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暖……”下一刻,司季夏抬手將冬暖故摟進了懷裏,用下巴輕蹭著她的頭頂啞聲喃喃道,“阿暖是我的,是我的……”


    冬暖故也輕輕迴抱了司季夏,心疼道:“嗯,我是平安的。”


    究竟是怎樣的迴憶,讓他苦痛到晃了神,失了魂?


    “抱歉阿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些事情。”良久,司季夏才慢慢鬆開了冬暖故,抱歉道,“讓阿暖擔心了。”


    “很難過的迴憶麽?”冬暖故仍是不放心的撫了撫司季夏的臉頰。


    司季夏也不隱瞞,微微點了點頭,“曾經是。”


    這是痛苦難過到他每每想起,這殘斷了臂膀的右肩都會以錐心刺骨的痛感折磨他的地步,過往不可能改變,可是現在再憶起從前,卻又與從前不一樣了。


    因為——


    “那現在呢?”冬暖故追問。


    “現在啊……”司季夏忽然微微揚了揚嘴角,出冬暖故不意地在她糾著心疼與不安的眉心輕輕親了一口,“有阿暖陪著我,不一樣了。”


    自從阿暖來到他身邊,他本有的一切便開始一點點改變,便是連他自己,或許都變了。


    有她義無反顧地陪著他,再苦痛的迴憶,都會在時間裏慢慢淡去。


    司季夏這突然的一吻讓冬暖故怔了怔,雙頰即刻被一層緋雲染上,卻見著司季夏在淺淺笑著,哪裏還見著方才失魂的模樣。


    冬暖故隨即一拳捶到了司季夏肩上,司季夏不避不躲也不擒住她的手腕,任她那沒多少力道的拳頭落到他肩上,笑得更柔和了一分,冬暖故則是一改柔軟的目光為怒瞪,正要說他什麽時,司季夏忽然抬起手,豎起食指輕輕按在了她唇上,眸中的柔笑即刻隱匿不見。


    冬暖故自然知曉司季夏此舉何意,噤聲的同時與司季夏往後退了兩步,讓身旁的花叢樹木將他們的身影遮掩起來。


    隻因附近有人聲,冬暖故的耳力雖不及司季夏,但也聽到了。


    是兩名婦人的聲音,語氣裏均帶著焦急與不安。


    “怎麽辦啊,太nainai不走,那些人可是在催著了,要不大姐你去勸一勸?”


    “你勸都勸不動,我勸有什麽用?老夫人平素裏疼的是你可不是我。”


    “可,可我也勸不動啊……所有人都勸過了,都沒用,太nainai還讓人把我們都轟了出來,道是誰敢再去吵她,她立刻撞死在佛安堂裏。”


    “這老夫人,都在這時候了還使這孩子性子,莫不成到這等時候了還讓人笑話我們侯府嗎!?”


    “所以我不是在找大姐你想法子嗎,太nainai的性子你也知道的,現在可沒人敢進佛安堂,可怎麽辦才是好?”


    “三爺呢?三爺去勸過那老夫人了沒有!?”


    “好像還沒有。”


    “那還不快去找三爺?這整個侯府上下,老夫人最聽的可就是三爺的話了。”


    “對對對,三爺,我都忘了那個安靜得像不存在一樣的三爺了,我這就去找三爺!”


    “若是三爺也勸不聽老夫人,就……就再想法子吧!”


    “那我去找三爺了!”


    “嗯,我也去看看府裏其他人準備得怎麽樣了。”


    沒有人注意到偏門被打開了,也沒有人注意到在某處花叢樹木後有陌生人站著。


    人聲漸遠,周遭又安靜了下來,靜得冬暖故好像聽到了司季夏漸漸加快的心跳聲。


    “平安。”冬暖故握上了司季夏發涼的左手,看著他的眼睛,問得認真道,“還要進去麽?”


    “都到這兒了,若是不往裏去,當是對不起阿暖了。”司季夏輕輕迴握冬暖故的手,“有阿暖陪著我,我很滿足。”


    司季夏說著,重新邁開了腳步。


    “平安等一等。”冬暖故在司季夏邁開腳步時喚住了他,司季夏頓下腳步,才要問冬暖故怎麽了,冬暖故則是在他要張口時將一樣物事掛到了他頸上。


    司季夏微微一怔,這是……


    段晚晴給冬暖故的那塊墨玉佩。


    冬暖故將墨玉佩塞進司季夏衣襟裏,柔聲道:“這是平安的東西,好了,走吧。”


    希望能讓他知道他想要知道的答案,不然他永遠解不開他心中的這個結。


    佛安堂這三個字,時至今日,司季夏還記得很是清楚。


    他甚至記得那間屋子裏坐著一個與莫阿婆完全不一樣的老婦人,莫阿婆是慈祥和藹的,每一次見到他都會笑著摸摸他的腦袋,給他吃她藏著的零嘴兒或一兩顆蜜餞,或是一些散碎的芝麻糖,雖然都是不值錢的小東西,可對他們這些窮人家來說,這已經是頂頂好吃的東西了,所以每一次見到莫阿婆,他都會很開心很開心。


    可佛安堂裏那個老婦人一樣,她看起來明明長得比阿娘大不了多少,卻偏偏讓人叫她太夫人太nainai,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張鋪著綢緞的寬榻上,麵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慈祥與笑意,冷淡就像她屋子裏供著的佛像一樣,他剛見到她時,還以為她也像佛像一樣沒有溫度不會說話也不會笑,可偏偏這樣一個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可怕的老人家在看到他時,那冷淡的一張臉上神色變幻得很是厲害,她甚至還把他喚到跟前,摸了摸他的腦袋,問了他的名字,還問了他幾歲了。


    隻是,他也注意到了,那老婦人在看到他的右肩是震驚的,還有……同情與憐惜?


    再然後,他便被帶出了那屋子,那老婦人隻留了阿娘在裏邊,她們說了很久很久的話,從晨日直到正午,他便在屋外從晨日站到正午,因為沒人理會他,就算院子裏有人,都離得他遠遠的,就像他每一次和阿爹還有阿娘下山時一樣,幾乎所有人見著他都會避開,就像他是什麽瘟疫毒藥一般,他很傷心,但是他也習慣了。


    他還記得,那一日的日頭很大很大,屋外無處可讓他遮陰,他也不敢走到前邊不遠處的走廊裏,就這麽一直在屋外的日頭下站著,站著站著,他覺得頭暈目眩渾身乏力,站著站著,他聽到了屋裏阿娘在哭,站著站著,他就昏了過去,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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