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用了晚膳，艾若漱口後對著林如海微微頷，起身走了進去，林如海握緊手中的茶杯，沉默不語。
等艾若沐浴出來後，林如海坐在椅上，看到她出來，順勢站了起來，含笑走了過來。
艾若停住腳步，絲還在滴水，她避過林如海的手，微微的蹙眉，淡淡的說道：“怎麽了？”仿佛看不到林如海的尷尬，她越過林如海走了過去，翠柳送了茶水進來，她喝了幾口，心情倒也愜意。
“沒事。”林如海摸摸鼻子，轉過身來，輕輕的笑了笑，道：“今兒我還有事······”
“嗯。”艾若點頭，平靜的垂著眼簾，她並沒有抬頭。
林如海捏捏拳頭，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老爺來了。”明兒掀開簾子，探著頭，笑嘻嘻的說道。
賈敏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就知道老爺疼愛玉兒，今兒玉兒一去，老爺定會前來的。她伸手攏了攏頭，推了推髻，萍兒趕緊幫她簪好玉簪，察看無誤後，這才淚眼迷蒙的低頭，帕子輕輕的按按眼角，她的姿態嬌柔的宛如水中的蓮花。
“老爺，太太在裏麵呢。”明兒的聲音柔柔的想起，之後卷簾被撥開，熟悉的腳步聲響起，賈敏知道，他近來了。
“這是怎麽了？”林如海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疲倦，他直直的看著賈敏，她在哭泣，這種姿態他很熟悉，應該說不管前世今世，他都見多了。比如他在賈敏的勸說下去了姨娘那兒，若是忽然迴來，她定是這樣的姿勢，偷偷的哭，卻不敢叫人看見，比如說他無奈答應娶若兒之前的幾個月，她幾乎天天都紅著眼睛，比如說，她被母親為難的時候，迴來後也是這般無助的哭泣，比如說談到孩子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都是又心疼又愧疚，比如說，他盡量少去那些姨娘那兒，就算去了，大多也隻是躺著睡覺什麽都不做。母親為難她，他加倍的疼愛她，什麽都舍得搬來跟她，就盼著她可以寬心。知道她因為孩子的事情著急，他就將玉兒當做男孩子來養，話裏話外都在告訴她，玉兒是上天送給他們的，有了玉兒，他已經心滿意足了。知道艾若對她的傷害極大，他六年不曾進過艾若的房間，更不曾與艾若多說一句話。
旁的不說，對於賈敏，林如海自認他已經做的夠多夠好的了。
今兒一來，他早就知道，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他隻能選擇······
“老爺。”賈敏抬頭，林如海坐在另一側，並沒有如同之前的每一次那般過來抱住她，安慰她，賈敏心裏微微的不舒服，她蹙著眉頭，低聲道：“老爺可是生氣了？玉兒年紀小不懂事，冒犯了妹妹並非她意，妹妹若是要怪罪，我願意替玉兒跟妹妹配個不是，希望妹妹不要同玉兒計較了。今兒玉兒迴來哭了一陣，我這心啊，都揪成一團了。嗚嗚······”
“玉兒迴來找你哭訴了？”林如海一聽，眉頭禁不住揚了起來，臉色微微的沉了沉，他看著賈敏，眼淚滑下她的臉龐，她咬唇點頭。
“玉兒隻是個孩子，你又一向寵著她，今兒可是怎麽了，你這般吼她？”賈敏擦擦眼角，緊皺著眉頭瞅著林如海，林如海沉著臉，賈敏又說：“再說了，妹妹也不應該同一個小孩子計較啊？有什麽事情不能衝著我來呢？我若是哪裏做的不好，老爺親自來說，不然妹妹親自來，也是使得的，都是自家姐妹，難不成還有什麽是抹不開的？”
林如海歎了口氣，他搖頭。
“老爺，不是我還拈酸吃醋，老爺疼愛妹妹，我就算心裏真的不舒服，可也不敢去找妹妹麻煩啊，我也是知道的，如此就我們兩人服侍老爺，我的身子又是不重要的，好歹還有妹妹，不然我也是要從府上挑幾個出色的丫環來服侍老爺的。妹妹討得老爺歡心，我心裏也感激，可這與玉兒並無關係啊。玉兒隻是個孩子，你尋常又寵著她，她天天都念著你呢，老爺這陣子忙，玉兒等了許久才等到昨兒的那個機會，可惜妹妹卻出了意外，使得······玉兒隻是使使小性子，並不是真的要同妹妹慪氣的，老爺，難不成你真的要懲罰玉兒？”
