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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九十二章、玉翀閣主


    店員一聽就樂了:“這位先生您可真有眼光,這可是李鴻章親筆啊!看樣子你是個識貨人,就給你個實在價吧,二十萬。”


    華有閑和謝小丁都被嚇了一跳,這麽貴呀?沈四寶卻搖了搖頭道:“根本不值,去掉一個零還可以。”


    他主動幫遊方砍價了,古玩這東西定價差別很大,其實最不值錢的就是這種物件,買迴去幾乎沒法掛也不能賞玩,僅僅隻有文物價值,而沒有“古玩”的用處,行內賣不出價來,要不是名人手書根本沒人要,除非有重大曆史意義,更何況還是來曆不正的?沈四寶開價兩萬很合適。


    當然了,如果是王羲之、顏真卿的墨跡,管他寫的是什麽聯,可能一樣會爆出天價,那是另外一種情況。


    那店員把眼一瞪,頭搖的跟鍾擺一樣,憤憤不平道:“小夥,你開玩笑吧?不賣、不賣!”說不賣也就不賣吧,他嘴裏還說個不停:“你們可看清楚了,這是李鴻章親筆寫的!上哪兒去找?你們走遍這條街,也不可能見到這種真貨色……”


    謝小丁很不解的問遊方道:“遊方哥哥,你怎麽想起來買這種東西?”


    遊方淡淡一笑:“我對曆史研究感興趣,買迴去隻是做資料,倒不是當個古董。”


    而華有閑對店員說了一句:“還真以為我大哥不識貨呀?你們把這種東西放在店裏麵,也不怕晚上鬧鬼!我大哥肯花錢買,那是幫你們!你就不覺得,大熱天站在這個屋角挺涼快的嗎?”


    這一句話說的正在喋喋不休的店員差點沒打個冷戰,又扭頭問遊方道:“這位先生,你真想買啊?”


    遊方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是的,我真想買,你如果做不了主,把你們老板叫來。”


    店員悄悄走到後麵去了,不一會兒從外麵走進來一個身材有些發福的中年人,身後還跟著兩名手臂上滿是紋身的男子,狐疑的問道:“是哪位先生要買字畫?”


    老板剛才接到店員的電話,以為有人想找茬。結果遊方還真是要買這幅挽聯,也不理會老板在想什麽,慢條斯理的跟他侃價。說到最後,他在老板耳邊悄聲講了幾句什麽,店老板的神色變了似想發作,但又忍了下來。


    這筆買賣最終還是笑著成交了,遊方花一萬八買下這幅挽聯放進了背包,要開發票店裏沒有,遊方則堅決要求對方開了一張收據。離開的時候,他記住了這家店的位置以及店中所有人詳細的形容特征。


    遊方倒不是想管閑事,也不是錢多了燒的沒地方花,一方麵是因為這東西萬一被外行人買去了掛在家裏確實不好,另一方麵更重要的,竟然與吳屏東有關。


    前年在吳老家談到國際玉璽拍賣會的“盤內滾珠局”,事後有一次一老一小在一起喝酒,吳屏東第一次談及了自己的前妻。她姓薛,叫薛奇男,是薛煥的曾孫女。遊方當時印象挺深的,如今見到流落到文物市場的薛家遺物,於是就買了下來。


    謝小丁真是個開心果,從店裏出來就忘了剛才不舒服的感覺,反而佩服起遊方與沈四寶的侃價水平來,能從二十萬一路砍到一萬八,簡直太了不起了!遊方與沈四寶卻隻能相對苦笑,與謝小丁解釋了半天,識貨的內行逛文物市場,這根本算不上侃價。


    又在鎮中逛了半天,淘了幾件小玩意,主要都是沈四寶淘給謝小丁的,雖不算很珍奇,幾百塊錢的東西而已,但內行人出手也都是貨真價實。天色已經漸漸晚了,大家坐車離開了磁器口古鎮,這一天玩的非常開心。


