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龍承平三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京城的天氣越發的嚴寒了,然而臨近春節的緣故,京師的百姓非但沒有縮在家中悠閑度日,反而在街上遊蕩的日子越來越多了。


    隻是大多卻是流連在茶樓酒肆之中,與遠遊歸鄉的親朋好友小酌幾杯,然後便去了天香樓,醉春樓這等煙花之地瀟灑一番。


    依舊守著自己兩個小攤子偷渡餘生的柳大少,見到了宋清遣來請自己進宮的禁軍將士,說是有緊急軍情匯報。


    不知因何緣故,今天俏佳人陶櫻並未準時來當一個合格的管家婆。


    想來是臨近春節了,府裏應該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碌了吧。


    柳大少擺手示意禁軍將士先行迴宮,從躺椅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轉頭看向了坐在一旁火爐前,依舊一副書童穿著打扮的任清蕊。


    這丫頭正捧著一卷詩書誨而不倦的埋頭苦讀著,不時地輕聲呢喃上幾句,好似在點評詩句的好壞。


    “丫頭,哥哥有事要進宮一趟,看好攤子,有客人上門的話能留住就留著,留不下來就算了。”


    任清蕊端起一旁的茶水淺嚐了一口,頭也不抬的迴了一句:“要得,妹兒曉得咯,大果果你先去忙吧!”


    “嘖嘖,詩詞這東西品鑒一次就行了,老盯著一本書翻來覆去有什麽好看的?


    你想打發時間的話,旁邊書攤隨便拿來一本哥哥親筆所著的大作都比這些詩詞看著強。”


    任清蕊猛然抬頭,幽幽的盯著柳大少:“下流!”


    柳大少神色一僵,悻悻的擺擺手朝著棚戶外走去。


    “看好攤子,掙點錢不容易,別給哥哥看丟了就行。”


    “哈戳戳,忙你的去吧。”


    柳大少一邊朝著宮門方向趕去,一邊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嘀咕著:“哈戳戳,應該是罵人的話吧?


    好像又不是啊!


    腦殼痛!”


    “吾等恭迎陛下迴宮。”


    “免禮吧!注意保暖!”


    “謝陛下!”


    柳大少習以為常的跟不同的禁軍將士寒暄了一下,便急匆匆的朝著勤政殿疾步而去。


    “臣宋清參見陛下。”


    柳明誌掃視了一眼隻有宋清一人的勤政殿,隨意的擺擺手:“免禮,又有什麽緊急軍情?西征大軍的戰報?還是北地的戰報?”


    “陛下果然才思敏捷,一猜就中。”


    “行了,殿中沒有外人,就別虛情假意的拍馬屁了,快把戰報拿出來吧!”


    宋清訕笑了幾聲,從胸口的甲胄裏取出一封書信遞到了柳大少麵前:“西征大軍的傳書,又有捷報傳來了,你看到裏麵的內容之後一定不敢相信。”


    柳大少望著信封上已經破損的火漆封印,並未說什麽。


    除了密信之外,宋清可以拆看任何捷報文書,這是柳大少賦予他的權利。


    “臣西征大軍左路兵馬大元帥張狂,右路兵馬大元帥南宮曄。


    參見陛下!


    天道昭彰,因果循環。


    天竺,大食兩國蠻夷,不通王化,擅自戮我大龍百姓。


    臣等二人統帥數十萬大軍奉命西征,曆時一年上下,終,於大龍承平三年……


    小國逆賊伏誅,即刻便可押解京師聽候陛下審理。


    吾皇萬歲,萬萬歲。


    臣張狂,南宮曄頓首。”


    柳明誌看完信紙上的內容,眼中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之色,嘴角情難自己的揚起一抹睥睨天下的笑意。


    “好!太好了。


    兩位虎帥果然沒有辜負朕的厚望,竟然在朕的預期之內提前一年完成了西征盛舉。


    好啊,朕懸著的心終於可以徹底的放下了。


    好啊,天佑我大龍。


    好啊,朕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宋清望著柳明誌無法按捺的激動神色,心裏也有些感歎,自己這位無論喜怒哀樂向來不輕易示人的三弟,此刻到底有多高興,才會如此的失態。


    “陛下,是否立刻著旨禮部昭告天下,普天同慶,萬民同歡?”


    “不,先壓下來,朕要等到新春佳節那一天再昭告天下,喜上加喜。


    朕要讓天下人看看,我柳明誌雖然是造反篡位,自立稱帝的亂臣賊子之輩,可是依舊可以令我大龍天朝威壓寰宇,四夷賓服,乃至將來的萬邦來朝。


    朕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


    等的太久了。


    來人!”


    “陛下?”


    “讓小誠子馬上趕來勤政殿覲見!”


    “遵旨!”


    宋清看著殿外的小太監朝著後宮跑去的身影,神色猶豫的看著柳大少:“陛下,你要重賞了?”


    “怎麽,不可嗎?”


    “並無不可,隻是當如何重賞?


    畢竟這可是滅國之功勞,如何賞賜還需細細斟酌才行!


