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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記得他了?”煥然微微挑眉,試探道。;樂;文;小說.lw+xs


    他這副表情讓田果想起了那天的劉長江,似乎田果忘記呂胖子很不正常。難道真有一腿?田果汗顏,心裏又虛了一分,目光落在呂胖子消瘦忙碌的背影上,輕蔑道:“他小時候挺討厭的,屬於賤招型,我記得他幹嘛?”


    煥然一愣,琢磨了一瞬覺得田果說的在理,視線一垂,定在了她左眉峰那道小小的疤痕上。恍然間,十年前那個雨夜發生的種種一瞬又迴到了腦海......她真忘了?


    “然哥!”不遠處蝌蚪朝這邊喊了一嗓子,揮揮手裏的球杆:“冰棍吃完了沒?過來玩一局啊!”


    許久不玩,煥然的手還真有點癢癢。台球是八十年代初才開始在中國大陸興起,煥然是兩年前開始玩的,剛開始也不會,拿著球杆一通亂捅咕,那時懂台球的人也少,就知道除了白球,其餘的球打進了就算得分。


    台球在歐美屬於貴族運動,不知怎麽的傳到中國後就成了小流氓與頑主的最愛。煥然剛玩時,還被父親批評了幾次,意思是光顧著玩,不務正業了,其實老父親是怕他學壞,煥然覺得挺可笑的,一個遊戲而已,哪兒能輕易就把人教壞?


    煥然聰明,玩了幾天就掌握了打球技巧,有時一局下來,就看一人貓腰趴在球台“碰碰”打球,其餘人則舉著球杆站在一旁幹瞪眼。


    “你坐在這裏等會兒,我玩兩局就迴來。”他對田果說。


    “我也玩兩局去!”田果興高采烈地站起來。還沒走出去,肩膀就被煥然用力一按,按迴了椅子上,“幹什麽呀?”


    煥然俯視她,目光極具壓迫感,口吻強硬:“你不能去,老老實實在這兒坐著。”


    田果詫異:“我為什麽不能去?”給了理由先?


    煥然皺眉,心想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說著說著你這瘋丫頭的勁頭就上來了。“你是女孩兒,女孩兒不能玩這個!”


    呦喝,這理由還真是封建的很!


    田果翻了白眼兒,沒好氣地說:“鈕大哥,早幾十年前女子就能頂半邊天了,昨天你看報紙了麽?我國第一批女飛行員都開飛機上藍天了,我就玩個台球怎麽了?”


    這都什麽年代了,女孩玩什麽還得需要你們男人同意?


    煥然手不動,繼續按著她肩膀。田果瘦,肩膀頭子沒肉,咯得他掌心疼。“別扯那麽遠,人家是開飛機,你這是玩台球,壓根不是一碼事。”


    “所以,玩台球檔次就低了?”


    “反正不是什麽好事!”


    田果哭笑不得,扒拉開鈕煥然按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壓著怒氣說:“既然不是什麽好事,你玩什麽?”


    “因為我是男人,男人玩這個沒事,女孩不行!”指指坐在胡同口的兩個帶著紅袖箍的街道大媽,“看見沒,你要是玩台球,她們一會兒就把你抓走!”


    剛才田果是哭笑不得,現在則是憤怒,出奇的憤怒。大哥,你以為我三歲小孩呢?玩個台球就能被抓走?那我要是穿著熱褲走在胡同裏,是不是要被當成女流氓判刑?


    如果信你的我智商就欠費了!


    “我就要玩,你管不著!”


    “別鬧!”


    “我沒鬧,玩台球我是認真的!”田果揚起下巴。


    “認真個屁!”他生氣,唾沫噴在她臉上。“聽話,老老實實在這兒坐著!”


    他命令的口吻令她不爽,抬手擦掉臉上的吐沫,怒視他道:“鈕煥然,你是我什麽人,我憑什麽聽你的!”


    煥然也怒了,口吻急速冷下來:“米田果,你可以不聽,但今天在我鈕煥然眼皮子底下你別想碰台球桌一下,不想在這兒待著?行!你走啊!麻利兒的走,沒人攔你!”


    不知為何田果忽然想笑,有意思嗎?兩個二十郎當歲的成年人站在胡同裏跟小孩子似的打嘴仗?


    雖說他的理由太過大男子主義,但仔細想想他可能真是為了她好,畢竟八十年代還是蠻封建的。人得跟著環境走,識時務者為俊傑。而且,退一萬步說說,就因為一個玩台球把鈕煥然得罪了也不值當啊。她馬上就要獨自做生意了,鈕煥然在胡同裏說話有分量,朋友多路子廣,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潛在大客戶。


    顧客就是上帝,田果不能跟上帝對著幹,隻能哄著上帝。一屁股坐迴椅子上,特別沒骨氣地說了句:“誰說我要走了?不讓玩就不玩唄,你去給我買瓶汽水,我坐在這裏等你,不過說好了就玩兩三局啊,家裏還有姥姥,迴去太晚怕影響她休息。”


    煥然玩台球的時候心不在焉的。一個與袋子口近在咫尺的黑球,他一竿子竟然打飛了。蝌蚪連連搖頭,哀歎:“然哥,今天你手氣不行啊!咋迴事?晚上沒吃好?”


