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門前,盛翼不管不顧地一屁股坐到一側的土堆上,腳腕上剛開始還火辣辣地痛,後來就麻木了,不是剛才針紮似地痛起來,他就差點以為已經好了。“嘩啦啦,”老獵戶把葉雲寒朝地上一放,像甩掉一個包袱似的,但甩包袱的人並沒看那件流血受傷昏迷的包袱,隻是怒瞪雙眼,唰唰地把無數不滿朝盛翼丟去:“你,起來,坐我老夥計身上作什麽。”盛翼被他那眼光一嚇,蹦了起來,迴頭一看,就一個小土包,黑不溜秋,上麵還長著一撮亂草,沒一點藝術感,怎麽就成了老夥計了,隱居的人真不能以常人的思維去理解,八成山裏沒人說話,憋傻了。“還有你,坐那作什麽,半夜三更的,還不去找點吃的。”盛翼看到老獵人朝空中呲牙咧嘴的。真是神經出問題了。盛翼一哆嗦:“好好好,不坐,不坐,借你間房,幫個忙,幫我朋友清理一下。”還好,人命關天,老獵戶知道輕重,沒再計較什麽老夥計不老夥計的事,把葉雲寒拖了進去,放到床上。盛翼看一眼就倒吸了口涼氣,這是神馬東西。頭發亂蓬蓬的,人也昏過去了,尼瑪剛才還好好的,扛這一路活活扛成這副鬼樣子了。這是救人!這他媽就是殺人犯!“酒,炭火,”盛翼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毫不留情地碾壓了老獵戶一遍,言語裏也不見分毫客氣。怎麽沒人迴答,盛翼一迴頭,老獵戶那眼神盯在葉雲寒的臉上,眉頭皺了一皺,又皺了一皺,頭也偏了一下。盛翼趕緊把身子一移,擋住了這令人頭麻的視線。果真是好看的東西人人都著迷。“這大熱天的,你要炭火,還要酒,嫌活得長!”老獵戶迴過神來,像看怪物一樣的神色看他。難道說,這個時代清理傷口不用酒精什麽的麽。老獵戶又開口了:“給給給,別這副喪死鬼樣,還當我多小氣,當我不知道,你要給他消毒。”盛翼瞬間石化了。老獵戶雖老,頭發胡子都白花花的,但動作輕靈,手腳便利,唰唰唰地出去,唰唰唰地進來,三五趟,東西便都備齊了。盛翼熟悉無比地去翻葉雲寒的醫藥包,(他現在弄不清這是葉雲寒的還是他的,反正葉雲寒在身邊就一把拿過來,)他找了些止血、清熱、去淤的外傷藥,但看著葉雲寒那傷口,卻發了愁,總結一下,就是藥不夠用,紗布倒是有,卻沒有針刀之類外科用具,這麽大的傷口,處理起來有些棘手。老獵戶看盛翼呆呆地看著醫藥包的樣子,突地拿了起來,上下打量一下:“這包太過樸素,連花都不鏽一朵,嘖嘖嘖。”盛翼:“……”都什麽時候了,注意力能不能移點到病人身上。老獵戶兩眼淚花閃爍:“想起我老夥計了,嗚嗚嗚。”盛翼:“……就是門外那個土包,很好看嗎,有花嗎,天生麗質嗎,看不出來吧。”先前是傻,這迴徹底瘋了。“什麽土包,我老夥計不天生麗質嗎,你以為就你夥計長得好看嗎,比起他,嗬嗬嗬,等著,我給你拿他的包來,想要什麽有什麽,就你這破包,外頭不好看,裏頭也不好看,瞪什麽,我說的可是大實話。”門外大土包,醫藥包,他的包,盛翼覺得自己頭上已經聚焦無數個包了。“給,”一個黑黢黢的包包驟然遞到眼前。盛翼嚇了一跳。“我老夥計的。”“你,你老夥計。”盛翼腦子裏瞬間一千個包在動。老獵戶神色頓時黯然起來,點點頭:“沒了多少年了,我就把他葬在門口了。”盛翼嚇得一哆嗦,往葉雲寒那邊挪了過去。“他這包裏,什麽都有,尤其是外傷什麽的,我也不懂,反正每次都是他替我包紮的,想當年,嗚嗚嗚,他那小手溫柔得,就好像春江邊的一捧水……。”盛翼:“……”鎮定,鎮定。把思緒轉過來,救人要緊。哇噻,這就是個小型的外科室嘛。一溜兒的小刀小鉗,幾包長長也不知什麽做的潔白的紗布,按了按,較前世用的柔軟許多,肯定是好材料做的,然後,還有幾個黃色的紙包兒,一打開,竟是些硝鹽之類。盛翼有些小小的激動。“怎麽樣,不錯吧,別說兩個洞了,就是五馬分屍也給你縫攏來,”老獵戶得意洋洋地昂著頭。盛翼白了他一眼:“打下手。”“好嘞,可是,打下手怎麽打,我從來沒幹過這個,我隻釘過馬掌……”盛翼鄭重思考了一下,兩眼朝老獵戶看去。老獵戶心裏一抖。盛翼:“退一步,再退一步,再退……嗯,就這樣,把門關好,守在外麵,別讓人打擾。”老獵戶看了一眼無邊無盡寂靜無比的黑暗山林,盡職盡責地搬把椅子守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