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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裏可比院子外“熱鬧”多了。丫蛋媽叉腰站在田果家門口,擰鼻子擰眼兒一氣嗬成罵著家鄉話。她是南方人,具體哪裏不知道,反正從嘴裏吐出的話田果一句聽不懂。“媽,你少說兩句吧。”身後,丫蛋麵色訕訕地拽著母親衣袖,似乎覺得這樣很丟人,周圍鄰居們也勸:“哎呀,一張香油票而已,多大的事,別傷了鄰裏和氣。”


    “傷和氣?她偷我家香油票時怎麽沒想著傷和氣,這時候裝聾作啞躲在屋子裏不出來,鬧得我倒像一個潑婦!別以為你歲數大有是這片的老居民我就怕了你,告訴你,今天香油票找不出來,我就報警!”


    “那你趕緊報警吧。”田果淡淡地說,正好她也想報警,一是證明自己清白,二來能趕緊把真正的小偷抓住。


    她走進去時,院子裏的人隻顧聽丫蛋媽狂罵,這時看見田果都嚇了一跳。田果的強悍這院裏鄰居無人不知,長江媽心裏暗叫一聲不好,有心招唿丫蛋趕緊把她老娘拽迴屋裏,不然一會兒田果發起飆,這院子估計都能拆了一半。可想說話時,已經來不及了,田果隨手抄起院門口擺放的一把大掃帚朝丫蛋媽走了過去。


    “哎呀媽呀要打人啦!”院子外,楊曉紅大聲喊道。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長江媽和其他鄰居覺得此時應該走為上計,快速閃到院門口與外麵群眾融為一體。大家心裏想的是一樣的,隻要田果這掃帚往丫蛋媽身上一落,甭管輕重,他們就立馬報警。


    ——現在舉報一起有獎勵,今早兒王大媽特意宣傳過。


    “田果!”人群裏隻有一個人說了話。


    田果迴頭一看竟是鈕煥然的母親吳珍。半個小時前,吳珍正在家裏做飯,洗小蔥時聽到隔壁院子響一陣罵聲,她耳朵靈,聽出是丫蛋家香油票丟了懷疑是田果拿的。這時正好小姑子鈕藍推著自行車迴來,她就問了一句。


    “怎麽迴事?打起來了?”


    “打不起來,田果不在家。”鈕藍自小不愛管閑事,昨天值了一宿夜班此刻身體乏得很,剛才站在田果家院門口掃了一眼,隻聽了一個大概。鈕藍不喜歡田果,話裏話外都向著丫蛋媽:“要我說這東西就是田果拿的,從小那孩子就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如今長大了,隻會比小時候更瘋!她家那情況你也知道,整條胡同再也找不出更窮的,聽說理發店也就過春節時給員工發一兩香油票,多金貴的東西,田果絕對就是眼饞偷偷拿走了。”


    鈕藍說這話時,她的丈夫唐安平正好從屋裏出來,她嗓門大,剛才的話悉數飄進唐安平耳朵裏。作為一名知識分子和在單位稍有一些地位的小幹部,唐安平最聽不得老娘們在背後東扯西扯,庸俗!他指指鈕藍:“沒證據就別瞎說,這東西是田果拿的你是看見了還是有誰親眼看見然後告訴你了?”


    “這還用的著看見?票經過她的手沒了,肯定就是她偷的啊!”


    唐安平無奈搖頭,覺得媳婦不但庸俗且思維還很簡單,分析能力簡直連小學生都不如。他略帶諷刺地說:“這麽容易看出的破綻,既然連你都知道那人家田果能不知道?你就少說兩句吧,我看這香油票不是田果拿的,說不準是丫蛋家自己弄丟了然後賴在人家頭上。”


    無端被丈夫訓斥一句鈕藍心裏自然不服,把手裏搪瓷缸子往桌子一甩,就開始跟唐安平打起了嘴仗。他們夫妻二人在這邊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著,吳珍卻覺得得趕緊把這事告訴田果一聲。從內心講,她跟唐安平想的一樣,就是這香油票不是田果拿的。既然不是,迴來說清楚就好,該報警報警,該解決問題解決問題,丫蛋媽嗓門大,性子也潑,真要是讓她瘋起來,田果姥姥那個歲數可頂不住。


    於是,吳珍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跑去胡同對門的院子找了正窩在家裏睡大覺的蝌蚪。其實吳珍也不愛摻和這鄰裏打架的事,有時鄰裏打架就跟夫妻吵架一樣,都是寫雞毛蒜皮的小事,周圍有人勸勸,雙方再各讓一步這就沒事了。


    但丫蛋媽火力太強,而且一口咬定這東西就是田果拿的,周圍人誰也勸不住,王大媽來了都給罵走了。


    “嗬,我倒惹了一身騷。”王大媽哭笑不得,做了十年街道工作,愣說不過一個農村婦女,介於她的遭遇,後麵也就沒人敢勸了。


    吳珍是擔心田果的,雖說這孩子脾氣又暴又倔不是省油燈,但無論如何也是她從小看著長起來的,哪次見了都乖乖地叫她一身“吳嬸”。田果命苦,沒媽也沒爸,吳珍是沒有閨女,就生了鈕煥然一個獨子。也不知怎的,聽見丫蛋媽在那邊一口一個“偷雞摸狗”的罵,吳珍就跟聽見自己閨女被罵似的難受。她想,就為田果這一聲“吳嬸”今天她也不能坐視不管。丫蛋媽就算再有理,她今天幫田果也幫定了。


    “田果,別瞎鬧!”


