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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遠著急,又把田果看成了小跟班,所以態度很不好。石洋心裏忽然湧起一股火,重重推了發小兒肩頭一下,擰眉說:“你能態度好點兒麽?她不是我秘書!”說完,捂著疼痛的胃向前快步走去,“田果!”


    “啊?”


    “沒什麽大事,我不檢查了,咱們走吧。”石洋煩躁,扯過田果手裏的單子撕成碎片。


    田果不明所以,手卻被石洋拉起,他雖然生了病,但力氣還是很大,手掌緊緊包裹住她的手,攥在掌心裏,田果疼得皺了一下眉頭。


    “石洋!”方遠追過來,看著石洋與田果拉在一起的手,又聯想到剛才他忽然罕見的大發雷霆,方遠似乎明白了什麽,但又覺得不可能,是這個女孩?怎麽可能?會不會有點土?而且嘴巴裏還有一股蒜味,是真的麽?“剛才是我錯了,我態度不好,向你道歉,但是這個檢查很重要,你生我的氣行,但別跟自己生氣行嗎?”目光落在田果那裏,“你......叫田果是吧?”


    “是。”


    “剛才我態度不好,你別生氣。”方遠笑著道歉。


    田果懵,想這位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方醫生剛才的態度沒有哪裏不好啊。


    “石洋,算我求你,去做檢查吧,好嗎?”方遠已經低三下四了。


    石洋不說話,不是因為拿架子,而是在突然間他發現自己剛才很失態,冷靜過後,他有些不知所措。右邊掌心裏握著一個柔軟的東西,那是田果的手,他不是第一次摸女孩的手,但這卻是感到最溫柔的一次,那手太軟了,仿佛沒有骨頭。他想鬆開,但又有點舍不得。這時,小手的主人說話了,“石先生,你還是聽方醫生的吧,胃病不是小事,別耽誤了病情。”


    一聽田果稱唿石洋為“石先生”,方遠不由得一愣,探究的眼神掃過某人的臉,忽然覺得好笑。


    他倆......不熟?


    一些列檢查做完,田果幫忙去交錢,迴到診室,方遠忽然皮笑肉不笑的對坐在病椅上的石洋說:“石先生,配人家小姑娘你的年紀是不是有點老?”


    “瞎說什麽呢。”石洋不願意搭理他,“先給我一片止痛藥。”


    “止痛?”方遠笑得神秘,“還用吃嗎?剛才那麽用力地攥著人家小姑娘的手,我看你是好了。”


    石洋忽然笑了,“方遠,你到底說些什麽?”


    方遠一樂,指著門口壞壞地問:“你們倆晚上究竟吃什麽了?小姑娘嘴裏一股蒜味,熏死我了......”


    石洋的胃沒有大問題,還是之前的淺表性胃炎,胃潰瘍的麵積沒有增大,看到檢查結果,方遠長舒一口氣,“最近別吃油膩辛辣寒涼的食物,注意休息,尤其是別做激烈運動,嗯?”


    石洋被那個“嗯”字惡心的夠嗆,隔著桌子踹了方遠一腳。


    “石頭,你臉紅了。”


    “滾蛋。”


    “記得做好防護措施。我這有,你要不要?”


    “方遠,信不信我抽你?”


    “敢嗎?石頭,從小到大你贏過我幾次?”


    田果坐在外麵隻聽診室裏一陣“叮咯嚨咚嗆”。


    過了一會兒,石洋走了出來,襯衫有點亂,扣子還掉了兩顆,再往屋子裏瞧,方醫生正在一顆一顆係著白大衣扣子,頭發翹起一撮,臉色通紅。天,難道他們......田果驚訝地捂住嘴巴,心髒撲通撲通,想“發小兒”這個詞對於男人來說真是含義頗多。


    離開醫院時已經晚上八點多了,石洋的胃在吃過止痛片後隻是有些隱隱作痛,走路沒有大問題,隻是腳下發飄動作緩慢。


    “石哥,咱們先去哪兒?”其實司機小浩的意思是先把石洋送迴酒店休息。雖然在北京有家,但石洋每次迴來都選擇住在酒店,一是出行方便,二來酒店環境住的也舒服。小浩的父親原是石家老爺子的警衛,所以清楚石洋的健康對石家來說到底有多重要。


    石家的孫輩裏,石洋是唯一的男孩。當初讓小浩做司機,也有讓他“監督”石洋的意思。畢竟從父輩算起,小浩也算半個石家人。


    小浩的想法是先把石洋送迴酒店,然後他再開車送田果迴家。不想石洋卻說:“把車鑰匙給我,你先迴酒店吧。”


    “這可不行!”小浩急了,罕見地頂嘴,“石哥,你胃疼還沒好,晚上又吃那麽多油膩的東西,萬一.......”


    “萬一什麽?”石洋淡淡的瞥他一眼,目光喜怒難辨。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萬一就是詛咒,小浩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勸不動石洋,他隻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田果。


    田果給了小浩一個“我明白”的眼神,然後笑嗬嗬地石洋說:“石先生,您的胃還沒好就早點迴酒店休息,我自己坐公交車迴家就好。”


    石洋斜睨她,語調低沉:“我說過要送你迴家?”


