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故的手在隔著棉巾貼在司季夏臉上時能清楚地感覺得到他連上眼瞼都在顫抖。


    司季夏垂著眸,看也不敢看就近在他跟前的冬暖故一眼,那被她鬆開了的左手又是緊緊抓按著自己的右肩。


    冬暖故隻是替他稍稍擦了擦頭發後便將棉巾搭在他頭上,道:“你自己先擦擦,我去旁屋幫你把幹淨的衣裳拿來。”


    冬暖故說完,也不待司季夏點頭或是應聲便徑自出了屋,可直到她抱著他的幹淨衣裳迴來,司季夏還是那副坐姿,棉巾還是垂搭在他頭上,他似乎一動也沒有動過。


    冬暖故像是什麽都不在意般,將抱在臂彎裏的幹淨衣裳放到床上後繼續拿著棉巾為司季夏擦頭發,邊擦邊道:“我把幹淨的衣裳拿來了,快些換上,別涼著了,我去後邊燒些熱水,你換好了衣裳也到後邊來,生著火,暖些。”


    司季夏沒有動,也沒有應聲,冬暖故也沒有將他頭上的棉巾拿開的打算,隻是隔著棉巾將他冰涼的雙耳捂捂,這才收迴手,轉身欲再次出屋。


    “好。”就在冬暖故轉身之際,司季夏終於有了反應,扯著沙啞異常的聲音低低應了一聲,冬暖故的腳步頓了頓,大步走了。


    冬暖故出屋時不忘替司季夏將門掩上,直到冬暖故離開良久,司季夏才將搭在自己頭上的棉巾扯下來,而後動作緩慢地解開衣帶,脫下身上濕透了的冰冷衣褲,卻是連身子都未擦擦,便穿上了冬暖故替他拿過來的幹淨衣裳。


    至始至終,他都未抬起過頭,待穿好了衣裳褲子後,他不僅忘了披鬥篷,便是連鞋子都忘了穿,就這麽赤著腳垂散著頭發走出了屋子,在轉往後邊院子去的時候他在小樓的轉角處停了很久,最後才緩緩地微微抬起頭,看一眼後邊院子廚房頂上飄出的白煙,這才重新抬腳,慢慢往後走去。


    隻是他的腳步顯得異常沉重,好似腳上捆著千斤巨石般讓他的每一步都移得極為緩慢。


    冬暖故蹲在灶台前燒火,忽被柴煙嗆到,輕咳了幾聲。


    司季夏站在廚房門外,看著冬暖故的背影,看著她被柴煙嗆到輕輕咳嗽的模樣,這一刻他竟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勇氣跨過眼前這個低矮的門檻。


    若非冬暖故轉頭看到他,隻怕他就一直這麽站著,隔著他們之間的這個距離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


    冬暖故看到司季夏時,忙扔了拿在手中的柴禾,站起身走到他麵前來,見著他不動,便又要伸手去拉他。


    也就在冬暖故拉上司季夏左手的那一刻,她發現了他的腳上竟是沒有穿鞋。


    冬暖故本就微擰著的眉心忽地擰得緊緊的,抓起司季夏的手就將他拉進了廚房裏來,將他拉到灶台前,再去拉了飯桌旁的一條長凳過來,按住他的肩讓他在長凳上坐下,再將坐著燒柴用的矮凳挪到他腳邊,聲音有些沉道:“把腳搭在矮凳上,我去幫你拿鞋。”


    司季夏的左手微微顫了顫,泛白的嘴唇也顫了顫,似乎想說什麽,然還未待他說什麽,冬暖故已經轉身為他拿鞋子去了,司季夏盯著自己赤著的雙腳看了片刻,並未將腳搭在矮凳上,而是從長凳上站起身,坐到了矮凳上,拿起冬暖故方才拿著的柴禾,撥了撥灶膛裏燃得並未旺盛的柴禾。


    冬暖故一隻手拿著幹淨的鞋襪迴到廚房時另一隻手裏還拎著一隻木盆一塊棉巾,見著司季夏還雙腳著地坐在矮凳上,隻是眼神暗了下來卻未說什麽,將手上的東西放到他腳邊後揭開正燒著水的小鍋鍋蓋,將手輕探進去試了試水溫,隨後拿過倒扣在灶台上的木瓢拿過來,從鍋裏舀了一瓢子熱水倒到木盆裏,便將鍋蓋重新蓋上邊道:“水溫剛好,先洗洗臉暖暖。”


    司季夏似乎從方才走進寂藥的月門開始便一直處於失魂之狀中,此刻聽了冬暖故的話後也未見有何動作,冬暖故的眼神再暗了一分,在他身旁蹲下身的同時伸手將棉巾在水中浸了浸,擰幹後抖開就要往司季夏臉上敷,也就在那溫暖的棉巾貼到自己臉頰上時司季夏忽地從冬暖故手中接過棉巾,黯啞著聲音慌亂道:“我自己來就好。”


    司季夏接過了溫暖的棉巾,然他那如風刮山石般的黯啞聲音讓冬暖故的眉心擰得緊得不能再緊。


    冬暖故又從鍋裏舀了一瓢水倒到木盆裏,道:“若是不想擦身子便把腳放進去泡泡。”


    司季夏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冬暖故從他手裏拿過擦過臉的棉巾,似乎怕冬暖故會抬起他的腳放到木盆裏一般,司季夏忙將腳放進了木盆裏。


    水不算燙,但是司季夏的腳太過冰冷,這一浸到水中便感覺水溫異常的燙,然他卻是動也不動,就這麽讓自己冰冷的雙腳泡在水裏。


    冬暖故看著司季夏泡在水裏發白的雙腳,心堵得厲害,不再看,稍稍轉身,坐到了他身後長凳上,將他還帶著濕意的長發慢慢攏進手心裏。


    司季夏的身子在冬暖故攏住他頭發的瞬間繃得緊緊的,隻見冬暖故從懷中取出一把木梳,替他從上到下梳順他的長發,一下又一下,輕柔緩慢。


    灶膛裏的火光在司季夏墨黑的瞳眸中跳躍,似乎每一個跳躍都帶著悲哀。


    梳至一半,冬暖故站起身往司季夏泡著腳的木盆中又加了一瓢熱水後才又重新坐到長凳上,繼續為他梳理頭發。


    不知冬暖故梳到第幾下時,司季夏聲音低低地張口了,“阿暖,十二年前,我不叫司季夏。”


    “我從小……就和別人不一樣。”司季夏的話讓冬暖故的動作滯了滯。


    司季夏看著灶膛裏的火光,黯啞的聲音卻是平平的,“我從小,就沒有右手。”


    司季夏今日在哄冬暖故時才對她說過,把他的故事告訴她。


    冬暖故知道,他此時是在與她說有關他的事情,他從未與她說過且無人知曉的他的過往。


    這一刻,冬暖故的心是緊張的,因為他,因為在乎他。


    見著他渾身濕漉漉失魂落魄迴來的模樣,她知道他方才見著段晚晴必聽到了讓他無法接受的話,她想知道段晚晴與他說了又或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可她卻不打算問,因為她知,此時此刻,不論她問任何問題,或許都會讓他從她身邊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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