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原來的腔調,還是熟悉的招恨,不會錯,除了那殺千刀的賤嘴鴉之外,還有哪個能做到這樣的鬧心?


    衛戧猛迴頭,端端對上那隻蹲在高幾上,盛氣淩人的黑色大鳥。


    “啞,士別三日……”扭身歪頭,全方位多角度將她仔細打量:“你還是一樣的醜!”


    真是個一開口就令人恨不得點火燒水將它涮了的貨色!


    衛戧磨磨牙:“你把我的噬渡怎麽了?”


    一句話,又把它刺激到炸毛,聲音也拔尖幾分,十分不滿的模樣:“啞——是猞猁是貓,拉出來耍耍!”


    簡言之,這隻老奸巨猾的黑鳥趁她不在家,登堂入室,欺負屋裏年幼無知的小猞猁,實在有夠臭不要臉!


    衛戧慢慢站起身,緩緩移步至高幾前,卻在下黑手替噬渡報仇前突然反應過來:“你怎麽會出現在我家裏?”


    渡引歪著小腦袋,先瞄了一眼衛戧舉在半空中的手刀,又看看自她進來後就關門閉窗的狹窄臥房,悄悄往旁邊挪了挪,毛也趴了,聲也細了:“來找你!”


    衛戧知道烏鴉可以分辨出極遠距離外的腐肉氣味,渡鴉和烏鴉是親戚吧?所以之前渡引在上千人的車隊中將她找出來,她並沒有感到多驚奇,但這裏並不是排成條線的一支車隊,而是分成大攤的整座城池:“我問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渡引縮頭縮腦,又挪了挪:“阿引是神物!”


    衛戧白了一眼這“賣瓜王婆”,又想到它和王瑄總是影不離形,微微眯起眼:“既然你在這,那王瑄那小子……”


    渡引將小腦袋抬高一點,戰戰兢兢糾正她:“嘎,要叫主君……”


    衛戧瞪它一眼:“少廢話,你在這,王瑄肯定也迴來了吧?”


    被瞪得退無可退的渡引,縮成一個團,弱弱道:“是。”跟著又補充一句:“主君是特意趕迴來的。”


    但提到王瑄,衛戧的注意力瞬間轉移,她是沒聽到渡引後麵的話,滿腦子想的都是:這正為錢的事著急上火呢,哎呀!就有一棵搖錢樹自己顛顛送上門來——王瑄他,還真是一件貼心小棉襖!


    蹲旁邊窺視著衛戧的渡引見她老半天沒個迴應,於是忍不住嘴賤道:“啞,主君知道你聽說他迴來都喜瘋了,一定很開心!”


    這一聲有點響,令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衛戧被嚇一跳,她抬手連拍胸口,並又瞪渡引一眼:“真敢想,還我聽說他迴來喜瘋了?啊——”王瑄已經迴來了,那和他哥倆好的司馬潤還能繼續在外頭飄著麽?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呀!更關鍵的是,她怎麽會把這麽重要的麻煩給忘了?


    旁邊那隻表裏如一全都黑的刁鳥見她放棄揍它的打算,伸頭展翅抖羽毛,恢複高高在上的姿態:“啞,主君讓我給你帶個話兒——明晚黃昏後,月主祠前見!記住了沒?”


    “記住個屁!”焦躁的衛戧口氣不善道:“既然你們能這樣輕易的就找上門來,如此神通,難道不知道我已經定親了?邀請一個即將嫁做人婦的良家小姑晚上出去,你家高貴典雅的主君就不怕遭世人唾棄?”


    它歪著腦袋斜眼盯著她,不吱聲。


    她比較煩,懶得說話。


    而癱在地上的噬渡至今還沒緩過氣來,也不能搞出什麽大響動。


    於是一人外加一對仇敵陷入僵局,半晌,忽聽門外傳來一串急匆匆的腳步聲,並伴隨姨婆興衝衝的叫嚷聲:“戧歌,戧歌,好消息,定了定了……”接著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


    “啞——你個不守婦道的小潑婦,等我告訴主君,讓他親自來收拾你!”渡引瞅著時機,振翅一飛,衝出門去。


    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姨婆被渡引驚嚇到,雙手扶住門框,目光追著渡引轉過頭去:“什麽東西?”


    衛戧顧不上操~家夥滅渡引的口,她快走幾步迎過來,伸手攙住姨婆:“沒什麽的,就是一隻被人教壞的鳥而已。”仔細查看,見姨婆沒什麽大礙,衛戧便刻意的轉移開話題:“姨婆,什麽好消息?”


