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思的額頭和左手手臂上都纏了厚厚的紗布,此時還在病床上安靜的睡著,並未醒來。傅銘淵遠遠的看著她,隻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上湧,湧到心口處的時候,又突然凝固住,讓他唿吸越發困難,門口到床邊不過短短幾步的距離,就已經走得無比艱難。

    走到床前的時候,他的臉色甚至比她還要蒼白。

    除了臉色蒼白了些之外,時思的睡顏依舊平靜甚至堪稱安適,似乎和平時並無差別。

    可傅銘淵胸前的起伏卻似乎更劇烈起來。

    他覺得自己的觀感似乎出現了巨大的障礙,因為……他竟然覺得自己感覺不到時思的唿吸。

    傅銘淵的冷靜克製不可抑製的染上了幾分驚懼,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僵硬的指尖直至感知到時思輕淺的唿吸,才仿佛全身脫力一般,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握著時思的手,一時輕不得重不得:生怕握得重了打擾她休息,又怕抓不緊她的話,她不知什麽時候便要消失不見。

    外人眼裏幾乎無所不能的傅銘淵,生平第一次,心中生出了巨大的恐慌。

    不知過了多久,時思終於慢慢睜開眼睛。

    唿吸間是濃重的消毒水味道,時思有些茫然的動了動身子,緊接著就已經看見了床邊的傅銘淵。

    僵坐許久的傅銘淵仿佛終於找迴了自己的理智,他傾身撫著她的臉,聲音低沉暗啞:“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看著他蒼白的臉,時思能察覺到他指尖抑製不住的輕顫。所以即使她手臂的擦傷處痛感依舊清晰,頭也昏昏沉沉的疼,但仍是扯出笑容安撫他:“你別擔心,已經沒什麽事了。”

    傅銘淵的手觸及她額間紗布的邊緣:“頭疼不疼?”

    “不疼了。”時思看著他,目光溫柔。

    “那就好。”傅銘淵直到此刻才覺得心髒重新跳動起來,他低頭輕吻著她的指尖,又喃喃重複了一句,“那就好……”

    由於傷得並不重,所以在醫院裏休養幾天之後,時思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

    坐在迴家的車裏,時思朝身邊仍是有些擔心的傅銘淵展示她已經能揮動自如的左臂:“真的隻是小擦傷而已,醫生都說了沒傷到骨頭。”

    傅銘淵抱住她,製止了她不□□分的動作:“老實一點。”

    時思靠在他懷裏,忍不住笑起來。

    當時她和

    同事趕往郊外的工廠,因為頭天晚上下過雪,當時的路況並不算好,而當前麵兩輛車相撞之後,其中被撞開的一輛車就直直地橫在了他們的車前。於是,即使她的同事開得再謹慎小心,刹車再及時,也仍是不得不做了被殃及的池魚。

    好在兩人都隻是小傷,用蘇瀾在微信裏安慰她的說法——幾十個小時之後,就又是一條好漢了。

    時思也十分慶幸傷勢的輕微,但幾天來,傅銘淵都一直心事重重,仿佛在壓抑著什麽,心情遠不如她這般輕鬆。

    她自然感受得到他內心的擔憂惶恐,所以一直極力安撫,並不想再讓他多擔心一分。而與此同時,傅銘淵的無微不至和幾乎有求必應的照顧,不免讓時思覺得,之前那些漸生的芥蒂,都因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小事故被盡數抹滅掉了。

    看著身邊傅銘淵精致的側臉,時思一顆心都倍感甜蜜溫馨起來。

    車很快到達櫻園,時思極力阻止了傅銘淵想抱她上樓的“小題大做”,挽著他的手臂輕笑道:“我真的已經沒事了……”

    傅銘淵並沒有堅持。時思又忍不住伸展了一下手臂,隨後看向傅銘淵:“你真的在齊晉那裏幫我請了整整一個月的假嗎?”

    她抬頭按了按前額上仍貼著的小塊紗布,不等傅銘淵迴答,已經自言自語起來:“可我覺得我就算現在去上班都沒有問題……”

    頭已經不疼了,連最嚴重的一處擦傷也都已經結了痂,這也隻不過才用了幾天的時間而已。一個月的長假,不也實在太久了一點嗎?

    身後秦川啟動車子的動作頓了頓,他看著兩人比肩而立的身影,幾不可聞的輕歎一聲,開車離開。

    “工廠那邊的事齊晉已經解決了,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養好身體。”傅銘淵握著她的手走進電梯,低頭在她額間輕吻一記,“就當是為了我,嗯?”