賈敏這麽一說，眼淚登時又下來了，燈火下，她的肌膚愈的蒼白，愈顯得嬌柔無助。
“我們成親也有二十年了吧？”林如海不勝唏噓。
賈敏眨了下眼睛，點頭，微微一笑，道：“老爺也記得？想當年我也不過是妹妹這般年華，現在，我都老了。”賈敏禁不住抬手摸摸她的眼角，她都三十八歲了，這些年病痛纏身，人都老了。
“這些年來，你經常念叨著賈府，念叨著賈老太太，念叨著賈府的一切，你可有想要迴去看看？”林如海的手指輕輕的摩挲著桌麵的暗紋，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
賈敏微微一楞，隨即點頭，歎氣道：“如何能不想？家裏母親疼寵著，我這麽一嫁，都二十年不曾見過母親了。雖然每年也曾送信迴去，可到底隻是些許情況，家裏如何了，卻是一無所知啊。”
賈敏不解林如海為何扯到賈府去，不是在說艾若嗎，不是在談玉兒的事情嗎？她心裏嘀咕著，卻覺得心裏有些不安，難不成老爺現自己經常送禮迴去？可她也不是無故亂來的，逢年過節還有母親等人生辰她才敢如此大動作，若是其他時候，說真的，也不過是幾件小玩意兒，送去給母親瞧瞧，讓她送給底下的孩子玩罷了。
“一無所知？”林如海眼眸微微一閃，點了點頭，道：“隔著這麽遠，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老爺，我們說這些做什麽呀？我還擔心玉兒呢？你來了倒是好，我們一塊兒去瞧瞧玉兒，她說不準還在哭呢。”賈敏嬌嗔的瞥了林如海一眼，站起來走到林如海跟前，伸手去拉他，林如海不動，輕輕的笑了笑，道：“這事不急。”
“不急？那老爺覺得什麽事情才是該急的？”賈敏咬住下唇，她有些惱怒的別開視線，低聲道：“難不成老爺覺得，我現在應該去給妹妹賠不是嗎？這事才是應該急的，是嗎？”
林如海放下手來，賈敏隻覺的手上一重，手不由自主的鬆開，她有些錯愕的看著林如海，他淡淡的笑著，輕聲道：“你如此這般關心想念賈府，明兒我派人送你迴去。”
“老爺？”賈敏心口狂跳，艱難的擠出話來。“我不太明白老爺的意思。”若是說讓她迴娘家去探親可她現在身子沉重，如何禁得起？若老爺不是這個意思，那麽他到底在說些什麽？
“林家太小了。”林如海輕輕的歎息，他看著麵色白的賈敏，臉色愈的平靜。他原本想著，最後的這段日子就這樣讓它過去了，可現在才現，原來他依舊這般的天真愚蠢。
“老爺······”賈敏站不住了，她看的出來，林如海是認真的。
“剛剛我都吩咐人準備了，你從賈府帶來的人都會跟著你迴去，你的嫁妝一向都是你自己收著，你也帶迴去，莫要落下什麽了。房間裏的玩意兒，你若是喜歡盡可全部帶走，至於賈府那兒，我剛剛派人送了信迴去，前因後果我都寫清楚了。”
“不！”賈敏連連搖頭，她想不明白為何忽然變成這樣。“我做錯了什麽？二十年來我戰戰兢兢的，服侍老太太，服侍老爺，一心為了這個家，若說有錯······”賈敏扯著嘴角苦澀的笑了起來。
“我沒能給老爺生個兒子，可老爺啊······縱使如此，難不成就不能念著咱們二十年的夫妻之情嗎？你不是說過了，有了玉兒就夠了嗎？你現在嫌棄玉兒了，是不是？”賈敏搖搖欲墜，她抬手扶著桌麵，身子搖晃著。
林如海沉默。一個玉兒如何能夠？林如海心口劇痛，他那懂事優秀的兒子，就因為他的錯誤，沒了！
“不！不！”賈敏瞪大眼睛，她紅腫著眼睛，恨恨的開口：“你不是為了這個！我理解你，老爺，我懂了。你是為了她，是吧？你現在覺得我老了，我比不得她了，我礙著她的眼了，也礙著老爺的眼了，是不是？”</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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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艾若沐浴出來後，林如海坐在椅上，看到她出來，順勢站了起來，含笑走了過來。