    得!算我自作多情。田果強忍著怒氣,雖然白吃一頓飯,但也耽誤了一天生意,順了幾口氣她說:“謝謝您今天請我吃飯,既然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等了幾秒見石洋沒攔她,田果臉色訕訕地轉身離開。什麽人啊,喜怒無常的!


    協和醫院門口有一輛直達北極閣那片胡同的公交車,很晚了,田果看了下站牌子,正好能等到末班車。街上行人稀少,車站除了她,也隻有三位乘客。偶爾開過去一輛汽車,揚起風灌進脖子裏還真有點冷。


    正墊腳伸長脖子看公交車來了沒,一輛紅旗轎車停在她跟前,車窗搖下,石洋探過身子說:“田果,上車。”伸手打開副駕駛一側車門。


    “不用了。”田果指指後麵的十字路口,公交車正在那裏等紅燈,“車已經來了,您忙您的去吧。”


    “還在生氣嗎?剛才我開玩笑的。”他淡淡的澄清。


    田果笑了,“您多心了,我沒生氣。”我哪敢生你的氣啊!而且最近被鈕煥然那個控製狂鍛煉的已經對一般男人的暴脾氣有免疫力了。


    “那就趕緊上車,別磨嘰。”石洋忽然失去了耐心。田果無奈,想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你跟鈕煥然到底是不是表兄弟?這時,公交車也開始進站,紅旗擋住去路,司機隻得狂按喇叭。


    “哎呀,你倆有話能不能去一邊說?我們還要趕著迴家嘞!”乘客們怨聲載道,把田果與石洋看成了一對鬧別扭的小情侶。田果無奈,在大家飄出的陣陣白眼兒中竄上了紅旗轎車。


    “真夠矯情的。”田果剛把車門關上,石洋就淡淡說了一句。


    你不矯情!田果沒搭理他,扭頭看向窗外。


    “行了,別生氣了,一個玩笑而已,快告訴我你家住哪兒。”手握方向盤,石洋看起來有些興奮,像偷跑出家門玩耍的富家少爺。


    “北極閣。”頓一下,“你認識路嗎?”認識這麽久,田果從沒見過石洋開車,每次來秀水,他都是坐在後麵讓小浩開車。田果一直以為他沒有駕照。


    “你覺得我像路癡?”


    “我不是那個意思。”田果輕聲解釋,“你十歲就離開北京了,平日裏又不開車,我怕你不認識路,主要是浪費汽油。”


    一個十字路口紅燈,汽車停下,石洋拉開車窗然後慢慢點起一顆煙,吸一口,看擋風玻璃上映出的自己與田果說:“你知道我的童年是怎麽度過的嗎?”他扭頭看她一眼,淡淡的煙味飄來,“小時候我父母工作忙,爺爺也是,所以家裏隻有我跟保姆兩個人,保姆不識字,她是好人,一日三餐給我做不重樣的飯,但我們沒有共同語言,我從小身體不好,我媽懷我時,爺爺跟父親都在朝/鮮戰/場,她每日提心吊膽,出生後連奶水都沒有,有一個老中醫說,我這脾胃不和的毛病應該是打娘胎裏就烙下的病,治不好,隻能慢慢調養。”


    紅燈轉綠燈,他重新啟動汽車,被黑色夾克包裹著,令他看起來比往日更加冷峻。


    冷峻中還有一點痞痞的感覺。


    像剛在中環旺角的某條街道裏完成不見光交易的黑/道大哥。


    石洋說:“因為身體不好,所以十歲前一直就在家待著,家裏人為我請了最好的老師在家授課,相當於私塾吧。識字以後,有時一個人在家我就開始看書,正好我有一位叔叔是管理交通的,有北京各個區縣的地圖,我閑的沒事,就一張一張的看,不是我吹牛,四九城的每條街道我都去過,你說的北極閣一共有九條胡同,在崇文區,離這裏並不遠對吧。”


    其實田果已經有點聽暈了,沒想到石洋會跟自己講到童年,“嗯,是,是的......”反應了好久才蹦出這麽一句。


    胡同狹窄,快開到時田果對石洋說:“您就停在路口吧,胡同有點窄,路兩邊又都放著自行車跟雜物,別一會兒把您車刮了。”


    “沒事。”石洋沒停車,隻是放慢了車速緩緩駛入陰暗狹窄的胡同。


    胡同地形複雜,板車,自行車,三輪車,電線杆子,破電線縱橫交錯,終於,開到一處狹窄的小路口時,轎車被迫停下。


    “就停在這兒吧。”田果生怕石洋硬往裏闖。


    石洋探出頭借著路燈斜射過來的燈光看了看前方形式,確實走不動了。“你家離這還有多遠?”


    “不遠了。”


    “具體點。幾十米還是幾百米?”


    “再繞過兩條胡同就到了。”田果對數字不敏感,隻得籠統地答,意思是反正也不遠了,你可以從這兒倒車迴家。


    “行。”石洋把轎車火一熄,打開車門,“下車吧,我送你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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