    還有一個小插曲非常有意思,別看沈四寶什麽都依著謝小丁,但有些事堅持起來也很固執,出去玩的時候他不讓謝小丁拍照,連數碼相機都勸她別帶,手機偷伯更是被阻止。沈四寶顯然有自己的想法和顧忌,不知道他是怎麽對謝小丁說的,一向調皮搗蛋的謝小丁竟然老老實實的聽話(了)。


    至於遊方和華有閑,那當然是樂得如此,就算那二位想拍照,遊方也得想辦法搞破壞,不能把照片留在他們手裏。


    第二天又在重慶市內轉了一圈,主要在中興路一帶,迴來之後遊方就準備找借口走人了。吃晚飯的時候心裏正琢磨怎麽說呢,謝勤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就開心的笑了,大聲說遊方很好,小丁也沒事了,萬分感謝雲雲,原來是謝小仙打來的。


    然後謝勤又把電話遞給了女兒,姐妹倆在電話裏咯咯笑著說了半天,然後小丁又把電話遞給遊方道:“小仙姐姐要和你說話。”


    電話傳了好幾手終於到了遊方這裏,謝小仙也很高興、聲音很溫柔,首先代表叔叔一家人感謝遊方,感謝他請來周夢莊先生治好了謝小丁的病,並祝他在重慶玩的開心。


    當著這些人的麵,遊方隻能不冷不熱,很客氣的在電話裏尋問謝小仙近況,工作怎樣、身體如何?這時謝小仙卻突然提到了另外一件事:“遊方,你知不知道吳教授的前妻迴國了?”


    遊方愣了愣,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很惋惜的歎了口氣道:“她終於迴來了,因為吳老嗎?”


    謝小仙:“是因為吳老,也因為別的事。吳老失蹤已經一年多了,雖然沒有宣布死亡,但大家都認為他迴不來了,還有,他上次協助***機關破獲杜秀才團夥一案,事跡已經公開。部裏發給他榮譽獎章還有獎金,這隻是一種形式,更重要的,不能讓他就這麽默默無聞的走。


    吳老的親人隻有在美國的女兒,卻聯係不上,於是就聯係了他的前妻薛奇男。薛奇男前一陣子在整理吳老的遺物,主要是整理他留下的學術文獻、未及發表的研究成果、這些年來收集的各種考古資料,然後交給校方,他們本來就是在學術上誌同道合的夫妻,可惜後來分開了。”


    遊方沉默了幾秒鍾,又問道:“這位薛——薛阿姨,現在在***嗎?”


    謝小仙:“就在***,已經來了有一段時間了,因為吳教授失蹤已正式立案,協查通報發到我這裏,我特意打聽到的具體消息。薛奇男要見你,好像吳教授對她提起過你很多次,還有一批遺物要送給你,吳老以前交代的。她前幾天倒是找你了,可惜聯係不上,想讓警方協助問一聲,結果就問到我這裏來了,也幸虧是問到我這裏來了。”


    這一瞬間,遊方忽然有想流淚的***,強忍住,盡量平靜的說道:“這樣的話,那我這幾天就去***見她。”


    謝小仙:“這倒不必,你在重慶等著就行,薛奇男是四川宜賓趙場鎮人,她在***辦完事還要迴家鄉一趟,會路過重慶。後天下午到達重慶機場,她已經知道你在重慶,吳老留給你的遺物也帶來了,是兩個人,還有她的外孫女,叫吳玉翀。”


    玉翀?聽見謝小仙的話,遊方腦海裏就冒出了這兩個字。因為他知道薛奇男不僅在美國從事考古文化研究,而且還開了一家古董商行名叫玉翀閣。沈慎一兒子叫沈四寶,在杭州開了一家四寶齋,薛奇男在紐約開了一家玉翀閣,卻給外孫女起名吳玉翀,看來都是希望後代能繼承事業的用意。


