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了最後一句話,在攙扶中上了馬車,駛向了皇宮的方向。姚良和太子都心知肚明,這一聲謝謝是謝他又救了對方一次,也謝謝他一直提防。少年低頭捏了下熊貓嫩乎乎的爪子,低笑:“他應該謝謝你才對。”他不能分辨所有的毒藥,如果不是團子,或許也中招了。衛梓楓那會兒大約是知道自己最後逃不掉,才打算拚個魚死網破,平時衛梓和身邊有著各種侍衛,因為之前的狼群事件,現在他身邊戒備森嚴,找不到任何機會,而衛梓和自己的功夫也並不精通,不可能在一次暴起就殺死對方,隻能找其他方向。他能找到很多機會投毒,但是當他聽說太子打算邀請姚良以後,衛梓楓就將時機選在了這一天。畢竟除了一定要讓他離開的哥哥,排在仇恨榜單第二的就是破壞了他計劃的姚良。他隻在太子和姚良的餐具中下了毒,冰糖雪梨是後手,如果沒有被打翻的話,那兩個雪梨一定會放在太子和姚良的麵前,可惜還是功虧一簣,衛梓楓或許已經氣得吐血,可他也沒有辦法,他再也找不到下一次動手的機會。當所有的線索都指向衛梓楓的時候,無論是皇帝皇後還是太子,都沒有想過最後主使人的身份如此出乎意料,他們第一反應是出錯了,或者有人構陷。上報的官員汗如雨下,他們一開始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也不敢相信,甚至還找過不是四皇子的可能性,但是反而越排查越肯定,才有了現在的一幕。如果太子逝世了,查出是衛梓楓的話,情況或許比現在更加糾結,親兒子殺死了另一個親兒子,皇後一定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國君可能要好一些,但或許也做不到讓衛梓楓殺人償命,畢竟,他是剩下的唯一一個兒子了。幸好,衛梓和還活著。衛梓楓被押入了大牢,關於他的判決一直懸而不定,一開始的痛苦與激憤消退以後,衛梓和無法麵對一個想要殺死他的弟弟,卻也不能夠對他下殺手。在等待最後的決定時,衛梓楓突然從大牢裏遞出了消息,他想要見姚良。不是他的父皇母後,也不是他的哥哥,不是任何一個下屬,而是姚良。洛國的皇帝盯著案上的折子,思索了許久,才同意了他的這個要求,當然,他同樣派出了人去監視這一次見麵。衛梓和沒有這樣多疑,他隻是有點懷疑衛梓楓找姚良的原因,親自將姚良送到了門口,他沒有進去,隻是看著少年走向深處。這次看見衛梓楓的時候,對方已經不在乎表露真實,根本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暴戾,他身上還穿著布料精良裁剪得體的衣服,但在牢房中沒有換洗,看起來比那天的衛梓和狼狽多了。姚良比衛梓楓想象的還要淡然,他跨進牢房,一點也沒有擔心的意思,絲毫不怕他會暴起傷人,不過想想對方都能在狼群中救出衛梓和,這樣倒也不意外,畢竟他可沒有任何兇器。“你早就知道了對吧?”衛梓楓的問話和之前的衛梓和相似,或許隻有在這種地方,他們才有一點像兄弟的樣子,姚良沒有迴答,他也不惱,接著自言自語,“我一直在思考,到底是哪裏讓你發現了端倪,後來想出來了,根本沒有原因,你從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就不喜歡我。”他臉上帶著奇異的笑容:“我這幾天才想明白了,我們是一樣的人,所以才會相看兩厭。”衛梓楓的思路在某個奇怪的點上拐了個彎,跑到了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但他對自己思考出來的想法很堅信,還在喋喋不休地勸說著,表露著他們是一樣的人,他們有著一樣的瘋狂。姚良直到走出大牢,重新踏進陽光裏,都沒有想明白衛梓楓到底為什麽要見他,難道這就是正常人和反社會人格的巨大差異?關於衛梓楓的判決,在幾個月後終於出來了,皇帝一開始是堅決要殺死這個兒子的,但是皇後到底還是不忍心,而太子也默認了他母後的作為,所以最終,衛梓楓隻是被變相流汗到苦寒之地,那裏什麽也沒有,隻有一座房子,他的餘生都將待在裏麵。得知了這個結果以後,姚良向著太子和皇帝辭行了,他拿出了一張二哥寄來的書信,上麵畫了一種奇特的植物,果實密密地挨在一起,據說可以吃,兩人想起了之前的土豆,也沒有攔著他。姚良先從進城出發,迴姚家住了一段時間後,又啟程去了其他地方,巧合的是,他的行進路線和裝載著衛梓楓的流浪的囚車是同一個。不僅如此,他還用了一個積分換取衛梓楓的實時定位更新,保證兩個車隊最終能夠相遇,他不會和自己的目標錯過。其他人都不知道接下來的路線,他們隻知道要去找一種叫做玉米的食物,而一路上,姚良用了讓人看不出問題的理由來調換著方位,當另一個車隊出現在他們前方的時候,其他人也隻會認為是巧合,不會知道這是精心設計的結果。他沒有停下,而是越過了休息的車隊,押送的人對他們很警惕,手都摸上了武器,知道離開一段距離,還是有芒刺在背的感覺。而衛梓楓就在最中間的車子裏,整個車廂都是用鐵封閉的,會從一個小格子遞進食物,而門口被一把鎖給牢牢鎖住,也為了防止他逃走。姚良懶洋洋地靠在軟墊上,逗著懷裏仍舊隻有手臂大的熊貓:有些東西,還是要完全扼殺才可以安心。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把作話刪除了就解鎖了,我隻是推薦了一個視頻而已,真的不是推廣外站,心好累_(:3」∠)_第96章 第十一個世界(完)也不知道洛國的皇帝到底被觸動了哪一根神經, 押送衛梓楓的車隊看起來和過往的任何一個囚犯都不一樣, 用鐵皮封住的籠子, 用鐵鎖關上的車廂, 不到達目的地沒有人能進去, 對於防止犯人逃跑有奇效。但是, 食物用瓷做的碗碟送進去,也不擔心裏麵的囚犯會摔碎後, 利用鋒利的碎片自殺, 著實讓人覺得古怪。