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敵將至,不宜久留!”


    修羅太子收起“修羅場”法域,抬手對著天外隔空一攝,那遺落在殞石帶中的黑色石刀,連帶倪坤的兩柄大錘,便被她攝了過來。


    她收起石刀,戴上麵具,氣息頓時飛快跌落,又變得隻有人仙層次。接著對倪坤招了招手:“快快快,躲起來!”


    倪坤躺在坑底一動不動,隻將兩柄大錘收迴,懶洋洋說道:“那是你的敵人,又不是我的敵人,我幹嘛要躲?”


    修羅太子冷笑:“你如果不想被血神崽子吸成人皮,又或是被極樂妖女榨成人幹,那就盡管躺這兒吧!我可是不奉陪了!另外,我涵養這麽好,見了你都想打,可見你是多麽地討人嫌。以你這德性,天心宗那些唯我獨尊的混蛋們要是見了你,定要活活打死你方才痛快!”


    “你涵養好?我討人嫌?”倪坤騰地坐起,驚詫道:“你這話說反了吧?”


    “看來你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修羅太子擺了擺手,不耐道:“你躲不躲?你不躲我可是要躲了!”說完轉身就跑。


    倪坤二話不說,飛身而起,緊跟上修羅太子。


    他當然要躲了。


    倘若追殺修羅太子的,是正派仙人,他說不定還可以憑著一腔正氣,與對方和平共處。


    但聽修羅太子的說法,來的似乎是魔門的人……


    連修羅太子這種猛妞都要躲著對方,那以倪坤的穩健慎重和愛好和平,當然也得好漢不吃眼前虧了。


    修羅太子一路飛遁,來到一道橫亙在兩塊星球碎片之間的巨大的裂穀前,折向裂穀下方。倪坤也隨之下行。


    二人在這裂穀中往下飛遁數萬裏,修羅太子又斜掠進一條裂隙之中,帶著倪坤在那七彎八折的裂隙中飛遁好一陣,來到一處空曠的地窟。


    那地窟之中,臥著一具鵬鳥屍體,頭尾長萬丈,幾如山嶽一般龐大。


    修羅太子毫不猶豫鑽進鵬屍翅根下。倪坤也有樣學樣,與修羅太子躲到了一起。


    “你這麽能打都要躲起來,追殺你的究竟是些什麽人?”


    “也沒什麽,就是血神教的當代聖子、極樂門的當代聖女,以及天心宗的小天王,加上一群亂七八糟的地仙長老而已。倚多為勝罷了。若隻是兩三人,你看我不捶爆他們的狗頭。”


    “過來追殺你的都是地仙?”


    “不是地仙敢參加追殺我麽?不怕被我一拳捶爆麽?”


    “話說你們修羅道究竟做了些什麽?修羅王被六脈宗主追殺,你也被幾個小魔頭帶人追殺,你們不都是魔門一脈麽?”


    “關你屁事。”


    “你再這樣說話我可就要翻臉了啊!”


    “你看,說你討人嫌你還不承認,動不動就翻臉,有你這麽小心眼的麽?爺一個女人都比你心胸寬廣……”


    “……”


    倪坤翻了個白眼,懶得跟這毫無自知之明的女人廢話。


    這時,外麵忽然傳來轟轟巨響,聽起來像是有一道巨大的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又像是大海起潮,波滔洶湧。


    巨響聲中,一股腥甜氣息,穿透鵬屍厚重羽翼,彌漫至翅根之下。


    僅僅是聞到一縷氣息,倪坤眼前,就仿佛出現了一片滔天血海,渾身氣血隱有沸騰之意,心中更無端生起一股煩躁。


    “清心凝神,平伏氣血。”修羅太子傳音說道:“莫要被‘血神海’控製氣血,激起怒火……”


    倪坤腦中雷音震蕩,鎮下那無端生起的煩躁之意,同時閉住氣息,將那腥甜氣息屏蔽在外,平伏意欲沸騰的氣血,傳音問道:“血神海是什麽?”


    “那是血神教的法域。乃是一片血海,可以自如移動。血海氣息能勾動人的氣血,令人氣血沸騰、無名火起、狂躁不安,飛蛾撲火般對血海發起攻擊。可一旦陷入血海,不消片刻,就會化成汙血,成為血神海壯大的養料……”


    “你也怕那血神海?”


    “一兩個血神教地仙聯合發動的血神海,自是奈何不了我。但追殺我的人中間,起碼有三個血神教地仙。再加上極樂門、天心宗的地仙……嘿,我能打歸能打,可又不是傻子,幹嘛要跳出去被他們圍毆?”