    “吳老的外孫女,怎麽也姓吳呢?”遊方在電話裏問道。


    謝小仙:“吳老的外孫女有四分之一的白人血統,她父親是個老外,歐洲人和亞洲人混血,聽說已經去世了,母親也不管她,隻在世界各地旅遊探險,她是在外婆身邊長大的,中文名隨母姓。早知道你好八卦,我還特意打聽了一下,才了解的這些。”


    遊方:“你也夠八卦的。”


    薛奇男不僅是一位成功的古董商與藝術品經營者,在古文化研究領域的學術地位也是相當高的,還是“保護和恢複文化遺產國際研究中心(rom)”的成員,該機構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的常設顧問,她本人也是世界遺產委員會的顧問。


    吳屏東與薛奇男這一對夫妻,若論專業素養、教學水平、為人***守,吳老是沒得話說,薛奇男恐怕趕不上他。但若論國際知名度、所謂的學術成就、事業經營上的成功,薛奇男遠遠比吳屏東更為出色。


    原因說起來也許比較荒誕,真論古文化考證的專業水準,中國這方麵的學者整體上是遠遠超過西方的,不論是嚴謹程度、專業素養、還是各方麵的經驗以及考證思路。很多***概並不了解這一情況,因為國內此專業的積澱確實深厚無比,學術要求也格外嚴格。


    西方很多古文化考證,很多時候都是在神話傳說中找遺址附會,而國內的古文化考證,不僅需要信史印證,還需要有其他曆史文獻記錄交叉側證、同時代曆史實物比對輔證、曆史地層確認等幾方麵證據,最後才會形成考證結果,否則隻能是存疑推論。


    歐洲人根據荷馬史詩描述的古希臘神話故事,偶爾挖出了兩處遺址,不僅年代差了好幾個世紀,規模也大相徑庭,在沒有其他史料側證的情況下,就“找到”了阿伽門農迷宮和特洛伊城,還得到國際***的廣泛認可,成為追溯歐洲文明的源頭。


    這種事情在國內考古學界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國際上對於東西方文明史的判斷標準也是完全相反的態度。近代中國雖然一度衰落,但在人類文明史上無可比擬的輝煌是絲毫沒有必要謙虛的,也不需要懇求他人的認可自己才敢認可,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前不久河南發現了曹***墓,史料印證、相關考古發掘比對輔證、實物文字記錄以及埋藏地層確證,曆時幾年從幾個方麵得出了結論。從考古學專業角度,這就是確定的結論,因為我們不可能穿越曆史到那個年代實地去看,除非有明確的反證,否則這就是考古學結論。


    假如這樣的發現出現在歐洲,定將是一個轟動世界學術界的大事件!但是出現在當代中國,卻引發了一場風波。


    有一位翻正、野史料搜集有關盜墓軼聞編撰成書,所謂的盜墓史專家挑頭,既沒有去實地考察古代遺跡,也沒有掌握任何實物反證,更不了解遺跡考古的專業程序,就掀起了一場目的性很明確的質疑和責問風波,鳳凰衛視等媒體有意推波助瀾鬧的沸沸揚揚。


    當然了,考古結論的支持者如地方政府,考古結論的反對者如竭力借此事件吸引眼球的媒體,各有各的考慮。多少令人感歎的是,這一場鬧劇得到了貌似廣泛的唿應和支持,折射出了很多東西。


    薛奇男到了美國之後,用了幾年時間融入當地的人文環境與學術氣氛,以她的專業水準變化通達,在古文化考證方麵很快就取得了突出的成果,她現在不僅是一位東方古文化的研究專家,在美洲瑪雅文明遺跡考古、歐洲古遺址考證方麵也擁有權威的地位。


    從她的人生軌跡,也可以看出與吳屏東的分歧所在,但吳老有自己的堅持,他不願意按照雙重標準來左右自己的學術立場,這正是這一對夫妻分手的原因。但是從內心深處,薛奇男還是很敬佩吳屏東的,不得不服!而且這兩人並非沒有感情。