    見她把掃帚抄起來,吳珍跨進院門一把揪住她胳膊,傻孩子,多大的事啊就抄家夥!有心提醒一句:這麽鬧是還想進局子?結果,田果把她手輕輕推開,笑道:“嬸子您錯怪了,我拿掃帚是掃掃屋門,這幾天柳絮飄得很厲害,你看我家門口——”伸手一指,把丫蛋媽圈進去,“都髒的不成樣子了。”


    這話在丫蛋媽聽來無異於是挑釁。“米田果,想說啥你就直接說,別擱那兒指桑罵槐!”


    田果冷笑,心想跟你對罵我也太跌份了,拿著掃帚走到家門口開始唿啦唿啦掃起來。她心裏也有怨氣,首先不知道這好端端放在抽屜裏的香油票怎的就丟了,其次就算丟了丫蛋家占理,也不能這麽在院子裏罵,有話不會好好說?


    也是巧了,門前塵土跟柳絮一窩蜂地撲了丫蛋媽一臉。“啊呸!”她朝地上猛啐了一口,罵道:“米田果,今天你要是不把香油票交出來,我就把你送到派出所!”


    田果手裏動作不停,麵色淡淡地道:“要去就趕緊去,一會兒我還迴理發店上班呢!”


    正說著,屋裏姥姥喊了一嗓子:“是小果兒迴來了嗎?”


    姥姥中氣十足,聽聲音與往常並無兩樣,田果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推門進屋時正看到姥姥如往常一樣坐在炕桌前戴一副老花鏡一針一線做著繡花鞋。這鞋還是給田果做的,說夏天到了,去年雨水多,布鞋底子早穿爛了,今年說啥也得給田果在做一雙新的。


    “姥兒,您沒生氣吧。”無辜挨罵哪能不生氣,田果聽了兩句就氣得不行,何況是是一直坐在屋子裏的老人家。“你要真生氣了就別憋著,氣大最容易傷身子,您放心,這事不弄得水落石出我決不罷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偷了這張香油票!”背黑鍋的事田果不做,反正東西放在抽屜裏自己不會長翅膀飛走。


    姥姥說:“我有什麽可氣的?又不是我香油票丟了?人家罵兩句也是對的,畢竟這東西丟在咱手裏,香油票多金貴?我要是丟了我也得罵,狠狠的罵!”


    噗!田果被姥姥逗笑了,這樂觀又豁達的精神她還真沒有。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白開水,田果說:“行了,您歇著吧,這事出的蹊蹺,我自己也納悶呢,先去派出所報案了。人民衛士為人民,他們肯定有辦法查清!”


    “帶著丫蛋一塊去!”姥姥說。


    “我明白。”


    田果出了屋子,看見丫蛋媽還立在院子雙手叉腰腮幫子像鯰魚似的一鼓一鼓,田果說:“王嬸(丫蛋媽姓王,無論信不信這東西不是我偷的,我米田果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不會為了一張香油票就對鄰居下手。”


    丫蛋媽跟院門外的楊曉紅鼻子裏同時哼哼一聲。


    田果視線轉向丫蛋,一臉嚴肅:“你現在有事麽,如果沒事就跟我去趟搬出所,中午飯我請你。”


    “噢......”丫蛋敢怒不敢言,心裏憤憤的。自從香油票丟了,她先是被老媽從頭罵到腳,連中午飯都沒吃好。剛才楊曉紅蹦到她家裏指著她鼻子又是一頓數落,丫蛋覺得自己這委屈全是拜米田果所賜,枉費早上那一大團充滿真摯友誼的紅薯粉了。但她性子軟,不敢像老媽一樣敢站在人家門口破口大罵。好歹是中專畢業,丫蛋覺得凡事還是得講理。


    田果管蝌蚪借了自行車,帶著丫蛋去了派出所。這架終於以一種還算合理的方式暫時結束,但丫蛋媽心裏是不服的,她最終的目的不是去報案,報案管個屁用?她要的是那張金貴的香油票,好久沒吃雞蛋羹,想著這個月若有一星半點香油點進軟軟金黃的雞蛋裏,甭提多美。在她的認知裏,這東西就是米田果偷的,就算不是,也跟她脫不了幹係,想著嚇唬嚇唬她,估計就能把香油票弄出來,何況楊曉紅給她出了一個主意:就一口咬定是米田果拿的,她已經進過局子一次,如果再進一次就該被單位開除,甭管是不是她拿的,為了不進局子,今天她都得交出一張香油票!


    ——對啊,這才是丫蛋媽想要的結果,她不需要公道,公道算個啥?能當飯吃嗎?足足鬧了兩個小時,連口水都沒喝,結果......


    此時,心裏同樣不高興的還有站在大槐樹下的楊曉紅,為了中午這場好戲,她特意跑到副食品店買了半斤五香瓜子,結果瓜子連四分之一都沒磕完,丫蛋媽就在田果一身“淫/威”下繳械投降。哎呀,真是個沒用的東西!好歹把她家窗戶打碎了再收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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