    正說時,倪坤忽然聽到耳旁有人唿喊:


    “倪坤,倪坤你在哪?快迴來呀,尉遲師叔死了,景沅姐也死了,玄陽城破在即,我們快要頂不住啦!啊,老喬你幹什麽?不要出去……”


    這聲音虛無飄渺,但極為熟悉,竟是楚司南的聲音。


    隨後又聽見老喬悲愴一笑:“景沅死了,我又豈能獨活?龍魔,與我同歸於盡吧……”


    “老喬……”楚司南悲慟欲絕的泣聲傳來。


    接著又是越青依瀕死般的低聲唿喚:“倪師兄,你在哪……我快要死啦……”


    朋友們、熟人們、親人們的瀕死的悲唿聲聲入耳。不僅如此,倪坤眼前,甚至還出現了一座界域通道,給他一種輕輕一躍,便能立刻迴歸中土的感覺。


    倪坤皺起眉頭,詢問修羅太子:“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是怎麽迴事?”


    盡管耳畔那些悲唿聲,眼前那座界域通道,感覺都十分真實,可倪坤幾乎不吃一切元神類的法術,那聲聲悲唿根本動搖不了他的心誌。


    “那是極樂門的法域‘極樂世界’。”


    修羅太子道:“能營造出種種直指人心弱點的幻像、幻聲。一旦被迷惑,元神立刻就會沉淪進‘極樂世界’之中,永世不得超生。即使元神沒有被勾走,也會按捺不住自己,主動向極樂妖女投懷送抱,任她們榨骨吸髓……你聽到幻聲了?”


    說話間,她一把握住倪坤手掌,警告道:“固守元神,不要動彈!”說著還拿出石刀,變成一丈大小,壓在了倪坤天靈蓋上。


    倪坤不明所以,隻點頭道:“聽到了。還看到了幻像。不過就憑那些花招,還迷不住我。”


    “竟能無動於衷,不受迷惑……”修羅太子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錯啊你。”


    “彼此彼此。”倪坤淡然一笑:“你不是也沒受到迷惑嗎?”


    “那是因為我有這麵具。”


    修羅太子指了指臉上那“中年帥大叔”形象的青銅麵具。


    “這是我師父給五師兄的寶貝。後來五師兄傳給了六師姐,六師姐又傳給了我。不但能完美遮掩氣息,還能令我抵擋住針對元神的神通。老實說,極樂門的妖女們雖然不能打,但她們的法域,最能針對我修羅道。


    “不過戴上此麵具,極樂妖女們的‘極樂世界’便勾不動我。你雖未修煉修羅道功法,但沒有麵具,境界又低,我本以為你頂不住地仙境的‘極樂世界’,需要鎮壓住你,才能幫你守住元神,沒想到你自已居然就能頂住。”


    “你倒坦率……”倪坤嗬嗬一笑,問她:“說起來,你聽到的是什麽聲音?”


    “一群我最討厭的家夥,在我耳邊不停聒噪挑釁,引我出去打他們。”


    修羅太子冷聲道:“我五師兄、六師姐就是因為受不了極樂妖女們‘極樂世界’的挑釁,跳出去想打死妖女,結果被其他能打的家夥們圍毆死了。”


    修羅道本來就是一群好戰分子,個個脾氣暴躁,平時沒事兒都要主動找事,主動挑釁別人,哪裏受得了被人挑畔?


    尤其極樂門的“極樂世界”,總能造出他們最討厭的人,在他們耳邊乃至元神深處聒噪不休的幻聲,這讓修羅道的暴躁老哥、暴躁老姐們如何能夠忍受?


    麵具又隻有一個,隻能護住一人,結果五師兄讓給六師姐,六師姐又讓給修羅太子,他們兩個沒了麵具保護,抵擋不住“極樂世界”挑釁,就跳出去送死了。


    “聽你的意思……這一次,不僅是你跟修羅王被追殺,你們修羅道其他人,也在被圍殺?我去,該不是魔門六道,聯手清洗修羅道吧?”


    “哼。”修羅太子冷哼一聲:“遲早有一天,我會將那些賤胚殺個幹幹淨淨!”


    “可是你們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魔門同宗都受不了你們,非要將你們殺之而後快?”


    這次修羅太子倒是沒有再說“關你屁事”,沉默一陣後,悠然道:“這都怪我師父。他本就是個懟天懟地懟空氣的性子,看誰不順眼就要打一場……”


    倪坤心說:你不也一樣?


