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殿拱門去的是薛妙手,往後殿去的,則就是雲綠水。


    沒有人理會地上的兩具屍首,就像她們誰也不擔心這地上的屍首會被即將到來的王上發現一樣。


    黑暗裏,白拂將五指緊緊按在琴弦上,司季夏將劍柄抓握得緊緊的。


    他們還是立在原地沒有動,動的隻有雲綠水和薛妙手。


    雲綠水已經走進了後殿,薛妙手即將走到通向前殿的拱門。


    就在這時,拱門另一側走來一道人影,一道身著明黃綢袍的人影。


    打頭的兩名太監手裏打著風燈,在走上長長的遊廊三步後,打頭的兩名太監不約而同地突然停下腳步,嚇了走在後邊的王上莫琨一跳,隨即沉聲斥道:“怎麽迴事,存心想要嚇朕嗎!?”


    “王上饒命!”兩名太監連忙轉身朝莫琨跪下身,還未來得及為自己解釋什麽,便聽得莫琨又一聲驚訝道:“林姑娘?”


    原是這黑漆漆的遊廊上忽然就走來了一個“林姑姑”,腳步輕無聲,如何能不嚇了人一跳。


    莫琨自然也被這突然就出現到跟前來的“林姑姑”嚇了一跳,“林姑娘怎的不打燈也不出一聲?”


    莫琨稱薛妙手一聲“林姑娘”,足可見他待這“林姑姑”確實是給了麵子。


    “奴婢見過王上。”隻見薛妙手這才朝莫琨福了福身,恭恭敬敬道,“驚嚇了王上,奴婢有罪。”


    “罪什麽罪,朕不怪罪你,你能有什麽罪?”莫琨忽然笑了,看向薛妙手的眼神竟是一番憐愛,隻見他伸出手,竟是視身旁身後的太監於無物地撫向了薛妙手的臉頰,輕輕挑了挑她的下巴,挑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麵對著他,眸中的那一番憐愛摻進了滿滿的yin色,朝她麵上輕輕吐著氣,“你說是不是,林姑娘?”


    “王上說什麽自然就是什麽,奴婢不敢二話。”薛妙手的態度還是恭恭敬敬的。


    莫琨收迴了手,抬眸看向薛妙手身後黑漆漆的遊廊,蹙起了眉,聲音也沉了下來,道:“今兒個這長廊怎麽不點燈?貴妃呢?朕兩日不見她想她想得緊了,趕緊去通傳,道是朕過來了。”


    “娘娘給王上安排的美人兒沒能讓王上滿意麽?”薛妙手沒有走,反是問起了莫琨問題來。


    莫琨竟也不惱她,反是迴答了她的問題,“自然是滿意得很,隻是不能見到貴妃,沒有她在朕耳邊給朕說說話,朕這心裏總是覺得不安,想來也是睡不著,就過來看看貴妃了,行了,趕緊去通傳吧。”


    莫琨說完,朝薛妙手擺了擺手,臉色疲態有些重,眼袋也有些腫,不知是沒有休歇得好還是因為其他。


    “慢。”王上忽然將眉心擰得更緊了,“朕似乎覺得……好像聞到了血腥的味道,怎麽迴事?”


    “王上玩笑了,這兒是芳蘭宮,怎的會有血腥味。”薛妙手很是平靜地答著莫琨的話,“奴婢瞧著王上麵色似是有些困倦,想來是王上覺著累了有錯覺。”


    “應該是吧。”莫琨抬手揉了揉顳顬,再次朝薛妙手擺了擺手,“所以快去給貴妃說朕過來了。”


    莫琨始終還是依著雲綠水,並未直闖入後殿。


    薛妙手依舊沒有走,反是朝莫琨再次福了福身,道:“王上莫著急,娘娘讓奴婢再次等候王上,道是有驚喜要送給王上。”


    “哦?”莫琨眼睛一亮,“貴妃知道朕今夜會來?”


    “娘娘伺候了王上這麽久,與王上總該有點心有靈犀的感覺的。”薛妙手微低著頭,依舊恭敬地說著話,“娘娘本是想留到王上壽辰那日才給王上這個驚喜的,但今夜王上既已來了,今夜將這個驚喜送給王上也一樣,總歸都隻是給王上特意準備的。”


    “驚喜?快快快,快給朕看看這個驚喜。”莫琨顯然很是高興,“貴妃給朕的驚喜,朕可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


    “那就請王上迴到前殿坐上一坐,待王上瞧過了這個驚喜再到後殿看娘娘也不遲。”


    “好好,朕就先瞧過這個驚喜再去見貴妃。”莫琨笑得眼角笑紋深深,轉了身,走迴前殿去了。


    薛妙手維持著微弓著身微垂首的姿勢,待得莫琨迴了前殿,她才緩緩抬起頭來。


    打著風燈的太監也隨著莫琨迴了前殿,中庭重歸於黑暗,前殿裏的火光從拱門投照到遊廊上來,照到薛妙手這兒來時,火光已然變得昏暗。


    薛妙手整個人,還是站在黑暗裏。


    隻見她看著拱門,眼神陰沉,翻滾著狠厲。


    忽然,一道細細的銀光從庭中更深處的黑暗掠來,整整好繞在薛妙手的脖子上,這道細細的銀光隻消收緊,就隨時能割破薛妙手的喉嚨。


    可薛妙手麵上沒有懼意,且非但沒有懼色,反是微微一笑,低聲道:“大琴師就算現在殺了我好像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你們想要殺九皇子,不論隨時下手都可以,根本就不需要白某與公子走這一趟。”白拂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薛妙手身後,陰沉的聲音亦是壓得低低的。


    “大琴師說的是對,但是,這總歸是不一樣的不是?”薛妙手不驚不亂,反是鎮定自若,“而且我一定需要大琴師與公子來走這麽一趟,因為我始終要找一個大夫來為娘娘看診,公子是我心中最好的大夫人選。”


    司季夏亦站在薛妙手身後,緊握在劍鞘上的手不曾鬆開。


    白拂在布一個局,而薛妙手與雲綠水也在布一個局,司季夏本是局外人,卻生生被拖成這局中人。


    他不知他們想下的是怎樣的一盤棋,也不想知道,他隻想走出這座王城,隻要走出這座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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