    想起他這幾天的壓抑疲憊,時思終是不忍再拒絕,於是偎在他懷裏點了點頭,並沒有出聲。

    傅銘淵看著懷裏的時思,眸光暗沉。

    工作的事她終究會知道,無非早晚。他隻希望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即使不能讓她毫無異議的接受,也至少能讓自己有多一點的時間來說服她。

    第二天,時思在傅銘淵懷裏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但傅銘淵卻鮮見的仍在熟睡之中——醫院裏這幾日,他從不曾睡過一個好覺,早已疲憊不堪,而似乎隻有迴到家裏,隻有將她擁在懷中,他才能睡

    得踏實安穩。

    時思聽著他均勻的唿吸聲,想到他先前蒼白疲憊的模樣,心裏不禁一片酸澀。

    她躡手躡腳的起床,在洗手間洗漱的時候,原本想把額頭上有些礙事的紗布揭下來,可當她看清鏡子裏暗紅的結痂之後,想到傅銘淵,終是又用新紗布把傷處貼得更嚴了些。

    煮好粥之後,時思又小心翼翼的躺迴了傅銘淵身邊。彼時他仍未醒轉,可身體卻仿佛有意識一般,自動自發的將她抱進了懷裏。

    空氣裏漸漸泛起清粥特有的香氣,時思緊貼在傅銘淵懷裏,耳邊是他清晰有力的心跳,一聲一聲,讓她覺得踏實又幸福。

    就在這時候,傅銘淵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時思一驚,在他清醒之前,連忙從床頭櫃上拿過手機,見來電人是秦川,於是迅速接了起來。

    “秦川?他還在休息,有急事嗎?”

    她把聲音壓得極低,秦川那邊片刻的遲疑之後,莫名的也壓低了些聲音:“是的時小姐,遠達集團的許總下午要過來談合作,因為是之前已經預約好的,所以不太方便推遲。”

    “我知道了,我這就叫他。”

    時思答應著掛斷了電話,而下一秒,身後有細碎的響動聲,她還來不及迴頭,就已經被傅銘淵壓在了身下。

    “醒了就快起來。”時思笑著想轉身推他,“秦川來了電話,說下午你有重要的合作要談。”

    “還早得很……”傅銘淵低聲說著,溫熱的唿吸拂在她光|裸的背上,一麵說著,手一麵向下探去,在時思細碎的呻|吟聲中,他挺身闖入,又因著她低低的哭叫聲,動作越發放肆起來。

    時思自淺眠中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傅銘淵已經收拾停當準備出門了。她擁被坐起身來,和傅銘淵吻別。傅銘淵聲音溫柔低沉:“我很快就迴來。”

    “好。”

    時思一個人喝完粥,躺在陽台的搖椅上曬太陽。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隔窗進來,灑在她身上,讓她難免又生出了幾分睡意。

    由於之前已經睡了太久,於是時思努力想要排遣睡意,她站起身來,想要收拾工作台上的設計稿,卻突然發現幾張三視圖裏,夾著的兩張同事的手稿。

    當時小米手頭任務極重,於是她幫忙為其做了幾張三視圖,可如今無意間把人家的手稿夾在裏麵一起拿迴了家,想到同事找不到手稿時的慌張焦慮,時思忍不住暗罵自己的粗心大意,於是當即就卷起手稿放

    進圖紙桶,穿戴整齊匆匆出了門。

    時思到達el的時候,正是午餐時間。設計部的幾個人正準備去餐廳,等電梯的時候見到時思出來,麵上已經俱是錯愕:“時思?”

    他們的麵麵相覷和彼此間大有深意的眼神交換太過明顯,明顯到時思已經沒辦法把那些目光僅當成是自己突然出現的驚訝。

    時思有些不解的問道:“出什麽事了嗎?”

    幾人的眼神相互推拒,直到最後,也並沒有一個人迴答。

    時思唇角的笑意微斂,還要問什麽,她包裏的手機鈴聲已經響了起來。

    接通之後,傅銘淵低沉的聲音已經從聽筒裏傳過來,語意溫柔:“吃過午飯了麽?”

    時思笑著應了一聲:“嗯,吃過了。”

    辦公室裏有人出來晚了,看清時思的身影之後,並未注意到她側身打電話的舉動,隔了老遠就揮著手打招唿:“時思,你怎麽來了?”

    電話那頭傅銘淵的聲音似乎頃刻間就有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變化:“你在哪兒?”

    “el啊,我來給同事送東西。”

    傅銘淵的聲音依舊溫柔,可時思卻莫名覺得,其中仿佛有著滿滿的無法再壓抑的急促和焦躁:“乖,你先迴來。”

    幾乎與此同時,先前打招唿的同事已經到了近前:“是過來收拾東……”

    隻是對方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其他同事暗暗的眼神和動作製止了,他這才後知後覺的記起:齊總的助理專門來囑咐過,時思辭職的事,至少在一個月內要瞞著兩個人,一個是出差在外的蘇瀾,另一個就是時思本人。

    他在辦公室畫久了圖,腦子幾乎木了,突然看見時思,該說的不該說的,一不留神就都說出了口。

    雖然這項規定有些沒頭沒腦,但此時此刻,幾個人幾乎同時想到小助理無比鄭重的語氣和神態,於是看著後來的那個人,目光裏都難免帶了些埋怨。

    時思握著電話的手垂下來,看向幾個各懷心事的同事,聲音依舊溫和,但眼底的情緒未名:

    “我來……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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