    “而從三千年多年前開始——那時候我還沒有出生,我都是聽師兄師姐們說的——他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變得更加狂躁、變本加厲。


    “見了血神教掠奪某個小世界,他要衝過去做救世主。見了天心宗在某個小世界扮神王、天帝,他也要衝過去把人活活打死。見了極樂妖女采補,他更過份了,直接把嬌滴滴的極樂妖女給撕了……


    “總之呢,這三千年來,我師父壞了其餘六脈許多大事,把六脈惹了個遍,殺了他們好多人。連血神教、逍遙派的上任宗主,都被他打死了。其餘四脈宗主,也都被他重傷過。


    “而我那些師兄師姐,還有其他同門,也個個不是省油的燈,沒一個勸師父慎重的,反而煽風點火、推波助瀾,跟著他瞎胡鬧……


    “這眼看著其餘六脈,都被師父他們禍害得七零八落了,那其餘六脈自然就無法忍受了。在一百多年前,那六脈聯合起來,對我修羅道展開了大圍剿。


    “說起來,聯合圍剿我修羅道的,還不僅僅是魔門六脈。還有許多仙道的偽君子,被那六脈蠱惑,參與了聯合圍剿。


    “不過嚴格說來,還是得怪我師父。我師父這三千年來,並不是隻打魔門六道,他連仙道都一起打的,樹敵無數啊簡直就是。”


    說到這裏,修羅太子搖了搖頭,歎道:“這場大圍剿,持續了一百多年,至今沒有終止。到今天,我估計我修羅道已經沒剩下幾個活人了。”


    倪坤聽得滿臉古怪,修羅王從“三千年多前”開始,心態出了問題,變得更加狂躁?


    開始做救世主,屢屢壞魔門其餘支脈的大事,甚至不顧同宗同源的情份,直接痛下殺手,連其餘支脈的宗主都殺了兩個。


    難道說……


    當代修羅王,還真是三千年前的那位修羅太子?


    沉吟一陣,他問道:“你師父在三千多年前,還不是修羅王吧?”


    “哦,他那時候還是修羅太子。不過沒過多久,我師祖就在一場惡戰中戰死了,師父他就繼位為王了。”


    “還真是!”倪坤心道:“當代修羅王,居然還真是那位修羅太子!能在六位天仙級的魔門宗主,以及‘仙道偽君子’們的聯合圍剿下,支撐一百多年不死,當代修羅王的實力,究竟去到了什麽地步?以他實力,打爆萬妖窟,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吧?可惜……”


    可惜修羅王失了智,樹敵無數,仙魔難容,已經是自身難保了。


    搖了搖頭,倪坤又好奇問道:“你師父懟天懟地懟空氣,到處樹敵。你師兄師姐還有其他同門,煽風點火推波助瀾……那你呢?你就沒有跟著他們鬧騰嗎?”


    “唔……”


    修羅太子含糊一陣,直接迴避他的問題,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總之呢,這修羅道啊,我看是要完。等師父死了,我恐怕就是最後一個修羅王了。倪坤呐,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加入我修羅道?雖然你的功法跟我修羅道的功法不同,但好歹也是能打的煉體神通。我很看好你哦!”


    “謝邀。不了。”倪坤含笑搖頭:“我還有大好人生,不想英年早逝。”


    然後在修羅太子繼續勸說之前,趕緊換了話題:“咱們貓在這兒,能躲過去嗎?外麵可是有不少咱們戰鬥的痕跡。”


    修羅太子道:“躲肯定是躲不過去的。外麵有十個地仙,聯手搜索之下,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將這遺跡翻個遍,遲早能找到這裏。


    “不過他們初來乍到,此時正是最緊惕的時候。咱們稍有異動,就會被他們察覺。所以得先貓一陣。等他們搜尋一陣,不像一開始這麽警惕了,咱們再找機會溜出去。”


    倪坤點點頭,又問:“可他們是怎麽鎖定你位置的?就算他們都是地仙,就算你摘下麵具,暴露了氣息,可隔著億萬裏虛空,他們也不該這麽輕易就找到你吧?”


    修羅太子沉默一陣,緩緩說道:


    “我五師兄、六師姐都被他們殺了。遺體落到了他們手裏。以他們的手段,可以將我師兄師姐的遺體,煉成寶物,以同出一源的氣息感應,鎖定我的位置。我之所以能提前許久發現他們的到來,也正是因為這氣息感應是雙向的。他們能發現我,我自然也能發現他們。”


    聽她語氣低沉,倪坤安慰道:“節哀。”


    “哀個屁。我哪裏哀了?”


    修羅太子兩眼一翻:“修羅之道,就是鬥戰之道。修行,就是一場漫長的戰鬥。或殺穿戰場,成尊做祖,或技不如人,身死殞落。死在戰場上的修羅,總比壽盡老死的修羅要幸運。我師兄師姐壯烈戰死,正是死得其所。我才不會為他們傷心。”


    “嗬。”倪坤撇撇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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