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戧第一反應:那條幹起本職工作總是敷衍塞責的大舌頭它主子不知受到什麽刺激,終於發威了!


    隨著又一聲嘶吼灌入耳道,百煉鋼似的帷幔迴歸繞指柔狀態,八角亭的八幅帷幔同時揚起,衛戧眼界豁然開闊,但很快又被一頭龐然大物填滿。


    它有三角形的腦袋,突出的眼球,體表覆蓋鱗片,脊背上聳著嶙峋的棘刺,身體大部分還是隱沒在濃霧之下,隻將頭部和兩條粗短強壯的前肢探出來。


    什麽東西,四腳蛇它家老祖宗?


    不過衛戧已經沒有心思再研究這怪物本身,她看到立在它兩眼之間的平緩區域上那個紅衣娃娃,是諾兒,不,不是諾兒,是偽裝成諾兒的築境——原來是主人迴來了,難怪它表現的如此鬥誌昂揚。


    由於這怪物的個頭太大,那些飄浮著的踏板和立柱統統被擠到一邊去了。


    趁著築境還沒有反應之前,衛戧趕緊尋找出路,


    眼角餘光無意間瞥見王瑄手執龍淵,氣勢逼人的模樣,衛戧一怔,不由轉頭正視他。


    她一直都知道,他長的俊美,但頭一次覺得,他竟是這樣好看!


    再看那氣度,臨危不亂,是因為勝券在握?


    所以呢,等一會兒真王瑄和假諾兒打起來,她要做到的就是盡量控製自己,不要因為築境頂著諾兒的臉,她就做出拖王瑄後腿的行為。


    兩方對峙良久後,情緒高漲的大怪物首先沉不住氣,它突然動起來,驚得衛戧條件反射的端起應戰姿勢,結果它卻對站在自己對麵的她和王瑄視而不見,掉頭往亭子另一麵轉去。


    怎麽個情況,難不成它就是頭虛有其表的傻大個,還是在耍聲東擊西的小把戲,逗著他們玩呢?


    它一走,那些被擠到旁邊的立柱和踏板就像訓練有素的列陣士卒,迅速跑起來,各就各位,重新鋪就一條條聯通八角亭和出口的特殊階梯。


    眼見前方有路,本就攥著她左手的王瑄突然加大力道,引得衛戧再次側目:“?”


    王瑄擠了擠眼睛,唇語道:“快跑!”


    衛戧短暫的呆愣了一下,接著反應迅速的跟上王瑄步法,隨著他閃轉騰挪,卻在即將到達彼岸時,忽聽身後傳來帶著哭腔的疾唿:“娘,不走,要抱抱!”


    這一聲縈繞在衛戧腦海深處幾年不散的哭求,如此深刻的重現在耳畔,盡管明白那不是真的,可還是讓措手不及的她步伐亂了一拍,腳下一空,身體急速下墜。


    與此同時,那條紫黑色的大舌頭掃過來,兩個選擇——不是被摔死就是被咬死。


    但防患於未然的王瑄給了她第三條路,他為了避免遺失彼此的情況發生,將兩人的手腕綁在一起,在那大舌頭卷住她之前,他拽住了她。


    “娘親,難道你真打算再一次拋棄你的諾兒麽?”不管那怪物怎麽翻騰,始終穩如泰山一樣立在它雙眼之間的諾兒樣築境抽咽道。


    明明驅動那麽個大怪物來捉她,又何必惺惺作態的動之以情?


    衛戧借力躍上來,由於腳下踏板有點窄,她自然而然擠靠在王瑄懷裏,仰頭想要開口說一聲抱歉,卻被他用嘴唇堵迴來。


    “娘親,不要相信那個怨念纏身的厲鬼,他殘暴狡偽,殺人不眨眼。”又開始曉之以理了。


    隻不過他初見王瑄時就說過“這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邪魔外道,他是來蠱惑您的”,如今老調重彈,實在沒什麽說服力。


    王瑄放開她,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繼續前行,終於腳踏實地。


    “娘親——”諾兒的聲音異常響亮起來,引得大怪物嘶吼附和他。


    衛戧克製著迴頭的衝動,任由王瑄牽起她撒腿就跑。


    “王氏豎子,你言而無信!”築境惱了,不再用諾兒的童稚嗓音,而是現出雌雄莫辯的低沉嗓音,厲聲指責王瑄。


    王瑄輕笑一聲,迴道:“那是有前提的,可你沒能完成它,怎能怨我呢!”


    那條紫黑色的大舌頭循著王瑄的聲音追過來。


    而王瑄的應對方法則是,拉起她跑得更快了。


    他二人在水鏡似的通道裏狂奔了一陣,王瑄才放慢腳步——那怪物舌頭再大,也是有限度的,而這條通道窄而長,它龐大的身軀是無論如何也鑽不進來的。


    鬆了口氣,衛戧也生出閑心思考築境之前的話——言而無信?是說王瑄最初被請進來的時候,答應當築境的壓寨夫君,所以築境才把他那一身傷疤給治好,又拿他當祖宗一般的供奉著,結果到頭來,他卻跟她私奔了!


