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提前把飯煮好,難道我就不能想吃別的了麽?”


    “飯都煮好了,難道你還把它倒了不成?不想吃也得吃,不然我就去找你爹,看他來了怎麽收拾你!”


    作為一個靠善解“主”意發跡的優秀仆婦代表,在主子搜腸刮肚想辦法時,自己也不能毫不在意沒事人一樣,所以正愁眉不展絞盡腦汁的瑞珠,突然撞見這一幕,大受啟發,計上心頭,頃刻間一張十八褶的包子臉舒展恢複成原來的發麵大餅臉,走路一陣風,幾步躥到姨婆麵前,笑逐顏開道:“好了好了藍嬸,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都迴自己家了,女郎想吃什麽,吩咐下人去給做就是。”


    和事老跳出來和稀泥,端著管事架勢,不鹹不淡的扯上幾句,片刻工夫,尋出一個由頭,腳底板上擦油,一走了事。


    留下那個模樣規矩,表情刻板的宮人,說是奉她繼母之命,前來指點她知書識禮。


    在她受到姨婆目光施壓,不得不在書案後端坐好,卻見宮人掏出一本班昭的《女誡》,接著照本宣科,甚是無趣,好歹姨婆講這些東西的時候,還知道引經據典,寓教於樂……


    半個時辰的教授過後,衛戧確定,眼前這位中年婦女,即便當真是個宮人,那也是個沒品的宮人。


    天色漸晚,即將要用晚飯,宮人收拾一番告退了。


    姨婆走上前,問出心中疑問:“你這孩子,本不挑食,怎的偏讓我當她們的麵說那些話?”頓了頓:“難不成是好叫那群勢利眼謹記你的身份?”


    衛戧站起身,來到姨婆左後側,展臂環住姨婆腰身,將下巴擱在她左肩膀上,嬉笑道:“他們想給人家煮上一鍋別具一格的好飯,不曾想淘米下鍋前,人家卻提前跑來看了一眼他們的米,嗬……其實就是想提點他們一下,既然遭遇變故,反正開席還早,不妨提前煮米,飯好了,迫於外部壓力,哪怕是煮糊了,人家也隻能梗著脖子硬咽下了。”


    姨婆對於衛戧的小紅疙瘩渾不在意,當然,別說幾片小紅疙瘩,就算生瘡流膿她都見識過,明白這是衛戧瞎折騰的成果,抬手握住交握在她肚腹前的紅疹手:“一聽這話,就知道你又沒想好事,我可事先跟你講好,逗逗那些個勢利鬼沒關係,但別把大好的幸福給折騰壞了。”


    衛戧目光悠遠:“我沒閑心去逗他們。”喟歎一聲:“就是為了我們的幸福,我才要這樣折騰。”


    姨婆伸頭看向門外:“今天長公主和世子殿下特意跑來,向他們明示對你的看重,怎的都到這個時辰了,還不見他們來找你同吃晚飯?”


    衛戧解釋道:“姨婆,你瞧瞧我這模樣,肯定是要隔離開的嘛!”


    姨婆認同了這個說法:“也對。”又來教育她:“馬上就要成親了,還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真是不省心,限你大婚前把這些礙眼的東西清理幹淨。”


    “遵命!”在姨婆看不到的地方會心一笑——就連裝裝樣子都不曾,看來她狡黠的繼母已經豁然開朗,接下來,安靜的等待就好。


    十九這天,衛府內和往日沒太大區別,不過衛戧所在的東院明顯熱鬧起來。


    不管她最後嫁不嫁得成司馬潤,但就眼前形勢來說,好歹她也是陽平長公主親口發話要罩著的人,麵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裁縫:這次來的幾個據說是專門給虞薑和衛敏做衣裳的;


    仆婦:侍立兩旁,躬身待命,需要什麽盡管開口;


    宮人:衣著得體,舉止端莊,“三從之道”,“四德之儀”娓娓而談,衛戧想,她們一定是有品秩的——後來才弄明白,搞半天,原來人家當年是陽平長公主的陪嫁……


    趙太醫:這奸詐狡猾的白胡子老頭,起初見她症狀,眉頭深鎖,很是上火,但經過一套嚴禁而細致的診斷後,吐出一句:“小姑娘真是太頑皮了!”然後今天再到東院,便捧著茶盞,悠閑自在的坐在旁邊,看裁縫給她量身,看仆婦給她奉茶,看宮人手把手教她動作,而他隻是笑,比她更像狐狸的笑著。


    反正隻要熬過這兩天,今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沒必要去威逼或者利誘——被折磨中的衛戧看著坐在昨天芽珈蹲過的石桌前吃茶啃果的趙太醫,懨懨的盤算著。


    晚飯後,衛戧發現姨婆給她繡的那塊巾帕不見了,這也不算什麽,反正是用舊了的東西,迴頭讓姨婆再繡一塊就好,但錦盒裏的夜光杯也少了一隻,這問題可就嚴重了,要知道這種成套的東西,少一隻,價格可能要大打折扣!


