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蜀國,東陵郡,羅城,多山,山上多竹,風一過,整個山林都發出竹枝搖擺而發出的嘩嘩聲。


    燕昕便走在這繁密的竹林間,由山上朝山腳的方向走。


    他的眼神頗沉,眉心微擰,心中有事的模樣。


    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向了山林深處的方向,心裏憶著在這重重竹林深處的所見。


    他在那兒見到了一個兩鬢斑白的男人,那個男人,不僅神色冷硬如霜,便是他整個人,都冷得如雪如霜,如一尊沒有血肉沒有情感的石雕。


    除了那個男人,他見到的還有一座墳塚,一座開滿了白色小花兒的墳塚,那個神色冷硬的男人就站在墳塚旁,目光冷冷地看著他。


    那個男人隻是靜靜看著他而已,不說話甚至沒有絲毫的動作,卻能給人一種鋒利如刀隨時都能取人性命的感覺。


    然他卻僅僅看著他而已,什麽都沒有做,看了他片刻後才冷冷說了兩句話,兩句極短的話。


    他先說:你們要找的人,在雲城。


    他再說:將這盒茶轉交給令尊。


    之後,他便由一名黑衣男子引出了那片竹林。


    燕昕心中疑惑很多。


    他不知他在竹林深處見到的那個冰冷如霜的男人是誰。


    不知那個男人為何那般認真地盯著他看。


    不知他為何隻說了那麽簡短的兩句話後便讓他離開。


    關於大伯的消息,不過一句簡單的話而已,讓人轉達即可,又為何非要親口說不可?


    還有,大伯明明就是往北霜國去了,爹為何非要讓他到這東陵郡羅城來?他這一趟跑過來很是耽擱時日,既然這裏的人知道大伯的消息,何不飛鴿傳書給爹?


    再有,這兒並不缺人,他讓轉交給爹的東西,大可直接讓人送去給爹,又何須他來轉交?他現下可是要先去找大伯,找到了大伯才迴家去的。


    這般想著,燕昕低頭看向了自己手中提著的一隻小包袱,這個包袱裏的東西,他打開了看過,不過是一盒穀雨茶而已。


    為何那人要送這一盒穀雨茶給爹?那人與爹似還是舊識?爹如何會認識這樣的人?這山上的每一個人,看著可都是江湖中人,爹與江湖中人怎會相識?


    燕昕心中的疑惑太多,以致他的眉心愈擰愈緊。


    他也擔心著冰刃,那人隻說了大伯在北霜國的雲城,卻沒說大伯是否安好,他倒不是沒有問,隻是問了那人也不予迴答。


    那到底是什麽人?那樣冷厲迫人的氣息不是人人身上都有,不難覺出必是一個內力渾厚的強者。


    江湖中的事情燕昕知道得並不多,他把他所知曉的江湖中人都給自己所見到的那名冰冷男人都對了個號均對不上,想著還是見到了大伯才能知曉答案了。


    燕昕擰眉看著山林深處想不出個所以然時,忽聽得彎彎在前邊喊叫了起來,那聲音聽起來激動又興奮,像是發現了什麽寶貝般。


    隻聽彎彎在喊道:“阿昕阿昕阿昕!你快過來看過來看!”


    燕昕十分不耐煩地迴道:“喊什麽喊,喊那麽大聲當心閃了舌頭!”


    “阿昕你看山下,好漂亮!”彎彎這會兒正在興奮著,也不介意燕昕那惡劣的態度,隻笑著朝他招了又招手。


    燕昕麵上是一臉的嫌棄,倒沒有不理會彎彎,而是朝她走了過去。


    待走到了彎彎身邊,他才知道彎彎為何這般激動。


    此時正值黃昏,太陽掛在遙遠的西方群山後,將落未落,這個時辰,站在山上這個可以俯瞰整個羅城的角度,羅城正如一幅美不勝收的畫卷。


    斜陽暖淡光線籠罩中的羅城,正有一股股白氣平地而起,薄薄地籠住整個羅城,像山間繚繞的雲霧之氣,又像江南的迷蒙煙雨,將城鎮中那些極有地方特色的竹樓掩映其中,使其若隱若現,讓以湯泉聞名的羅城像極了人間仙境。


    這般美景,如何能不讓彎彎激動?


    燕昕雖也覺得這景色美,卻沒有彎彎那般女兒家的心,還是習慣性地嫌棄她道:“不就是多飄了些白霧而已,有什麽好喊的,走了走了,帶你一起就是麻煩,見個什麽都好大驚小怪的。”


    燕昕說完,不再理會彎彎,繼續往山下去了。


    彎彎杵在那兒又看了一眼羅城的美景,才掂了掂自己肩上的包袱噠噠噠地去追完全不理會她已然走在了前邊許多的燕昕。


    彎彎跑到燕昕身邊後還是難掩見到了美景的興奮,道:“阿昕,天快黑了,在羅城宿一宿,明日再上路怎麽樣?”


