰可聞。紅綢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頭，不敢再去看賈珍，賈珍倒是頗有興趣的看著她，眼角打量著艾若，他準備著，等會兒見了林如海，不知道當他看到艾若從自己的馬車下來後，那張臉會是怎樣的神色呢？
賈珍忽然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滾動了起來，這太有意思了。
艾若的眼睛幾乎合上了，她的背挺的直直的，麵上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對麵的賈珍，身邊的紅綢，好像都不能影響到她絲毫。
“路大，前方好像有人過來了。”陳明抓住路大的手臂，一臉警惕的說道。
路大眯著眼睛往前看，耳畔傳來了急切淩亂的馬蹄聲，他微微一楞，點頭道：“是的，好像有不少人騎著馬過來了。”
“騎馬過來了？”賈珍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心裏忽然有些不安，他是想要刺激一下林如海，順道陷害一下他，可沒有打算和那山賊官兵麵對麵啊。
馬蹄聲愈的響亮，看樣子飛奔過來的人不少。
路大和陳明兩人的表情都變得非常嚴肅，他們勒住馬匹，一小會兒便看到前頭有暗影閃動著，飛的往這兒移動著。
“快躲一躲！”陳明的聲音變了，帶著一種驚慌，照著這樣的度，那些人又是不躲不閃的，怕是要撞上了！
路大握著韁繩的雙手捏的白，他自然也是著急的，可他不過是揚起鞭子，這才剛剛拍下去，前頭已經有幾匹高頭大馬不由非說直直撞上來了！
“欸”馬匹揚起前蹄，嘶吼一聲，前蹄重重的落下來，駕著馬車的兩匹駿馬登時就慌了，跟著昂頭吼了幾聲，扭頭就跑，馬車猛地一甩，端坐的筆直的艾若直直的撲如對麵賈珍的懷中，賈珍微一楞，胸前便多了一具帶著悠悠冷香的柔軟身體，他的手下意識的抱緊，耳畔是紅綢刺耳的尖叫聲，馬車顛簸的厲害，咚咚咚的，他幾乎都要認為這馬車要散架了。
艾若來不及反應被抱了個滿懷，剛想要掙紮的時候，腰間被用力環住，兩人跌成一塊兒，馬車搖晃的跟要散開一般，她那點力氣怎麽也撐不起身子來。
“珍大爺，路大被人用鞭子卷下去了！”陳明的聲音帶著一種驚恐的嘶啞，賈珍一手拉住紗縵，一手緊緊的環住懷中的人，至於那東倒西歪的紅綢，賈珍一眼都沒有時間去看。聽到陳明的話後，賈珍那提著的心微微一顫，看樣子他們剛剛遇上的可不是什麽善茬子！
“先走！”賈珍冷著臉吩咐道，紅綢觸及他的目光，心髒又是一陣猛縮，那種一種漠視，從骨子裏滲透出來的輕蔑和冷漠，他一點都不在意那個叫路大的人，哪怕那是從京城跟著他來到揚州的貼身隨從。
“他們追上來了！”陳明已經顧不上路大了，後頭跟著的人，大約好幾十個，他的臉早已經慘白如紙了。
“拐進樹林裏。”賈珍低頭，艾若那雙幹淨的眼眸正抬起，四目相對，她的眼底一絲絲的害怕都沒有，她好像並不知道後麵追著的人意味著什麽。若是被追上了，他可能會死，可能不會死，可她們這樣的美麗小姑娘，最大的可能卻是被折辱。不管是在失敗之後的泄還是在勝利之後的慶祝，被抓住的小姑娘命運都是一樣的。
不，也許會有些不同，勝利的慶祝，那些小姑娘也許能活著，在事後。若是在失敗之後，怕是隻會死得相當的悲慘。
賈珍的手不由得更加用力，艾若睜著眼睛，微微的擰著眉頭。她覺得腰部很疼，身子也有些不舒服，馬車搖晃的太厲害了，在拐進樹林之後，更是不時聽到樹枝刮過馬車兩邊頂上那種刷刷的聲音，有些尖銳刺耳。隻是在這個時候，艾若一句話都喊不出來。