    隨後衛戧默默安慰自己:算了算了,為了光明的未來,割一塊心頭肉又能怎樣……要知道傳說中有人為了套住色狼,連媳婦都舍得。


    於是衛戧絮絮叨叨念了一通,沒有聲張,乖乖歇下。


    八月二十,距離婚期隻差兩天了。


    一大早,紅光滿麵的瑞珠就敲開了衛戧的房門,說是她們姐妹倆得了一樣的病症,可一個在東院,一個住西院,趙太醫上了年紀,叫他一個老人家來迴兩頭跑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所以還請衛戧今天暫時去西院和芽珈一起。


    這個安排……衛戧聽到後,心花怒放:終於要來了!


    就在衛戧用過早飯,去往西院的途中,司馬潤從側門入府,隨行隻帶了三個人,雖然他行事夠低調,但他樣貌不夠內斂,一進門就被負責灑掃的家僮發現,繼而迴稟給衛毅知道。


    少頃,意氣飛揚的衛毅大步流星迎過來,老遠便道:“殿下要來,怎不差人通知我一聲,也好讓我事先準備一下。”


    司馬潤探手入懷摸了摸藏在那裏的東西,眸光沉了沉:“小婿也是心血來潮——”頓了頓,解釋道:“府內到處是人,晃得我眼暈,反正暫時也沒我什麽事,就出來散散心,不知不覺便來到這裏,想著既是嶽父門前,過而不入實在不妥,便失禮的不曾知會嶽父而直接進門了。”


    “確然如此,就連我這裏都是人來人往的,何況是王府那邊,既然來了,就先找個清淨地方坐坐。”


    然後百忙中的衛毅也不知道怎麽突然就有時間了,正堂總有人來,衛毅便將司馬潤拉進他的書房,給司馬潤看他繪製的地形圖,與司馬潤講他的軍~事構想,捎帶還詳細的介紹了他麾下幾員精兵的家庭背景……不管他講什麽,司馬潤總能跟上他的步調,甚至還給出恰如其分的建議,叫他越講越來勁。


    期間,瑞珠用托盤端來兩碗肉蓯蓉湯茶,放下托盤後,先端起一碗雙手奉給司馬潤,隨後才給衛毅。


    衛毅端起湯茶直接啜飲一口,視線若有似無的瞥向司馬潤端起湊到嘴邊的茶碗碗身。


    看見衛毅的目光,司馬潤頓時停下動作,趁著衛毅移開視線之際,將碗拿開,觀察一下自己的碗,又看了看衛毅的碗,還真有所發現……


    這次歡聚,足足耗上將近三刻鍾,直到虞薑差人來找衛毅,方才作罷。


    當然,臨走前是百般賠不,千番道歉,司馬潤平和道:“原本就是小婿莽撞冒失,耽擱嶽父不少時間,不過嶽父說的這些甚是有趣,令小婿流連忘返,待到他日小婿與戧歌成親後,逮到空閑,定來與嶽父詳聊。”


    聽完這話,衛毅的笑容稍稍有些不自然,但還是連連點頭:“一定一定。”對於衛毅來說,與司馬潤的談話,就好像酒桌上遭遇知己,感覺就是共飲千杯還嫌少,但天下無有不散筵席,總要分別,好在司馬潤即將成為他的女婿,今後還有大把時間歡聚。


    衛毅起身走了,司馬潤又伸手入懷摸了摸那隻東西,退迴手後,順勢將麵前的茶水遞給身側的壯碩青年:“喏。”


    壯碩青年痛苦的擰了擰眉,但還是老實接過,仰頭咽下。


    司馬潤站起身,撣了撣別說灰塵,連根皺褶都沒有的衣擺:“走吧。”


    而那邊差人來把衛毅找走的虞薑,此刻正熱情洋溢的接待著一群特殊的貴客。


    為首的自然是目前整個臨沂城裏最尊貴的女人——陽平長公主,餘下還有桓家和虞家來的貴婦。


    當然,上麵的三位是虞薑特地邀來的,說是請她們幫忙參考一下嫁妝禮單和婚禮細節,看看還有沒有什麽不足之處。


    陽平長公主看完禮單後很滿意,誇讚虞薑準備的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如果禮單上的東西全都在的話,以衛家目前的財力來說,根本就辦不到。


    這個年代,也有世家為了女兒嫁出去之後,不至於看夫家臉色行事而舉債陪送豐厚妝奩的,所以超出實力的嫁妝不足為奇。


    陽平誇完虞薑沒多久,瑞珠氣喘籲籲的出現在門口。


    虞薑轉眼看過去,瑞珠衝她點點頭,於是虞薑開懷一笑,與陽平道:“既然這邊也沒什麽事,長公主要不要去東院看看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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