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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田果洗漱完畢後一邊對著鏡子梳頭一邊對姥姥說:“姥兒,我上午去趟門頭溝,午飯給您準備好了,就放在外屋桌子上,中午您湊合吃一頓,下午我就迴來了。”


    “門頭溝?又去下鄉勞動啊,不是前天剛迴來嗎?”姥姥剛睡醒,人還有點蒙。


    “不是去勞動,是我自己有點私事。”田果走進裏屋,站在床邊幫姥姥疊好被子,“昨天天氣預報說,今天是晴天,氣溫預計25度,一會兒我幫您把椅子放到院子裏,老人得多曬曬太陽補鈣,你別老在屋子裏弄針線活,春天空氣好,該出門走走就出去走走,屋子裏光線暗,您老做針線活以後眼睛該生毛病了。”


    把椅子放在海棠樹下,田果又囑咐了姥姥幾句後就背起書包出了門。同上次的路線的一樣,先坐公交車到六裏橋長途汽車站,然後再倒車去門頭溝。


    今天司機開得快,不到三個小時就到了,不過不像上次那樣有針對性地停在了棗莊村口。人家固定站牌,田果蒙,出門時忘記這點了,等背著書包下車後才發現自己站在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沿路栽了兩排白楊,風一吹,綠葉刷拉拉作響。


    再往遠處看就是大片大片的麥子地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位拉紅磚的老大爺正巧趕著驢車走過,田果趕緊攔住問:“大爺,麻煩問一聲,這裏是哪兒?”


    “你要去哪兒啊?”


    “去棗莊!”


    “這裏有三個棗莊,東邊一個,西邊一個,北邊還有一個,你要去哪個?”


    田果說:“我要去吳大桂住的那個棗莊。”


    吳大桂就是“吳叔”。


    一聽吳大桂,老大爺立馬明白了,用馬鞭向道路北邊指了指:“你得往那邊走啊,沿著那條大路一直往北。先經過莘莊,然後才是棗莊。”


    “還遠不?”


    “看你咋過去了。要是坐拖拉機吶就快一些,興許二十來分鍾就到了,若是坐馬車驢車吶就慢一點,得三十分鍾,若是靠這兩隻腳走過去吶,估計得中午以後了。”


    田果是平足,估計走過去兩隻腳也就完蛋了。看了看大爺的驢車,覺得還算結實,就說:“大爺,我看你這車挺好,租您的車過去行不?沒事,價錢您定!該多少就是多少,別客氣!”


    其實田果心裏有一個價位,嘴上大方心裏早已盤算好,等著老大爺報出價格後,她再裝可憐殺價。


    結果,老大爺壓根沒她機會,聽見要租車,連忙擺手道:“哎呀,不租不租,俺家這毛驢拉一車磚頭就夠累了,再多一個你非把它累病了不可,現在一頭驢子貴得很,俺們一家老小就靠它賣力賺錢養活嘞。”


    “是是是,這驢子是累,可我也不沉啊,您別看我個子高,其實我100斤都不到,還不如一袋子玉米粒沉,你行行好,把我帶到棗莊行不?實在不行放在莘莊也成,您說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我一個大姑娘獨自站著也不安全,萬一來一個壞人,我就拉倒了!這樣,為了您這頭驢子,我今天下血本,出兩倍的價錢,行不?”


    “哎呀,咱倆不順路啊!”大爺口吻軟了,開始猶豫。


    “順路順路,我都出兩倍價錢給您了,還不順路?”


    “兩倍有點少啊,俺家這驢子嬌貴的很......”


    田果咬咬著牙,心想你家驢子是黃花大閨女做的啊?既然這輩子投胎做了牲口,就應該拿出點牲口該有的敬業精神,任勞任怨那是本分!我都出兩倍的路費了,還是不行?


    無論如何田果是不會出三倍價錢。三倍太多了,她寧可爬過去。就在這時,大老遠開過來一輛拖拉機。


    “田果!”司機喊了一嗓子,似乎是覺得不可思議。


    “利生?”


    “哎呀,真是你啊!”利生高興地喊道,黝黑的臉龐被陽光曬得發亮。拖拉機開的快,沒幾秒便停在了田果跟前。“你咋來了呢!”


    “我......”田果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拖拉機上又站起了一個人,個子高高的,皮膚曬得黝黑,身上穿著農村常見的白褂子,袖子挽著,露出結實的小臂,頭上戴一頂大草帽,暗影下,一雙好看的眸子正炯炯有神地望著田果。


    “咦?煥然哥!”田果顛顛跑過去,仰起臉對著他笑。


    上午,鈕煥然陪著利生去了趟鎮上,一是把村裏新收的蔬菜送到鎮供貨站,二是把下個月結婚要用的一些東西先買迴來。


    “上來!”他伸出一隻手把她拽上拖拉機,田果風塵仆仆的,煥然就問她:“你怎麽來了?”


    拖拉機上擺滿了結婚要用的東西,田果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坐下來,然後才說:“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從城裏帶了點東西給吳嬸和二喜。”


    煥然剛要問“買的啥東西?”前方利生迴頭喊了句:“哥,要開車嘞,你趕緊坐好!”