    姨婆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導迴原來的軌跡,就見她雙眼逐漸泛紅,握住衛戧的手,激動道:“戧歌,我方才洗完衣服,順道去下房坐了一會,聽她們都在議論,說婚期已經敲定,就在這個月的二十二,不算今晚,還有七天。”


    衛戧愣了愣:“怎麽突然就定好日子了?”


    姨婆也當她的表現是喜瘋了,拉她到榻上坐下,與她細致解釋道:“這樁婚事在咱們看來,或許是匆忙了一些,但畢竟是世子大婚,豈會太過草率,何況王爺和世子本人對這門親事都十分看重,所以早就選出了幾個吉日,端看你什麽時候迴返。”抬手將她跑了一天後散下的鬢發別到耳後:“喏,現在你迴來了,距現在最近的一天便是二十二。”忍不住樂出聲,笑嗬嗬道:“嗯,聽說請期禮書今早已經送過來了。”


    衛戧算是聽明白了,這感覺就像——不知道她從哪兒出現,於是事先挖好一堆坑,看她冒頭時離哪個坑近,順手就把她推哪個坑裏去!


    閉了閉眼,衛戧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二十二麽?她記得恭王司馬瑾的祭日是八月十七,那即是說,司馬潤他爹會在他們定好的婚期前去世,萬一又出變故,他老人家沒去成,還有她繼母貢獻出的親閨女衛敏給殿後呢!雙重保障,應該能確保萬無一失。


    所以沒什麽好擔心的,嗬,這輩子,和他司馬潤,還有他司馬潤的寵妾們,再無瓜葛,她隻要待在安逸的田園,守著真心愛她的人,坐看他們窩裏鬥個你死我活好了!


    嗯嗯,她還是先考慮一下該派幾個人去王瑄他們家,既能保證低調不顯眼,又能搬迴足夠多的錢財……


    “謝天謝地,我家女郎總算苦盡甘來……”


    衛戧聞聲轉迴頭來,就見姨婆又習慣性的雙手合十念叨著,看她那一臉的滿足開心,衛戧突然覺得有些於心不忍——到時候被姨婆得知一直翹首企盼的美滿姻緣,最後關頭卻被虞薑的女兒截去了,她肯定會難過的。


    不想再看姨婆為這樁婚事搭進去更多空歡喜,於是衛戧伸手挽住她胳膊,額頭抵上她肩膀,撒嬌道:“姨婆,明晚就十五了,你都準備了些什麽用來祭月啊?”


    姨婆合十的雙手被衛戧扯開,不過她還努力要將手重新貼迴去:“嗯?”


    “今年和以往不同,我們全家人第一次聚在一起,估計也是最後一次闔家團圓,所以明晚的祭月一定會格外慎重吧?姨婆你看,我們需不需要做些別的準備呢?”


    “可是我聽說,你父親已經聽從你繼母的建議,明晚會帶著全家人一起去月主祠,為你的婚事拜月祈福,雖然拖家帶口的去月主祠有些麻煩,但既然是為了你的姻緣,那便不是麻煩,而是滿滿當當的心意。”邊說邊替她順順額發,欣慰的歎口氣:“不管怎麽說,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終歸還是打從心底疼愛你的。”


    聽到“月主祠”三個字,衛戧心裏湧出一種異樣的感覺,緊接著聽清姨婆後麵的話,她嘴角抽抽:“嗯,是啊,哈哈……”幹幹的笑起來。


    隨後,衛毅遣仆婦來通知衛戧,隻說府中二十二日要辦喜事,因時間緊迫,他和她繼母兩夫妻實在太忙,所以今晚不能陪她們姐妹一起用餐,她想吃什麽便言語一聲,讓廚子給她準備。


    聽完仆婦的轉述,衛戧看看窗外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色,淡淡道:“這個時辰,想必府中的晚飯已準備齊全,隻等上桌了吧?”


    那仆婦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賠笑道:“晚飯確實是準備好了,但如果實在不對女郎胃口,女郎隻管吩咐,老婢讓他們重新給女郎準備幾樣可口的。”微微抬高下巴:“不過不管怎麽說,我們衛府的飯食就算在整個琅琊也是出了名的好,這可是山裏和路上的那些粗茶淡飯遠遠比不了的,應該能讓女郎滿意。”


    衛戧扯扯嘴角,微微一笑,彎腰揪住勉強靠著她的腿站起來,沒撐多久又要滑下去的噬渡後脖頸,意味深長道:“這樣啊——”


    仆婦點頭道:“就是這樣。”循著衛戧的動作盯著噬渡看了好一會兒,極小聲的咕噥一句:“怎麽帶迴來這麽大一隻貓?”


    耳尖的衛戧自然沒錯過這仆婦後麵的一句,但她懶得理會,捋著噬渡的背脊,慢條斯理道:“父親它考慮的還真周到,家裏的飯菜,我們的確有點吃不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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