    “要宿你自己宿,我趕路。”燕昕睨了彎彎一眼,十分不給麵子道。


    彎彎咬牙切齒地瞪著燕昕,然後又笑了,邊笑邊慢悠悠道:“那行,我自己留住一晚,你自己連夜趕路吧。”


    燕昕一愣,沒想到彎彎竟會這般說。


    隻聽彎彎繼續慢悠悠道:“到時迴去了,我就和嬸嬸還有平安爹爹說,說你把我自己一人丟在羅城不管,自己跑去刨挖什麽江湖秘聞去了。”


    “鬱彎彎,你信不信我打你!?”這迴輪到燕昕咬牙切齒了。


    彎彎停下腳步,非但沒有往前走,而是湊到了燕昕跟前來,將小臉朝他揚起,挑眉笑道:“喏,我把臉伸過來了,你來打呀?”


    燕昕看著彎彎那雙笑得得意的眼睛,惱得要命,卻又不敢真打她,他要是真打了這個煩人的野蠻丫頭,迴去了娘非得收他的皮不可。


    燕昕隻能強製壓下自己的火氣,瞪著彎彎笑得咬牙切齒,那聲音生生是從牙縫中擠出來,“老子才懶得打你,長那麽難看,還不值得老子打。”


    “你長得更難看,都沒阿晞哥哥一半好看!”彎彎迴他道。


    “你眼睛瞎了!?我和阿晞的長相差得了多少!?”


    “差不了多少你也沒阿晞哥哥好看。”


    “不好看也比你好看。”


    “你最醜!”


    “你更醜!”


    “留在這羅城住什麽一晚,你自己算算這一晚的時間能趕多少路了!?早走一些就能早些找到大伯!”


    “你趕夜路那速度也好意思說,龜爬都比你快,趕和不趕有區別嗎?”


    “鬱彎彎你說誰速度像龜爬!?”


    “你讓我說我就說啊?我還偏不說了,哼!”


    “得,鬱彎彎,你別理我,一句話都不要和我說,看見你就心煩。”


    “不說就不說,你以為我稀罕和你說話啊?”


    “哼!”


    “哼!”


    山林深處,風過竹林,颯颯生響。


    墳塚上的白色小花兒在風中搖晃得厲害。


    斬白站在墳塚前,任風拂麵。


    過了良久,才聽得他輕輕淡淡道:“那便是他的孩子,見不到他,見見他的孩子讓你知道他如今很好也是好。”


    “穀雨茶已經替你交給了那孩子,讓那孩子帶迴去給他。”


    “穀雨茶有何好喝,不知你們為何偏愛。”


    “我這問題似是問得不妥了,每個人每樣物事,都會有人偏愛。”


    他的身旁沒有人,隻有墳塚上的小白花在搖晃而已。


    他是在與麵前的墳塚說話。


    墳塚沒有立碑,除了他與極為少數的幾人,沒人知道這墳塚裏躺著的是誰人。


    斬白說完話,默了默後蹲下了身,伸出手,輕撫著墳塚上搖晃的小白花。


    隻有在麵對這座墳塚時,他那冷如冰霜的似乎才沒那麽冷。


    又是過了良久,有一名黑衣男人走了來,還離得墳塚遠遠的便停下了,站在那兒一副恭敬的模樣。


    斬白沒有轉頭看來人一眼,然他沒有轉頭,他卻知曉有人前來。


    隻聽他緩緩站起身來,轉了身,麵對來人的方向,一言不發,離開了墳塚旁。


    直到他走到來人身旁,才聽得那人垂首恭敬道:“閣主,客人已經送下山去了。”


    斬白冷冷嗯了一聲。


    來人欲言又止,斬白看也不看他一眼,隻冷聲道:“有話便說。”


    “是,閣主。”來人忙將頭垂了垂,這才接著道,“翠微姑娘與其夫家帶了剛足月的小小姐到了山上來,道是來求閣主給小小姐賜名。”


    斬白沒有說話,過了少頃他才冷冷淡淡道:“到了?”


    “迴閣主,已經到了,在竹苑外等著,沒有閣主的允準,錦東不敢擅自讓他們進院子裏等候。”


    斬白又是默了默才道:“帶他們去歇著吧。”


    “是,閣主,還是翠微姑娘原來的東屋嗎?”


    “嗯。”


    “錦東明白,錦東先行退下了。”


    斬白不再說話。


    錦東的身影很快便消失,深深的竹林裏,隻有斬白一人在獨自行走。


    斜陽拉得他的影子很長,長得極為孤單。


    他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從來都是獨自一人。


    他早已習慣。


    羅城中,夜市正開,燈火明亮。


    彎彎不論看什麽都覺得新奇,不論看什麽都覺得有趣,使得她在街市上奔來跑去,開心極了的模樣。


    燕昕一臉嫌棄地走在前邊,眼不見心不煩,他十分想將彎彎捆好了拖著走。


    他也隻是敢想想而已,因為彎彎是冰刃的寶,平日裏和她動動嘴皮子就夠了,他可不敢真的對她怎麽樣。


    “鬱彎彎,你趕緊地跟上來,不然我走了,懶得理你了啊。”燕昕在前邊煩躁道。


    無人應聲。


    “鬱彎彎你聽到沒有?”燕昕不悅了,擰起了眉。


    還是無人應聲。


    “鬱彎彎!”燕昕停下腳步,無奈又煩躁地往後轉身。


    然,街市上的人往往來來,卻獨不見彎彎的身影。


    “鬱彎彎!?”燕昕沉了臉。


    那野蠻丫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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