    他坐下後,拖拉機才“突突突”往前開去。一片青黑色煙霧中,趕驢車的老大爺鬱悶地搖搖頭說:“這城裏來的女娃娃不實在,說要租俺的驢車咋迴頭就上來了那小子的拖拉機?煮熟的鴨子就這麽飛了,白讓俺高興一場。”


    坐在顛簸的拖拉機上,田果一側是兩個印著大紅字的痰盂,另一側印著喜字的兩個暖水壺,其餘的還有喜糖,茶葉,煙酒禮盒,榛子鬆子瓜子花生之類的幹果,一袋子一袋子包好,紙也是喜慶的大紅色。這些東西不容易壞,方便儲藏,而像糕點餅幹之類的東西要等結婚前二天再去鎮上購買。估計都置備齊了,還要再跑四五迴。


    “就是跑一百迴,俺也樂意嘞!”利生喜滋滋地開著拖拉機,咧開的嘴角幾乎開到耳朵根下。


    水壺易碎,田果就抱著,那時候也不講究包裝,塑料繩子一綁就完了。所以坐在對麵的鈕煥然看著懷裏抱著兩隻紅暖壺的田果,暖壺反光,把她的臉蛋也映得紅紅的,像抹了好幾層胭脂粉,煥然忽然覺得特別喜慶。


    一路曬著陽光,頭頂熱,心裏更暖,他有一種錯覺,仿佛結婚的不是利生和二喜,而是田果和他。


    這麽想著,他把草帽摘下來用一個甩飛鏢的動作甩到田果腳邊,“喂,戴上。”


    “不用。”田果沒那麽嬌氣。曬太陽多好好啊,補鈣又預防抑鬱症。


    煥然皺眉,用腳踢踢她新刷的白球鞋:“快戴上,一會兒該曬黑了。”


    田果無奈,動了動懷裏兩個暖瓶示意自己不方便。煥然歎口氣,屁股挪了個位置改坐在她身邊,然後拿起草帽待在她頭上。


    “你幾天沒洗頭了?”剛把帽子戴上,田果就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煥然笑:“從來沒洗過,就等你今天過來聞一聞呢,怎麽樣,比花露水好聞嗎?”


    “沒有花露水好聞,但功效肯定跟花露水差不多,我要是戴著這帽子過夏天,保準三伏天都不招蚊子。”


    她的揶揄讓他哈哈大笑,前方開車的利生迴頭看了眼,總覺得這畫麵很美好。“煥然哥,你該找媳婦嘞。”


    “是麽?”煥然嘴角染著笑意,垂眸看著田果刷得一塵不染的白球鞋道:“我也覺得是。”


    利生想讓田果去他家吃飯,田果說不了,我還是去二喜家吧。利生的拖拉機正停在二喜家門口時,正巧吳嬸從地裏迴來,看見田果,煥然,還有自己的準女婿都來了,大手一揮把三人都拉進了屋。


    “呀,田果姐,你咋來了呢?”聽見動靜,二喜從廚房裏跑出來,花布圍裙上還占著白麵粉,“正好,今天俺家吃茄子鹵麵,快進屋喝口水,一會兒咱就吃飯了。”


    利生可不舍不得讓自己媳婦一人忙活,從缸裏舀出一瓢水洗了洗手,就鑽進廚房去幫二喜準備午飯。這邊,田果是背著書包跟在吳嬸身後進了正屋。吳嬸去給她和鈕煥然倒水,田果說:“嬸子,您別忙活了,我不渴。”然後從書包裏拿出昨天在副食店買的兩瓶水果罐頭,一盒茯苓餅,二兩酸三色水果糖,和一盒奶片。


    “哎呦,你這丫頭來就來吧,還帶這麽東西幹嘛,是錢多了沒出花?”吳嬸嗔怪道,把兩杯水放在桌子上,又招唿院子裏的煥然,“小鈕同誌,進來喝水。”


    煥然有時會跟著利生來吳嬸家,但總是站在門外等,吳嬸隻知道他姓“鈕”,不怎麽愛說話,但幹起農活滿利索,走路虎虎生風的,尤其是一雙眼睛長得好看,炯炯有神,就跟那夜晚的星星似的。吳嬸就兩個閨女,感歎若是再來一個閨女一定找媒人說給小鈕同誌。


    煥然客氣了一陣才走進屋子,挨著田果坐好,看著滿滿一桌子價格昂貴的硬貨,他疑惑地看了眼田果,思索一陣,見吳嬸走進裏屋不知忙什麽,就輕輕拽了拽田果衣袖,“出來,我有話問你。”


    田果覺得吧,鈕煥然這人什麽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說話愛用命令口吻,仿佛別人都該聽他的。這一次,田果特意磨蹭了一陣才走出去。


    煥然語氣有點衝,問她:“米田果,你一個月掙多少錢?”


    “沒多少。”田果語氣淡淡的。


    “既然知道沒多少,你給吳嬸買那麽多東西幹嘛?你是不是錢多了沒出花?”他麵色很臭,仿佛田果花的是他的錢。


    田果沒打算告訴鈕煥然自己此行的目的,隻說:“二喜下個月結婚,我來一趟不容易,總得買點像樣的東西吧。”


    “噢?像樣的東西?那你應該去大柵欄的瑞蚨祥再買幾批絲綢過來,那更是好東西!”


    田果覺得鈕煥然這氣生的莫名其妙,我又沒花你的錢,至於麽。再說了,你哪裏知道我心裏的小算盤。求人辦事光靠一張嘴哪行,不得送點像樣的東西裝門麵。她不想跟鈕煥然吵,主要也清楚他其實是為她好,畢竟她那點家當確實太過寒酸。田果調整了一下表情,自我批評道:“嗯,今天出手是大方了點,以後會注意的,對了,這兩樣東西給你,專門從副食店買的。”


    煥然垂眸,看著田果從隨身帶的布包裏掏出一盒大前門和一袋無花果。“下午我就走了,這兩樣東西你拿好,煙少抽點,一天十根就差不多了。還有這無花果,你還愛吃吧?記得小時候你一次能吃四五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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