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玲從實驗室中走出來,這是她這個月來的第一次外出。


    自從加入下城聚居地以後,謝玲的生活就穩定下來,再也不必擔心受到方家村聚居地的折磨,這位植物學家開始把自己的精力灌注到未完成的科研之中。


    當課題再次遭遇瓶頸久久不得解決之際,謝玲想到外出走走,所謂靜極思動。不料一走出實驗室,就發現門外吵得不可開交。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居然嚇一跳,發起爭端的還是自己的丈夫和雲兒心儀的小子王強。謝玲擠進人群,想要看個究竟。


    王強無比惱火,自從第一次給江浩瀚提供血液樣本以來,這位偏執的科學家不厭其煩的糾纏自己,讓人好不難受。


    “絕對不行,這樣下去我不被你抽血抽死,也要被人當成實驗體玩死,不帶你這樣的。”王強義正言辭的說。


    而江浩瀚完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拉著王強的手不依不饒的訴求:“喂,小王,不要這樣,我發誓就這最後一次,抽一點,就一點,求求你了。”


    “一點也不行,你一個星期抽我六次血,當我鐵打的啊,不行,堅決不行。”王強使勁搖頭,想起針管現在都想吐。


    抱定王強不放手,哪怕下一秒就要挨拳頭,科學精神是永垂不朽的,江浩瀚麵色堅定的說道:“不行也得行,你看我把女兒都托付給你了,看在這個份上,就讓我再抽一管吧,啊啊啊。”


    一旁勸說的江雲看到自己的父親居然耍起賴皮,麵色無比嬌羞,惱恨地說道:“爸爸,你不要這樣,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非要這樣,你叫女兒以後怎麽見人。”


    豈料江浩瀚一改賴皮臉色,頗為威嚴的衝江雲說:“女兒,這兒沒你事,我正和小王談工作,你一邊兒涼快去,不準插嘴。”隨即又轉過頭死皮賴臉的對付著王強。


    王強感覺自己快瘋了,換個誰這樣折磨自己,強哥早就爆了他丫的,但是這準丈人軟硬不吃呀,這可不是辦法啊。


    這時候,謝玲插話問道:“我說老江你在做什麽,丟人迴家去丟啊,別在大家夥麵前出洋相。”


    近處一大群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紛紛點頭,對謝玲的話深表讚同,同時加大了圍觀的力度。


    江浩瀚一看妻子從實驗室之中出來,大喜過望,完全不在乎這些打醬油的陌生人,逮著王強的手就往謝玲那裏走。


    謝玲麵色晦暗,有些惱火的批評著自己的丈夫:“老江,別說我不給你麵子,當著這麽多人,我就想問你一句,你這樣子和流氓有什麽區別,還不快放手,拉著人家小王幹什麽!”


    謝玲慈威大發,山河為之變色,她一掌拍掉江浩瀚抓扯著的豬手,一麵和顏悅色的對王強講:“小王啊,你聽謝阿姨的,別和你江叔叔一般見識,他遇到事情鑽進去了就這個德行,別看他什麽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其實他祖上三代也就讀了幾本書,往上數的其他人都是農民工,歸根到底還是脫不了那股子蠻蠢勁。有什麽事情你和阿姨說,阿姨給你做主。”


    王強聞言向謝玲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心中直唿,世上還是丈母娘的好啊,有丈母娘的孩子像塊寶……


    熟料江浩瀚完全不在乎這些毫無營養的話,而是直接撲到謝玲麵前,神色的激動語無倫次的說:“老婆,有眉目了,有眉目了!”


    謝玲一臉鄙視的看著江浩瀚,而後者剛才和王強一番較勁連眼鏡都不知道落到哪裏去了,麵上還有一抹黑色油漬,大概是抓扯王強時候染上的。


    “老江,我看你是這些年搞科研搞傻了,說話都已經語無倫次,什麽眉目,需要你這副表情。還有,去把臉洗幹淨,別說我認識你,我不想和你一起丟臉。”謝玲氣不打一處出。


    江浩瀚毫不在意,而是不由分說的拉著謝玲走到角落裏,壓抑著語氣,盡量保持情緒的說:“伊甸園計劃,002工程的理想級終端計劃,現在有眉目了。”


    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枚大噸量的炸彈,在謝玲的心頭爆炸,饒是她一副儀容秀麗的科學家模樣,聽到這短短一句話,竟然全身顫抖起來。


    “你……你說什麽?”謝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到謝玲這副模樣,江浩瀚激動的心反而平複了不少,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故作輕聲的再一次說:“伊甸園計劃,我有眉目了。”


