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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田果也沒時間琢磨鈕煥然到底還生不生自己的氣。七月了,四九城徹底進入旅遊旺季,每天來秀水的遊客絡繹不絕,除了外國人還有好多來自香港和沿海地區的國內遊客。田果白天在理店,晚上在秀水,有時要忙到晚上□□點才能迴家,而晚飯常常就靠一塊燒餅打。


    張莉說:“小果兒,你這樣不行,人是鐵飯是鋼,不好好吃飯哪來的力氣掙錢?”


    “我也想每天都吃涮羊肉,但也得有錢啊!莉姐,你別看這燒餅小,其實裏麵可是夾了醬牛肉的,這肉燉的特爛,好吃還不膩!”田果坐在馬紮上咬一大口燒餅,肉是老湯燉的,味道香濃醇厚。


    別看就一塊燒餅,價格可是頂一碗炸醬麵。


    就在這時過來幾個廣東散客,年齡不一,停在張莉的攤位前隨意挑著衣服。


    “小妹,這個多少錢啦?”一位五十歲左右的阿姨拿起一件藍色針織衫問。


    “5塊錢。”


    “便宜一點嘍。”


    “真不能便宜,五塊錢最低了。”張莉為難。


    “哎呀,這衣服在我們廣東隻賣2塊錢嘍。”


    田果說:“阿姨,我們這衣服都是從北京服裝廠出的,一部分給了我們,一部分給了王府井的百貨大樓和東四的隆福大廈,我跟您說,這衣服在商場櫃台最少管您要2o塊,我們這兒隻收5元,真的沒多跟您要一分錢。這樣,您要是不放心,覺得我蒙您,明早上你自個兒去百貨大樓二層女士服裝區看,看我騙你了沒!”


    旁邊賣瓷器的老板聽田果巴拉巴拉說了一通,連標點符號都省了,咧嘴伸了一個大拇指過來。


    其實這衣服就是從廣東淘來的,賣給本地顧客時,說是從南方進的貨,賣給南方遊客時,就變成了本地生產。能不能賣得出去靠得就是這一張嘴,廣東阿姨隻是被田果噴的有一點暈,但理智尚在,從裏到外仔細看了看衣服,疑惑道:“不對呀,這衣服連牌子都沒有,我哪裏知道是不是你們北京做的?”


    麵對大媽的質疑,田果麵不改色。“大媽,您信我麽?如果信我的,就拿一件走。看您千裏迢迢坐著火車來我們北京也不容易,這樣,我再您便宜五毛錢,就當四九城人民送您的一件禮物。這衣服確實沒標簽,但原因我不能給您說,因為說了,我這攤兒也就開不成了。我隻能告訴您,這衣服百分之百是北京服裝廠流水線上的商品,至於是怎麽從工廠倉庫跑到我這攤位裏來的,您那麽聰明,可以好好琢磨琢磨。”


    田果的表情頗耐人尋味,大媽是沒琢磨明白,旁邊看著像她丈夫的人琢磨明白了,他用廣東話說:“哎呀,這還不明白嗎,肯定是內部有人啦,我看質量不錯,跟你今天上午在王府井裏看的那件衣服差不多,你就買了吧。”


    大媽又仔細看了看衣服,沒挑出什麽毛病,可掏錢的時候又耍了雞賊,掏變了全身就拿出三塊八,對田果一攤手,無奈地說:“你看,我身上就這麽多錢了,38賣不賣?”


    田果想說“不夠了管親戚朋友借一下,好歹湊個4塊錢給我。”結果旁邊的張莉接過話,“行,大媽,38賣給您了,但是不給塑料袋啊!”


    等這批廣東散客走了,田果還是有點耿耿於懷,覺得最早那五毛錢降得太容易了,應該一直卡在五元不鬆口。張莉勸道:“得啦,就幾毛錢的事,別再想不開了,其實咱們也不虧,畢竟這批貨就是從廣東來的,我壓根就想到能再賣迴廣東人手裏,你可真行,腦子比我快多了,要是我,肯定想不到說這衣服是北京服裝廠出的。”


    時間不早,匆忙收攤兒後,張莉把今天田果掙的錢交給她,一共2塊7。


    秀水離田果住的胡同稍微有點遠,趕上最後一班公交迴到家,還得穿四五條胡同。很晚了,胡同裏隻有田果一個人,路燈昏暗,樹蔭下更是陰森森的,田果從書包裏掏出一根防身的鐵棍,眼睛時刻注視著周圍。


    “站住!”一個偏僻的拐口,忽然竄出一道黑影擋住田果的去路。“把書包給我!”


    起初田果嚇了一跳,一個人走夜路這麽久,壓根就沒想到真會遇上匪徒,但借著燈光看清對方隻有一人時,很快又鎮靜下來,一手緊緊捏住鐵棍,裝作沒聽清的樣子,問:“你說什麽,大點聲!”


    那人在心底罵了一句娘,心想這種事有他媽大聲說的麽。“別廢話,趕緊把書包給我,不然老子一刀捅死你!”手裏的尖刀在路燈下一閃,配合著那人的獰笑,“看見沒,新磨的菜刀,一刀下去就要了你的小命!”


    要我的命?嗬嗬,老娘還是先要了你的命吧!趁那人正洋洋得意時,田果瞬間掄起手裏的鐵棍,照著對方舉刀的右手就劈了過去。


    “哎呦!”隨著一聲慘叫,菜刀應聲落地。“你他媽的”一句咒罵還沒喊完,田果第二棍已經落在了他左肩,“哎呦,哎呦”那人疼的抱頭鼠竄,但田果手還不停,繼續揮舞著鐵棍猛砸那人後背。


    “敢搶老娘的錢,老娘家窮的連半導體都買不起,不搶你就算開恩了,竟然還敢搶我?打死你!打死你!”