艾若停住腳步，絲還在滴水，她避過林如海的手，微微的蹙眉，淡淡的說道：“怎麽了？”仿佛看不到林如海的尷尬，她越過林如海走了過去，翠柳送了茶水進來，她喝了幾口，心情倒也愜意。
“沒事。”林如海摸摸鼻子，轉過身來，輕輕的笑了笑，道：“今兒我還有事······”
“嗯。”艾若點頭，平靜的垂著眼簾，她並沒有抬頭。
林如海捏捏拳頭，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老爺來了。”明兒掀開簾子，探著頭，笑嘻嘻的說道。
賈敏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就知道老爺疼愛玉兒，今兒玉兒一去，老爺定會前來的。她伸手攏了攏頭，推了推髻，萍兒趕緊幫她簪好玉簪，察看無誤後，這才淚眼迷蒙的低頭，帕子輕輕的按按眼角，她的姿態嬌柔的宛如水中的蓮花。
“老爺，太太在裏麵呢。”明兒的聲音柔柔的想起，之後卷簾被撥開，熟悉的腳步聲響起，賈敏知道，他近來了。
“這是怎麽了？”林如海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疲倦，他直直的看著賈敏，她在哭泣，這種姿態他很熟悉，應該說不管前世今世，他都見多了。比如他在賈敏的勸說下去了姨娘那兒，若是忽然迴來，她定是這樣的姿勢，偷偷的哭，卻不敢叫人看見，比如說他無奈答應娶若兒之前的幾個月，她幾乎天天都紅著眼睛，比如說，她被母親為難的時候，迴來後也是這般無助的哭泣，比如說談到孩子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都是又心疼又愧疚，比如說，他盡量少去那些姨娘那兒，就算去了，大多也隻是躺著睡覺什麽都不做。母親為難她，他加倍的疼愛她，什麽都舍得搬來跟她，就盼著她可以寬心。知道她因為孩子的事情著急，他就將玉兒當做男孩子來養，話裏話外都在告訴她，玉兒是上天送給他們的，有了玉兒，他已經心滿意足了。知道艾若對她的傷害極大，他六年不曾進過艾若的房間，更不曾與艾若多說一句話。
旁的不說，對於賈敏，林如海自認他已經做的夠多夠好的了。
今兒一來，他早就知道，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他隻能選擇······
“老爺。”賈敏抬頭，林如海坐在另一側，並沒有如同之前的每一次那般過來抱住她，安慰她，賈敏心裏微微的不舒服，她蹙著眉頭，低聲道：“老爺可是生氣了？玉兒年紀小不懂事，冒犯了妹妹並非她意，妹妹若是要怪罪，我願意替玉兒跟妹妹配個不是，希望妹妹不要同玉兒計較了。今兒玉兒迴來哭了一陣，我這心啊，都揪成一團了。嗚嗚······”
“玉兒迴來找你哭訴了？”林如海一聽，眉頭禁不住揚了起來，臉色微微的沉了沉，他看著賈敏，眼淚滑下她的臉龐，她咬唇點頭。
“玉兒隻是個孩子，你又一向寵著她，今兒可是怎麽了，你這般吼她？”賈敏擦擦眼角，緊皺著眉頭瞅著林如海，林如海沉著臉，賈敏又說：“再說了，妹妹也不應該同一個小孩子計較啊？有什麽事情不能衝著我來呢？我若是哪裏做的不好，老爺親自來說，不然妹妹親自來，也是使得的，都是自家姐妹，難不成還有什麽是抹不開的？”
林如海歎了口氣，他搖頭。
“老爺，不是我還拈酸吃醋，老爺疼愛妹妹，我就算心裏真的不舒服，可也不敢去找妹妹麻煩啊，我也是知道的，如此就我們兩人服侍老爺，我的身子又是不重要的，好歹還有妹妹，不然我也是要從府上挑幾個出色的丫環來服侍老爺的。妹妹討得老爺歡心，我心裏也感激，可這與玉兒並無關係啊。玉兒隻是個孩子，你尋常又寵著她，她天天都念著你呢，老爺這陣子忙，玉兒等了許久才等到昨兒的那個機會，可惜妹妹卻出了意外，使得······玉兒隻是使使小性子，並不是真的要同妹妹慪氣的，老爺，難不成你真的要懲罰玉兒？”