在她害怕的時候，她根本就喊不出來，等那勁頭過去後，她已經平靜下來了。
“會沒事的。”賈珍從來都不知道，這這種情況下，他依舊可以如此平靜溫柔的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讓他自己都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艾若睜著眼睛看他，她的眼底滿是痛苦和後悔，賈珍看明白了，她在後悔自己答應出城了，現在路大不見了，情況如何，誰也不清楚，不過這種情況下，怕是兇多吉少了。
天真的姑娘，那不過是一個奴仆罷了。
她張張嘴，應該是想要說些什麽，隻是她什麽都沒有說，因為門外撲通一聲，陳明的尖叫聲傳過來，他們知道，陳明跌下馬車了。
“夫人！”紅綢的聲音巍顫顫的，艾若努力的想要迴頭去看她，可惜馬車失控了，艾若就連迴頭都已經做不到了。前頭馬匹好像是撞上了什麽，他們昂頭長嘶，紅綢一個抓不住，飛的從馬車後頭滑落出去，艾若眼瞳激烈緊縮，她伸出手去，可惜來不及抓住紅綢的手，她從馬車後掉下去了！
“啊——-——”紅綢的聲音幾乎可以刺穿天空了。
艾若用力掙紮起來，眼淚從她睜著的眼睛裏滑下，無聲無息的，她的嘴唇顫抖著，一絲血色都沒有了。
“沒事的。”賈珍拽著她，想要將她拉到前頭，若是能控製住馬匹，平安的可能性就會增加。艾若也明白這個道理，她拉著賈珍的手臂，想要盡量減輕他的負擔，不管賈珍是一個怎樣的人，今晚他一直都沒有放手，哪怕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拽著她。也許放下她賈珍也不一定能獲救，可多帶一個人，他成功的幾率就更低了。
賈珍也覺得奇怪，他應該甩開艾若的，可是他沒有。哪怕在這種狀態下，他依舊緊緊地抓著她，想來他心裏還是存在著一份良善的。賈珍這麽一想，不由得笑了出來。
艾若奇怪的看著他，賈珍笑得很是歡樂，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還是個好人呢。
嘭的一聲，馬車狠狠地撞上了什麽，終於不堪重負的裂開了，賈珍手臂一縮，將艾若圈了迴來，兩人直直的從那裂縫裏落了下去，那是一道陡坡，雨水衝刷下，更是滑溜溜的，兩人滾成一團，飛的往下滾動著。
艾若隻覺得渾身都疼，眼前也是一片模糊，也不知道滾了幾圈，兩人撞上一根橫著的木頭，賈珍卡在那木頭裏，艾若身子一翻滾，越過那木頭撲通一聲落入水中，那水冰涼，艾若已經半昏迷了，被誰這麽一凍，神智稍微恢複了下，可惜她不會遊泳，一入水就慌了，手腳疲軟，連掙紮都沒有法子，腦子一片空白，她喝了幾口水，直接沉下去了。
賈珍聽到落水聲，腦子稍微清醒了下，他用力掙紮起來，一看到水麵上隻有一圈圈波紋，心裏一慌，哪裏還想不出艾若去了哪裏了？踉蹌的爬起來，他紮入水中，那河水冰涼冰涼的，登時將他的神智凍迴了幾分，急切的尋找著，可惜眼前一片漆黑，他什麽一看不見，用力的睜著眼睛，刺得眼睛有些疼，他的雙手不住的尋找著，終於在河底摸到了昏迷的艾若，他沉下去將那半昏迷的艾若撈了起來，費力掙紮到岸邊，好不容易爬上去了，他一臉慘白的躺了下去，不住的粗喘著，至於躺在他身邊的艾若，早已經完全昏迷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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