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沒有拿起那塊玉佩來看就知道上邊刻著什麽,因為她隻是看一眼他手上拿著的木盒便知道是李悔交給他的。


    她若不是對這兩樣東西極為熟悉極為了解的話,又怎會隻一眼就認得出來!?


    而她為何會這麽……熟悉?


    正是這個問題讓司季夏愣住了。


    這個問題,他竟是不敢往下想了。


    可他不敢想,卻不代表雲綠水不說話。


    且他不說話,讓雲綠水將他的衣襟揪得更緊,眼睛也瞪得更大,說出的話每一句每一個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捅在司季夏的心上身上,捅得他遍體鱗傷,捅得他根本就忘了唿吸更忘了反應。


    “你從南蜀國來的是不是?你生下來的地方在南蜀國水月縣的小希山是不是?養你的人是一對藥農夫婦是不是?你生下來就沒有右臂的是不是?你去過了東陵郡的侯府是不是?你見過了阿理那孩子了是不是?”


    雲綠水愈問到後邊,她的眼睛就睜得愈大,將司季夏的衣襟也揪得更用力一分,而她的每問一個“是不是”,就讓司季夏的身子愈僵硬一分。


    司季夏隻覺自己的腦子嗡嗡一陣又一陣響,讓他迴答不出雲綠水的問題,可看著雲綠水那雙既驚駭又驚喜的眼睛,他的唇抖了抖,再抖了抖,終於抖出一個極為艱難又極為沙啞的字,“是……”


    隻見雲綠水忽然笑了,笑得柔軟又溫柔,她也鬆開了司季夏的衣襟,竟是轉為緊緊抱住了司季夏,笑得溫柔慈愛高興激動道:“孩子,你是我的孩子,沒想到你還活著,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


    司季夏已經完全愣住了,身子也完全僵住了,任雲綠水緊緊抱著他說著溫柔慈愛的話。


    可雲綠水麵上溫柔慈愛的神情忽然之間就變得陰毒猙獰,語氣卻依舊是慈愛的,慈愛得讓司季夏的心仿佛落進了寒潭,再由寒潭跌入地獄!


    “我真是萬萬沒有想到你這個野種居然還活在世上,我以為你早就死了。”雲綠水的手很柔軟,就像她此刻的聲音一般柔軟,輕撫在司季夏背上,真真就像是母親在撫摸自己最寶貝的孩子一般,可她溫柔的話,卻比生生扒了人皮還要殘忍,“你說你的命怎麽就這麽硬,我在小希山的懸崖底吃了那麽多毒藥居然都沒能把你從我肚子裏打掉,我把你的手砍掉,以為你會死,誰知道你居然還活到了現在。”


    “知道我為何要把你的手砍下來嗎?因為燕蘇曾說過他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竹林裏教我們的孩子練劍,所以我就把你的手帶給他了。”


    “我為了他什麽都沒有了,他卻把我送給了李放,知道我在李放那兒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嗎?你絕對想不到,你們不會有人想得到,所以你說我到底是該愛他還是該恨他?”


    “啊,對了,你手上拿的這隻木盒,當年我就是用這隻木盒裝著你的手帶給他的,沒想到他留到了現在。”


    “啪……”司季夏手中的木盒掉落在地,扣在銅扣上的銅鎖搖晃不已。


    天上的烏雲已經壓到了綠蕪山上來,黑壓壓的。


    司季夏的身子早已僵硬得動彈不得,像是一具沒有了靈魂的軀殼,兩眼空洞無比,茫然無比,隻任雲綠水摟抱著他,摟著他一步又一步慢慢往斷崖邊上移動。


    雲綠水那溫柔慈愛的聲音仍舊拂在他的耳畔,“我削我的肉,割的血給他做藥,我要他等我,等我和他一起死,死了,我就不恨他了。”


    “可是他現在卻又活過來了,是你救了他對不對?”


    “他不用死了,可我卻是要死了,做‘等我’的人,是要用自己的命來換的。”


    “現在他不陪我了,孩子,你來陪我好不好?”


    雲綠水麵上的笑不猙獰了,又恢複了那種柔美的笑,依舊慈愛地撫著司季夏的背。


    可當她的手再抬起時,她取下了她半散的發髻上的發簪,從司季夏的背上刺進了他的心房——!


    司季夏渾身一顫。


    雲綠水將他緊緊摟著,就像他是她最寶貝的孩兒似的。


    她已帶著司季夏走到了崖邊,她隻要再往前走一步,她和司季夏就會跌入雲霧繚繞的山崖!


    風忽然變得大了起來,吹飛了壓在了鐮刀下的紙錢,吹得紙錢飛得漫天都是,也吹得墳塚旁的那株墨竹搖晃不已。


    斷崖邊上的風更大。


    這般大的風,似乎吹得雲綠水和司季夏站都站不穩了。


    大雨似乎頃刻後就要來臨。


    冬暖故懷裏捧著一大把的野花正從草木繁茂的林間小跑出來,她不敢快跑,怕是司季夏瞧見了又該慌亂。


    也就在冬暖故從林間跑出來的這一刻,雲綠水往前跨出了腳——


    冬暖故抱在懷裏的花掉了一地,卷進了風裏。


    “啪——”那株一直在搖晃的墨竹,斷裂了。


    明明是柔韌的竹子,竟是在風中……斷了!


    “平安——!”冬暖故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幾乎要響破雲霄,“啊——!”


    司季夏聽到了冬暖故的喊叫聲,是他在她嘴裏從未聽過的聲音,就像是下了無盡的雨,無盡的悲傷,怎麽止也止不住……


    司季夏伸出了手,似想要抓住什麽,可他的指間隻有風,什麽都抓不住了。


    司季夏覺得他什麽都看不見了,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隻是在想,他的阿暖哭了,該怎麽辦才是好。


    怎麽辦……才是好……


    “嘩——”


    下雨了。


    很大很大的雨,瞬間就澆熄了墳塚前的燭火。


    天地雨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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