    “誰知道呢。”煥然懶得說話,心裏想的全是剛才米田果類似於撒嬌的樣子。她是長大了啊,竟然也明白知難而退的道理了,不!是以柔克剛!煥然抬眸望一眼坐在不遠處正仰起脖子喝汽水的田果,胸口的地方也跟灌了一汪泡沫似地,咕咚咕咚,漲的很。


    田果正喝著汽水,身旁有凳子挪動的聲音,轉頭一看竟是呂胖子。


    “小果兒。”他嗬嗬笑著。


    說實話田果不太喜歡這人,都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想起呂胖子小時候幹過的那些缺德事,估計長大了也不是什麽好人。據說他迴到北京後也沒找一份正式工作,花了爹媽的積蓄開了這個露天台球廳,沒單位沒保證,就掙幾個小錢度日。


    視線又落在他擦得鋥光瓦亮的皮鞋上,這鞋不錯啊,看著像廣東貨,田果琢磨呂胖子是不是還幹了副業啥的。畢竟光靠一個收入微薄的台球廳養活不了一家人。


    “有事啊?”田果瞥了他一眼,語氣愛答不理。


    呂胖子沉默了一瞬才說:“你這幾年過得好不?”


    又來了,那酸了吧唧的瓊瑤劇口吻。田果的雞皮疙瘩又起來了,冷冷迴了一句:“我過得挺好。”


    呂胖子的視線在田果白皙的臉上來迴巡視,最終落在她左眉峰那道小小的疤痕上。“真,真挺好的啊?”


    田果無奈,心想這人啥時候變得這麽磨嘰?一個問題來迴的問。她沒理他,隻顧喝飲料。看出她的不耐煩與厭惡,呂胖子低下頭,從田果的角度看過去他就跟站在聖母像麵前懺悔似的。半響後,呂胖子又問:“聽蝌蚪說,你在理發店工作?”


    “嗯。”隔了很久,田果才應了一聲。


    “理發店的工作累不?”


    “還行。”


    “掙得多不?”


    田果沒答話,心想老娘掙多少錢跟你丫有關係麽?正想著要不要走到對麵看那幾個蹲在地上玩撲克牌的小孩,呂胖子忽然遞過來一張名片。


    “拿著,以後要有需要買的東西,盡管找我。”


    借著路燈,田果看清名片上寫內容是:大慶貿易公司總經理,呂大慶。


    “你的?”田果眼睛忽然亮了。“你開公司當老板啦?”


    “嗬嗬,啥老板啊,就是利用計劃外商品與計劃內商品的差價搗騰一點東西。”呂胖子笑眯眯的,見田果態度緩和了,他打心眼裏高興,話匣子也打開了,訴說起這幾年的經曆,“其實我82年就去廣東了,先在廣州待了一年,往北方搗騰點生活日用品啥的,然後又去了深圳,現在主攻服裝貿易,你要是有想買的衣服鞋子帽子啥的,盡管找我,咱南方有人,進貨方便的很。”


    原來做倒爺去了,難怪穿的是好皮鞋!


    “價格呢?”田果問,心裏有點小激動。


    “哎呀,你買啥我直接送你!《大眾電影》你看不?裏麵女明星穿的衣服在廣東都有賣,你要是有看重的就告訴我,我送你,一分錢不要錢!”


    田果閉了下眼睛,她可不是要為自己買衣服。“你誤會了,呂大慶,我的意思是......”話還沒說完,頭頂忽然一黑,抬起頭正看到鈕煥然冷峻的臉。


    “你們聊什麽呢?”他皺著眉頭,像誰欠了他二百塊錢的樣子。


    “我們......”呂胖子剛要說話,田果就站了起來,搶話道:“沒聊什麽,你還玩不玩台球了?不玩咱們就走吧。”說著,悄麽聲地把名片塞進褲兜,以後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跟呂胖子聊天。


    煥然看看她,又看看呂胖子,語氣依舊不爽,“今天手氣差,哪天再來玩吧。時間不早,我送你迴去。”


    臨走時,呂胖子也給了煥然一張名片,“哥,以後有事盡管找我!”


    他大拿似的的口吻令鈕煥然聽不慣,心想我什麽時候也要求你辦事了?我是誰?我是鈕煥然,壓根隻有別人求我,沒有我求別人。掙了幾個臭錢就開始在我麵前顯擺?


    轉過一條胡同,手裏的名片煥然看都沒看,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丫是不是也給了你一張?”


    田果瞥了煥然一眼,“給什麽?名片?沒有啊,我跟他不熟又沒錢,給我沒用啊。”


    她懵懂的表情成功騙過了他。“沒給你就好。”他說,“丫從小就不是東西,‘倒爺’是正經人做的嗎?放在十年前都是大罪!隻有找不到工作的盲流才去幹那個,以後他要是給你,你也別拿著,甭給丫這臉!”


    “嗯!”田果重重點頭,心裏則盤算著明天是先去秀水找張莉,還是先來這邊找呂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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