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悔本是溫和的神色倏地沉了下來,隻聽他冷冷道:“收迴去,我不會看。”


    “大人!”白拂倏地朝李悔雙膝跪下了身。


    “拂兒,我已說了我不會看,你就是把這些密信呈上來四次五次乃至數十次,我都不會看。”李悔說完,當真不再看白拂一眼,將手中的毛筆在硯台裏蘸了蘸墨,欲繼續書寫,隻聽白拂堅定道,“但是這一次,大人一定會看的。”


    “因為阿遠和冰刃一個時辰前將隕王爺和雅慧郡主給殺了,再將隕王府給一把火燒了。”白拂的聲音很平靜,與此時此刻他的心境完全不一樣,“這個事情,現下應該已傳到了王上那兒。”


    李悔手一抖,一大滴墨汁滴落到他正攤開的一張幹淨的宣紙上,墨汁暈開得極快,就像是血水在人的衣裳上暈開那般快。


    李悔抬頭,極為震驚地再次看向白拂,似乎不能相信他所說的話似的。


    隻聽白拂卻是接著道:“今夜,拂與公子去了王宮一趟,去了芳蘭宮一趟,見了純貴妃,見了九皇子,也見了王上,隻是九皇子已死,死在了芳蘭宮,非公子所殺,卻也因公子而死。”


    “咣當……”是茶盞被碰翻的聲音,李悔碰翻了他手邊的那隻茶盞,茶水灑了一桌麵,正慢慢朝桌案邊沿流。


    “拂兒你說什麽?”李悔眸中的震驚已轉為不可置信,麵色有些慘白,定定盯著雙膝跪地跪在他麵前的白拂。


    白拂沒有迴答李悔的話,隻接著往下道:“王上見過了公子,亦知曉公子正暫住於相府,王上還道,讓公子在他壽辰那日為他撫琴。”


    白拂隻是平靜地將今夜的事情陳述給李悔聽,可今夜的事情,並不平靜,每一件都能在李悔心裏激起千層浪。


    正因為如此,白拂才非這麽做不可。


    因為隻有這麽做,才能讓大人打開各地傳來的密信!


    阿遠在大人心中,就像兒子一樣,沒有誰願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有任何危險不測。


    冰刃與大人之間的關係,他不了解,但從那日冰刃氣衝衝地離開這竹林別院以及大人麵色那掩不住的哀傷,他便知冰刃和大人之間的關係雖不深但絕對不淺,而這個不淺,也絕對是大人不願看到冰刃落入不必要的危險的。


    有了阿遠與冰刃在隕王府這一鬧還遠遠不夠動搖大人的心,公子才是關鍵。


    若是公子有難,大人必願以自己的性命去護去救。


    而現下,公子已有難。


    “隻要貴妃娘娘在王上耳旁說上一句話,公子縱是走出了雲城,也離不開北霜國,隻要拂在王上麵前點一句,阿遠和冰刃日後怕是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江湖雖大,卻永遠都是王土,王上雖窩囊,始終是王!”


    大人雖有權力,但宮中還有一個事事都與大人作對的純貴妃!


    “如今,唯有大人能救他們。”


    李悔手中的毛筆已掉落,因為白拂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震蕩著他的心,讓他震愕。


    “為何我這裏什麽消息都未收到?”李悔的聲音,一字一頓。


    “拂讓暗衛今夜不可踏入竹林別院一步。”白拂坦白。


    少頃,才聽得李悔還是一字一頓道:“拂兒……你算計了我。”


    “若非如此,大人不可能順應千百萬百姓的心!”叮叮當當,白拂手心裏的小銅管全部掉落到地,隻見他已將頭重重磕到地上,顫聲道,“求大人反了這莫家天下吧!大人若是不反,北霜必會亡國!我們都隻等著大人的一個點頭!”


    李悔沒有說話。


    白拂就這麽一直維持著跪地磕頭的姿勢。


    久久,久久。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白拂的心就要沉到了底,才聽得李悔極為疲憊道:“傳出話,道是我重病,怕是病入膏肓了吧……”


    白拂猛然抬頭。


    一瞬之間,白拂眼中竟是淚光漣漣。


    因為他聽明白了李悔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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