    謝玲顫抖的身體搖搖欲墜,她充血的麵容止不住讓自己頭暈目眩,長期缺乏運動讓這個剛剛從饑荒中恢複元氣的女科學家經不起如此巨大的心理承受。


    “老江,你會不會……弄錯了,你一定是弄錯了。當年那麽多人,老方,田指導還有小泉都還活著,大家都沒辦法摸索到那扇門。而你現在告訴我,居然有眉目了,你一定是在騙我。”謝玲有些哽咽,似乎往死無法承受的迴憶之重。


    麵對謝玲的懷疑,江浩瀚似乎有一些不自信,但是他看著王強的時候,目光有堅定起來:“阿玲,我沒有找到門,但我發現了鑰匙。”


    謝玲看著自己的丈夫,似乎有一些不認識這個男子,她顫聲問道:“鑰匙?什麽鑰匙。”


    “到我的實驗室來,我證明給你看,王強,你也一起來。”


    江浩瀚的實驗室和謝玲的實驗室之間僅僅一牆之隔,但兩人都屬於偏執的科研學者,往往沉迷在自己的科學世界裏不可自拔,而忘乎所有。


    王強三人來到實驗室,江浩瀚和謝玲就直接撲在工作台上檢測著各種數據,分析血液樣本,最終在智腦之中輸入數據,進行天文數字的運算量。


    最終在超級顯微鏡之下,謝玲不止一次的發出尖叫。


    “這不可能,你怎麽做到的,你怎麽做到的。”謝玲不止一次詢問丈夫。


    江浩瀚麵露苦色的說:“這不是我做到的,它已經存在了。”


    謝玲從顯微鏡下抬起頭,盯著丈夫,就像毒蛇盯上了一顆味道看似不錯的漿果:“它已經存在,什麽意思?”


    江浩瀚抬手指了指王強,說:“這些細胞原體,都是小王血液裏的。”


    謝玲不由分說,一根四百毫升計量的針筒擺在了王強麵前,準丈母娘吃人一樣的眼神,綠光閃爍的盯著王強,狠狠的說:“抽血,我要親自分析。”


    王強一聽,眼皮一翻,頭倒地,頓感這世界已經無藥可救了。


    漫長而難耐的分析時間裏,王強一共撓了四十一次癢癢,胡思亂想十八次,充分表達了百無聊賴的心情。


    直到謝玲抬頭從工作台上走下來,王強才迴過神來。尚未來得及開口,一根八百毫升的大型針筒又擺在了王強麵前。


    “抽血。”謝玲滿布血絲的眼睛縮放著詭異的光彩。


    王強徹底憤怒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拳砸在身旁的工作台上,花崗岩做的工作台被砸成一堆碎石。王強麵對這兩個瘋子一樣的科學家,已經無言以對,他轉身準備離開。


    謝玲一把按住實驗室的門,整個人擋在王強身前。


    王強恨不得一拳砸在謝玲的臉上,可是想了又想還是算了,忍一時風平浪靜,這要打下去了,未來和江雲的幸福生活恐怕就要說拜拜了。


    王強盯著謝玲,謝玲也盯著王強,兩人像是鬥雞一樣鼓著眼各不相讓。


    “你想怎麽樣?”王強問。


    “抽血,實驗。”謝玲的迴答幹脆明了。


    “憑什麽?”一聽到抽血,王強簡直氣炸了,想起當初路明說過的話,如今看來,自己與眾不同的問題暴露以後果然成了茶幾上的杯具。


    “你不會明白,你具有多大的科學價值,我不會讓你這樣離開的!”謝玲死死擋住門。


    王強徹底爆炸了,他怒吼道:“鬼才在意你的什麽科學價值,你們活著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就行了,在這個該死的末世,你們就是一群神經病。”


    王強決定不再顧及什麽顏麵,因為這樣玩下去,自己遲早被玩殘,不如痛快一點,斷了這兩個科學家的念想。他轉身繞開謝玲,來到一麵牆身前。這是一麵用鋼筋混泥土打底的牆壁,結實程度足以抵禦九級地震。


    王強抬起腳,一腳踹在牆上,隻感到整個地麵輕輕一顫,牆壁上出現了一道裂縫。王強出腳不停,一腳接一腳狠踹牆壁,半分鍾不到的時間,牆壁被王強踹出一個巨大的洞,而代價是徹底報廢了一雙優良質地的軍用皮靴。


    開了這麽大一個洞,現在不用走門也能出去了,王強嘿嘿一笑,轉身就鑽出實驗室。


    這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江浩瀚跑上來死死拖住王強,不讓他離開。


    王強徹底惱了,隻需要一腳下去,稍微使一點勁,這個討厭的家夥就可以完蛋了,可是王強踢不下去,踢死了老丈人迴去交不了差啊。


    “王強,你不要走,我來告訴你,告訴你為什麽你一定要配合我們,因為這是全人類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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