不過換一個角度來看,或許這才是皇帝的真正目的, 他想要衛梓楓逝世, 隻是礙於皇後與太子的關係, 所以用了更加迂迴的方式。狹小的封閉空間,長久的黑暗,不知道自己在走向什麽地方,沒有人和他說話,隻有食物的傳遞能讓他確定外界的時間, 不過姚良並不認為做出這樣押送決定的國君,會讓侍衛按時按量地提供食物。在這樣的環境下,正常人用不了多久就會自己發瘋, 姚良確定,那時候,不管裏麵的人情緒崩潰成什麽樣子,外麵的看守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甚至衛梓楓如果想要自殺,他們還會提供工具來保證他達到目的。洛國的現任皇帝是一個矛盾的人,他對這個最小的兒子或許有著慈愛的心情,但比不上皇後,也比不上太子,他不是隻有一個孩子,作為皇帝的他有更加冷酷的一麵,所以在發現了衛梓楓謀害太子製服,會有處決的念頭。但是在求情下,他還是有一分心軟的,不願意親口下達斬殺的命令,也沒有讓看守在路程中秘密暗殺,留下了一線生機,盡管看起來更像是漫長的折磨。姚良能夠理解皇帝的想法,但他更為簡單粗暴,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就是想要衛梓楓消失而已。“暴君是個可怕的人。”姚良在車廂中輕聲感慨,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沒有被逼瘋,而是選擇活下來,需要的不止是過人的意誌,衛梓楓的表現讓人相信,如果再給他抓住任何一個機會,他一定會卷土重來,從這樣的境地中爬起來。不過沒關係,他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姚良沒有選在第一時間動手,他繼續指揮著姚家車隊的前進路線,沒有停止,也確保另一邊押送的車隊在他可以快速到達的範圍內,他也在安靜等待著時機。這樣不緊不慢過了半個月以後,姚良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兩個車隊停在了一座山的兩邊,兩條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如果按照正常的路程,或許需要他跑一天才能夠到達,但如果直接翻過山的話,來迴用不了兩個時辰。姚良在車廂中將被子卷起塞進被褥中,看起來就像他還在熟睡一樣,因為他覺淺,所以一般跟隨的小廝不會進來打擾他,隻會掀開簾子看上一眼。囑咐團子幫他看著,熊貓坐起來,很鄭重地點頭,然後又重心不穩地紮進了被子裏,看得人忍俊不禁。換了一身便於行動的衣服後,姚良離開車隊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飛快隱沒在黑暗中。翻山越嶺從來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隻不過姚良在樹枝上縱躍,身輕如燕,腳尖在樹梢輕輕一點,整個人就如乘風一樣往高處飛去,一點也沒有吃力的模樣,到達山頂以後,也不過氣息微亂。下山時更加輕鬆,風聲在他的耳畔唿嘯而過,就好像飛起來一樣,到了半山腰以後,他的動作就開始謹慎起來,雖然不確定押送衛梓楓的車隊中看守的水平,但對方人多勢眾,他還是願意智取。在黑暗裏,姚良如同一抹單薄的影子一樣,將自己藏在茂密的枝葉後,觀察著不遠處的車隊。即使是在夜晚,守夜的人也依舊警惕,人數比白天看起來要少很多,大部分都在熟睡,道路中間燃燒著篝火,姚良借著火光和月色看清楚了守夜人的方位,一一記下,看順勢摸清楚了睡覺的那部分人在何處。此時,仿佛老天都站在他這一邊,陰雲遮住了月光,除了靠近火堆的兩人,其他地方都變得昏暗起來,姚良就在這時動作,鬼魅一般的身影潛入了押送的車隊,仿佛要融化進黑暗中一樣,快速打暈了眼前的兩個人,用輕柔地接住對方,保證他們不會在倒下的時候驚動其他人。用同樣的方式,他輕鬆解決了守夜的人,接著又將他這段時間以來製作的迷藥用在了車隊的所有人中,然後才終於放下心來。這時候,還清醒著的人就隻有他,和關在車廂裏的衛梓楓。姚良拿著從首領身上摸出的鑰匙,毫無滯礙地打開了鐵鎖,鎖落地的時候,他聽見裏麵的人唿吸頓了一分。在被押送的這一路上,衛梓楓想象過很多門打開的情況,比如離開京城很遠後,侍衛會打開門,將他處死;比如他也有一些忠誠的部下,對方可能會冒著風險來救他,雖然他深刻明白,樹倒猢猻散,他大概沒有這樣死心塌地的追隨者;又比如說,他到達了目的地,要走進那座牢籠中。衛梓楓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在這個地方看見一個不應該出現的人,但他很快整理好了心緒,即便在一個散發著異味的空間,即便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髒汙不已,他卻表現得好像身穿錦袍華服,仍坐於高台之上,竭力維持著自己的驕傲。“好久不見。”他從舌尖滾出一句問候,聲音中帶著一點笑意,“我們果然是同類人。”“不,”姚良否定了他的話,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我是來殺你的。”衛梓楓的表情掩蓋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他聲音中的譏諷還是能聽出來的:“是誰讓你來的?我的那個好哥哥?不,他太仁慈,不會這樣做,那是我的父皇?不會,這簡直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