    從另一方麵講,薛奇男非常有經營才能,她利用自己在學術界的地位以及人脈,經營古董及藝術***品生意,做的買賣利潤很高也非常有信譽,是一位相當成功的商人。紐約玉翀閣,是業內影響非常大、經營東西方藝術***品的權威商行之一。


    近幾年來薛奇男已是事業有成、名利雙收,早年那辛苦打拚之心竟漸漸有些淡了,她甚至有些後悔,曾流露出想與吳屏東複合之意,兩人之間的聯係也挺多的,包括上次玉璽拍賣的事,吳屏東給遊方看的資料,都是薛奇男想辦法收集的。


    去年薛奇男就曾經迴過***,當時遊方在廣州不知道。今年薛奇男處理好在美國的事務又趕迴了***,此次還要到多年未迴的家鄉處理一些私人事務,途中路過重慶,希望能見到遊方。


    遊方當然要去機場親自迎接薛奇男,不能等著人家來找他,哪怕有再多別的事,他也會推掉的,對於他來說天大地大,吳老的麵子最大。


    ……


    重慶江北國際機場,國內航班到達處,遊方雙手在胸前展開一張寫著“吳玉翀”的a3打印紙,上麵三個字是毛筆手書的,非常工整有力,站在那裏默默的等候。


    華有閑就站在他的身邊,遊方來接人,他當然也要跟著,可以幫忙拿(個)行李什麽的。沈四寶與謝小丁竟然也站在一旁,小丁聽說了這件事非常好奇,非要拉著四寶一起來接人,也說是幫忙拿行李,哪有那麽多行李好拿?大件行李肯定是留在***或者寄迴美國了,人家隻是順道迴鄉看看。


    既然要來就來吧,人多顯得既熱鬧又熱情,他們這幾天本就說要陪遊方逛,今天陪到機場來接人了。


    當薛奇男乘坐的航班到港,乘客們陸陸續續帶著大件小件行李走出來(的)時候,遊方的臉色卻突然變了,身子一晃手中白紙發出嘩啦一聲響,站立不穩,不由自主用一隻手扶住了身前的不鏽鋼欄杆。


    華有閑與沈四寶幾乎同時伸手,一左一右扶住了他,既驚訝又關切的問道:“你怎麽了,臉色好難看,是中暑了嗎?”


    遊方臉色發白、眼神發直,額角有一絲冷汗滲出,剛才差點都沒站穩,大熱天確實很像中暑了。但他這種高手,莫名其妙怎會有這種反應呢?除非靈台失守、神識恍惚受了很大的衝擊。遊方一瞬間有種暈眩感,差一點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元神擾動以至於此。


    在這世上看見任何人都不可能讓遊方有這種反應,哪怕是李秋平、向左狐複生也不可能,否則還算什麽高手?但隻有一“人”例外,她隻存在遊方的元神心像中,世上本沒有這個人,怎麽可能大白天出現在機場呢?


    遊方一抬眼冷不丁遠遠看見了“秦漁”,她正推著行李車向國內到達出口處走來,恍然間就似元神心像錯感眼前所見,犯了謝小丁以前的病症,以至於站立不穩。


    聽見沈四寶和華有閑的問話,遊方甩了甩腦袋迴過神來,答了一句:“沒事沒事,腳底下絆了一下而已。”說著話已經站穩了,舉起了手中的白紙,但眼神仍然有些發直,看著遠處走來的“秦漁”。


    謝小丁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突然不輕不重的踢了他的腳後跟一下,撅起嘴不滿的嘟囔道:“看見美女腿就軟!也不怕我告訴小仙姐姐?……小四,你也不許盯著人家看,瞧你那色迷迷的樣!”


    色迷迷?沈四寶的表情可是一點都沒有這樣!但他也不由自主的注視著“秦漁”,不僅是沈四寶,出口處等著接機的這些人,不論男的女的,此刻目光不約而同都集中在那位少女身上,注目率是百分之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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