    畢竟上了一天的班,田果很快就沒了力氣追趕,那人還挺抗打,“哎呦”叫了幾聲,趁著夜色快逃走了。“別再讓老娘碰到你!”田果喘著粗氣罵了幾句街,然後返迴案現場撿起了那把遺落在地的菜刀,正好家裏的菜刀鈍了,看這把磨得不錯,刀鋒鋥光瓦亮像是新的,她收走了,就當是戰利品。


    又走了五六分鍾才迴到北極閣,挺老遠的就看到一個瘦高的影子立在院門口。田果心裏咯噔一下,想今天什麽日子竟然碰到兩個劫道的?乖乖,她不就以北京服裝廠的名義騙了一位廣東大媽嗎,就賺了一根奶油冰棍的錢,至於安排兩個劫道的來懲罰我?


    “這麽晚才迴來,你幹什麽去了?”還隔著一段距離,那道黑影冷冷地開了口。原來是鈕煥然。


    田果好幾天沒看見他了,再加上那天又是因為褲子鬧得不愉快,主要是尷尬,田果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瞧,煥然有些不知所措,畢竟那天確實尷尬!輕咳一聲,語調依舊冷冷的。“你還在秀水擺攤兒呢?”


    “擺攤兒怎麽了?我想多掙點錢不行啊!”田果有點委屈,現在胡同裏就她家最窮。每天起早貪黑,恨不得一天32小時才好。理店也是伺候人的,有時一天工作結束,手累得幾乎抬不起來,而晚上還要去秀水跟各路人馬鬥智鬥勇,又怕衣服被偷又怕旁邊的攤位故意走低價。這賣衣服敢情比當特務還心累,田果也是咬牙堅持下來的。


    “田果,想掙錢是好事,但得走正道。”煥然意識倒自己態度不好,語氣趕緊軟下來。他也知道,田果這人從小吃軟不吃硬。


    “擺攤兒怎麽就不是正道了?我是賣衣服又不是賣身!我掙得每一分錢都是幹幹淨淨的!”田果忽然急了,主要是覺得委屈,就在剛才她身上的錢差一點就被搶走,如果不是有鐵棍護身,也許丟失的不僅僅是兜裏那點錢。可是這些你鈕煥然都知道麽?如果我真的有三長兩短,你會難過,會哭麽?


    “米田果你小點聲!”他低聲嗬斥。


    “怎麽,你怕了?”田果冷笑,知道他是害怕被鄰居看見,“鈕煥然,你就是一個膽小鬼,表麵上你說不怕胡同裏風言風語,其實你心裏怕的很,既然這樣,那你以後也別再來找我,我的事你也別管!”


    煥然也急了,一包東西拽在田果腳邊,“這幾件衣服你拿好,褲子我洗了,你怎麽給我的我今天怎麽給你拿迴來,你要是覺得委屈,覺得我弄髒了衣服,多少錢?我給你!但褲子我不要!還有,以後少上我們家,看見你煩!”


    說完,煥然氣鼓鼓地走了,留下一道破碎憤怒的背影,田果強忍著眼淚告訴自己不許哭,衝著他喊道:“愛要不要!就跟誰願意給你似的!以後你也少上我們家來!”一腳跨進院子,用力關上大門。


    巨大的撞擊聲後,是陡然而至的寂靜,煥然一個人站在胡同裏,胸腔的地方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燒得他想吼一嗓子,總覺得現在應該把誰揍一頓才好!


    *****


    田果無精打采地過了三天,想振奮起來卻現連說話都困難,白天給顧客卷頭時,好幾次方向都弄錯了,辛虧李師傅現的及時,不然等上了藥水一燙,想改都來不及。


    “小果兒,你是不是病了?”李師傅一臉擔憂。


    “沒有”


    “你臉色不好。”


    田果茫然地摸摸自己的臉,所答非所問:“肌肉有點緊張,是不是長青春痘了?”


    這時,郵遞員騎著自行車在店外喊,“米田果,你的信!”


    田果還沒反應過來,張揚率先跑了出去,從郵遞員手中接過信,當看到寄信人時,小鼻子一歪,冷笑道:“哼,一猜就是他,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


    “誰呀?”師姐八卦的湊過來。張揚沒理她,直接把信扔到田果手裏,“看看吧,米田果同誌。精神領/袖來信了,看看他都給你寫了啥,是探討馬列主義還是又抄了團員守則過來?”


    他這麽說,師姐立馬明白了,捂嘴一笑,揶揄道:“興許這次是探討如何讓澳門盡快迴歸祖國懷抱。”然後與張揚一同笑開了花。


    田果卻沒有笑,一邊拆信,一邊數落道:“瞧你們倆那不求進步的樣子,人家何為民同學挺好的,有知識有文化,尤其是一手鋼筆字寫的漂亮極了,印出來都能當字帖,這要是早出生幾百年估計就沒王羲之什麽事了!他說話是有點愣,主要是社會經驗少嘛,人家跟咱們這幫俗人不一樣,整天就隻為柴米油鹽愁,人家思想覺悟高,以後是要當大科學家大文豪的,還有”


    說到這裏,田果暮然停住了話頭,因為何為民在信的開篇就寫到:“田果同誌,你好,最近過得好嗎?工作還像從前那樣辛苦嗎?夏天來了,要注意身體,多喝水,少生氣。這次寫信是想告訴你,我馬上要去美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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