    大哥鬥膽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右路兵馬大元帥南宮曄可是前朝著的老國舅啊!


    更何況太皇太後南宮夢尚在人世,且威望不錯,識人廣泛。


    賞賜太小,不符合滅國之功,賞賜太高,怕是會危急朝綱呢!”


    柳明誌雙眸一眯,立刻便明白了宋清話中的意思,知道宋清是為自己皇位考慮,心裏不由的暖和了起來,淡笑著拍了拍宋清的肩膀。


    “好大哥,有兄弟我一統天下的基石在此,滅了區區兩個蠻夷小國而已,有什麽值得擔憂的?


    就天竺,大食這兩個蠻夷小國而言,還不足以西征大軍的上下將士居功自傲的!


    說句狂妄自大的話,若是真的隻為了滅掉大食,天竺兩國,兄弟根本不需要調集四十萬戍守邊關的本土精銳將士。


    隻需一紙令書於安西都護府府帥張默和西域諸國的王上手裏,他們集結的兵馬就足以將小小的兩國蠻夷打的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兄弟我為了一統天下,麵對日益兵強馬壯的前金突兩國也不過聚集了雄師百萬而已。


    討伐兩個小小的化外蠻夷,何須八十萬大軍?


    如果張狂老舅跟南宮舅舅隻因為滅掉了兩個戰五渣的蠻夷小國,就敢居功自傲的話,那他們也就不配統帥左右兩路幾十萬精銳兵馬了。”


    宋清怔然了片刻,愕然的問道:“難道天竺,大食兩國在你的眼裏就如此不堪嗎?”


    柳明誌拿著手中的信封輕輕地拍打著手心,眼中閃過一抹輕蔑之意。


    “大哥,你了解我的,小弟從來不會瞧不起任何的敵人,因為我知道驕兵必敗的道理。


    可是小弟不輕敵,不代表天竺,大食兩國在我的眼裏就會成為勢均力敵的勁敵。


    小弟擔心的始終都是關山路遠,將士們跋山涉水可能會導致水土不服的困難。


    而對於將士們的戰鬥力小弟卻從來不懷疑什麽。


    如今事實更是擺在眼前,一年上下,我西征大軍便已經大功告成,成功攻陷兩國蠻夷。


    這樣說你也許不太明了,小弟給你舉個例子,做個鮮明的比較如何?”


    “洗耳恭聽,願聞其詳。”


    “自大龍宣德二十六年起,我朝便與前金突兩國三國割據,大小紛爭不斷。


    二十七年,二十八年,加上父皇改號瑞安元年至瑞安七年十二月末父皇大行歸天。


    大哥李白羽繼位號泰和元年,泰和二年,李曄這孩子繼位永平元年至永平三年。


    又到兄弟我自立稱帝承平元年,整整曆時十四年之久,我大龍才成功一統天下。


    為了天下一統,消耗了美好光陰十四年啊。


    出征西域諸國,收複河套,河朔失地,三國為了天下一統紛爭不斷,期間僅我大龍投入的所有兵力加起來近乎兩百萬之眾。


    若是再加上前金突兩國的兵力,就更不用說了。


    三國加起來死傷百萬將士上下,才終得天下一統。


    而我西征大軍此次出征西伐。


    拿下天竺,大食兩國所耗光陰不足一年之久。


    加上途中傳遞書信的消耗時間,也就是說西征大軍在兩國境內真正作戰的時間充其量也就三四個月上下左右。


    三個月,對比十四年。


    你覺得天竺,大食兩國在小弟的眼裏值得重視嗎?


    賞賜是肯定要賞賜的,但是就西征大軍主要將領而言,他們甚至不夠爵升一級的功勞。


    兄弟我要賞賜的是那些普通的將士而已。


    不過這些主將也不能不賞,賞賜他們的嫡親兒女加爵好了。


    似張帥,南宮帥,他們這些將領,還不足以封王。


    封王就意味著要列土封疆。


    為了大局考慮,這個王位是封賞不得的。


    主要也是他們的功勞不夠!”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再調集本土精銳兵馬四十萬?”


    柳明誌淡笑著將手裏的書信塞進袖口裏麵:“當年婉言不止一次說,她看不透我,總覺得我所圖甚大。


    可是她卻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猜的沒錯,兄弟我真的所圖甚大。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既然有這個能力,兄弟我總得為兒女們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瞥了一眼宋清似有明悟的神色,柳明誌苦笑著搖搖頭。


    “兒女多了,兄弟也愁啊。


    都是兄弟我的親生骨肉,他們若是為了這巴掌大的地方掙得你死我活,心疼還是兄弟我這個當爹啊!


    既然如此,我這個當爹的就趁早給他們打下一片將來令他們安身立命的疆土。


    省的他們掙個沒完沒了,讓兄弟我難以安享晚年。”


    宋清了然的點點頭,目光複雜的看著柳大少:“你……你所圖豈是甚大,簡直是寰宇之誌啊!”


    “不!如果有可能,兄弟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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