賈敏這麽一說，眼淚登時又下來了，燈火下，她的肌膚愈的蒼白，愈顯得嬌柔無助。
“我們成親也有二十年了吧？”林如海不勝唏噓。
賈敏眨了下眼睛，點頭，微微一笑，道：“老爺也記得？想當年我也不過是妹妹這般年華，現在，我都老了。”賈敏禁不住抬手摸摸她的眼角，她都三十八歲了，這些年病痛纏身，人都老了。
“這些年來，你經常念叨著賈府，念叨著賈老太太，念叨著賈府的一切，你可有想要迴去看看？”林如海的手指輕輕的摩挲著桌麵的暗紋，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
賈敏微微一楞，隨即點頭，歎氣道：“如何能不想？家裏母親疼寵著，我這麽一嫁，都二十年不曾見過母親了。雖然每年也曾送信迴去，可到底隻是些許情況，家裏如何了，卻是一無所知啊。”
賈敏不解林如海為何扯到賈府去，不是在說艾若嗎，不是在談玉兒的事情嗎？她心裏嘀咕著，卻覺得心裏有些不安，難不成老爺現自己經常送禮迴去？可她也不是無故亂來的，逢年過節還有母親等人生辰她才敢如此大動作，若是其他時候，說真的，也不過是幾件小玩意兒，送去給母親瞧瞧，讓她送給底下的孩子玩罷了。
“一無所知？”林如海眼眸微微一閃，點了點頭，道：“隔著這麽遠，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老爺，我們說這些做什麽呀？我還擔心玉兒呢？你來了倒是好，我們一塊兒去瞧瞧玉兒，她說不準還在哭呢。”賈敏嬌嗔的瞥了林如海一眼，站起來走到林如海跟前，伸手去拉他，林如海不動，輕輕的笑了笑，道：“這事不急。”
“不急？那老爺覺得什麽事情才是該急的？”賈敏咬住下唇，她有些惱怒的別開視線，低聲道：“難不成老爺覺得，我現在應該去給妹妹賠不是嗎？這事才是應該急的，是嗎？”
林如海放下手來，賈敏隻覺的手上一重，手不由自主的鬆開，她有些錯愕的看著林如海，他淡淡的笑著，輕聲道：“你如此這般關心想念賈府，明兒我派人送你迴去。”
“老爺？”賈敏心口狂跳，艱難的擠出話來。“我不太明白老爺的意思。”若是說讓她迴娘家去探親可她現在身子沉重，如何禁得起？若老爺不是這個意思，那麽他到底在說些什麽？
“林家太小了。”林如海輕輕的歎息，他看著麵色白的賈敏，臉色愈的平靜。他原本想著，最後的這段日子就這樣讓它過去了，可現在才現，原來他依舊這般的天真愚蠢。
“老爺······”賈敏站不住了，她看的出來，林如海是認真的。
“剛剛我都吩咐人準備了，你從賈府帶來的人都會跟著你迴去，你的嫁妝一向都是你自己收著，你也帶迴去，莫要落下什麽了。房間裏的玩意兒，你若是喜歡盡可全部帶走，至於賈府那兒，我剛剛派人送了信迴去，前因後果我都寫清楚了。”
“不！”賈敏連連搖頭，她想不明白為何忽然變成這樣。“我做錯了什麽？二十年來我戰戰兢兢的，服侍老太太，服侍老爺，一心為了這個家，若說有錯······”賈敏扯著嘴角苦澀的笑了起來。
“我沒能給老爺生個兒子，可老爺啊······縱使如此，難不成就不能念著咱們二十年的夫妻之情嗎？你不是說過了，有了玉兒就夠了嗎？你現在嫌棄玉兒了，是不是？”賈敏搖搖欲墜，她抬手扶著桌麵，身子搖晃著。
林如海沉默。一個玉兒如何能夠？林如海心口劇痛，他那懂事優秀的兒子，就因為他的錯誤，沒了！
“不！不！”賈敏瞪大眼睛，她紅腫著眼睛，恨恨的開口：“你不是為了這個！我理解你，老爺，我懂了。你是為了她，是吧？你現在覺得我老了，我比不得她了，我礙著她的眼了，也礙著老爺的眼了，是不是？”</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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