    那王瑄的“前提”又是指什麽?


    感應到她的視線,王瑄微微側頭:“有什麽想知道的?”


    衛戧略一沉吟,含糊不清道:“你做了什麽?”


    王瑄坦蕩如砥:“我們兩個綁起來也不是那小妖精和老怪獸的對手,肯定要逃命啊!”


    衛戧嘴角抽了抽,原來不是勝券在握,而是在準備趁機開溜……深吸一口氣:“我是說你做了什麽,才讓築境和那怪物看不到我們?”靜下心來就會發現,築境立在怪物頭上喊叫,卻沒有驅使它過來直接把他們抓住,應該是看不到他們,而築境引得王瑄出聲後,怪物才追過來。


    王瑄笑道:“大概是前輩庇佑?”


    衛戧白眼相加。


    王瑄咳了咳,低聲快速道:“哦,對於身處此地的小妖精和老怪獸來說,我們身上的衣裳掩住了我們的身形和氣息。”


    衛戧:“……”想了想,到底沒問王瑄和築境之前製定了什麽協議——萬一涉及到不可告人的*,那她豈不是很失禮?


    說話間已到了通道盡頭,但他們又遇上障礙。


    衛戧看著麵前這幅似乎由光線織就的篩網,沒敢輕舉妄動。


    王瑄不曾遲疑,揮劍的動作漂亮而凜冽,劍尖劃上篩網,火星四濺。


    可過後再看,那篩網卻是完好無損,龍淵劍都奈何不了,可見它有多結實!


    “哈,這次看你們往哪跑!”頂著諾兒樣貌的築境追上來了。


    這邊是死路,還能怎麽樣,他二人轉過來麵對築境。


    王瑄歎了口氣,莫可奈何道:“事已至此,隻好放手一搏了!”說完之後含笑與她道:“戧歌,我會與你同生共死,你有沒有感覺有些歡喜?”


    都要死了還歡喜?自己又沒病,衛戧斜睨王瑄,不過由此可見,過去的王瑄隻是貴體抱恙,時至今日,邪毒入腦,沒得救了!


    他之前還說,有這身紅裳,築境是看不到他們的,可此刻卻不見他有偷偷從築境身側溜迴去的打算,反倒端起龍淵劍,如履薄冰的盯著築境。


    衛戧試探的往前挪了半步,便見築境抬手在虛空中做了個下拉動作,隨即又一幅光線織就的篩網憑空而降,刷的一下擋住他們的退路。


    整條通道就像一個放大的竹筒,築境迴來的時候,在“竹筒”的出口裝上了堵頭,現在又在半路加了個塞子,於是他們兩人成了筒中困獸,眼睜睜的看著獵人嘴角噙著獰笑,一步一步,踏著令獵物揪心的節奏,緩慢的走上前來。


    衛戧看到,王瑄雖然仍是麵不改色,但握著劍柄的那隻手關節明顯泛白。


    築境距篩網丈遠的地方停下來,歪著腦袋貌似天真道:“你有野心,我便許你城主之位,讓你統領我苦心收集來的英才異士;你有不甘,我便為你重塑靈體,讓你可以不再受魂玉所限,留下來多好,可你怎麽就那麽想不開,偏要隨那螻蟻離開呢?”


    聽聽那情深似海的告白,再聽聽這對“誘拐者”的輕蔑詆毀,他們果然有一腿了罷!


    牢騷完畢,接著便是實質性的懲罰,築境抬起手來,朝上的手心裏漸漸匯聚出一個光球,他將光球往他們這邊一推,光球在前行的一瞬炸成無數道光線,如箭矢一般射過來。


    衛戧暗忖:當年前輩們草船借箭,大概也就這光景了!


    王瑄迅速做出反應,他一抬右臂將衛戧甩到身後,左手揮劍抵擋穿過篩網來到麵前的光線,奈何光線太過細密,而他手中隻有一把劍,揮得再快也不如真正的盾牌嚴密,難免疏漏,於是光線透過來,如利箭一般紮到他身體上,戳出一個個血窟窿。


    而被他護在身後的衛戧卻是毫發無損。


    築境就像貓逗老鼠,又接連推出幾個小光球,炸出的光箭也是東一簇西一簇的。


    如果隻有王瑄一個人,對上後來的光箭,揮劍抵擋外加敏捷的閃避,應該不會傷得那麽嚴重,但他之前非要把他和衛戧的手腕捆在一起,使得他們成了一條線上拴著的兩螞蚱,隻能共進退。


    聽著王瑄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衛戧盡可能的不給他添麻煩,並嚐試解開發帶。


    “哈——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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