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誌的沉默令朝堂之上的氣氛越發的詭異了起來。


    不少人都在等著看他的意思,可是他卻以沉默相對,登時間不少官員懵逼了,沒了主意。


    可是也沒有誰率先開口打破安靜,做這個出頭鳥。


    六月的天已經相當的燥熱了,不少官員跪坐在那裏因為不敢輕易弄出動靜,額頭之上已經掛上了細密的汗珠。


    他們多想跟柳大少一樣手裏捧著一把折扇輕輕搖動,可是他們不敢。


    一來沒有帶扇子,二來沒有這種殊榮。


    能夠在君前不顧姿態的人,放眼望去朝堂之上也不過一手可數而已!


    柳明誌一會低頭扣弄一下手指甲裏麵的汙泥,一會撥弄一下靴子上的塵囂,一會掀開衣角扇著涼風,唯獨不開口說話。


    至於李曄跟百官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直接當做視而不見。


    看就看去吧,自己還能少得了幾塊肉嗎?


    李曄這小子召見自己入京,沒安好心呢。


    魏永,童三思,夏公明三個老狐狸是什麽想法自己現在一無所知。


    如果他們三個私下裏狼狽為奸,商議好了全都不打算現在交出手裏的權利,自己貿然開口同意,不出意外的話定然要與三個老狐狸交惡了。


    這種情況與自己目前給自己鋪墊的人設利益相悖,還是裝傻充愣的為好。


    若是自己不同意,而那三位老狐狸之中的誰同意了,同樣會被擺上一道,最終弄得裏外不是人。


    而最終得利的始終隻有坐在龍椅之上的李曄。


    李曄這是要拿自己節製三位老狐狸,又要拿三個老狐狸來權衡自己。


    倒是一手驅狼吞虎,一舉兩得的好計謀啊。


    心裏清楚至極的柳明誌更加堅定自己不能主動開口的想法,坐在那裏繼續裝傻充楞。


    耗著唄,大不了下次朝會再說。


    自己雖然急切北疆事物,可是這點時間還是能擠出來的。


    不少老臣似乎猜透了柳明誌的心思,看著坐在那裏雲淡風輕,瀟灑自在的柳明誌,心中咒罵了一句收迴了自己的目光。


    眼下的僵局必須得有人來打破才行。


    “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長久的寂靜之後,禦史大夫夏公明持著朝笏走了出來。


    心裏早已經焦躁上火的李曄聽到夏公明的話語,急忙看了過去。


    “老愛卿,請。”


    夏公明從袖口裏取出一本奏折捧在了手裏。


    “陛下,非是老臣貪戀權勢,不願退去輔政大臣之位,而是以眼下局勢,陛下勤政實在並非良機,其中利弊老臣已經在奏折中一一陳明,請陛下過目。”


    本以為夏公明這位以公正廉明,剛正不阿著稱的四朝元老為支持自己的決定,李曄看向他的時候臉上已經掛上了淡淡的笑意。


    然而當聽了夏公明的話,李曄的臉色逐漸的僵硬了下來。


    看著夏公明深邃無奈的目光,李曄淡淡的對著小德子示意了一下。


    小德子急忙走下來,接過奏折轉到了李曄的手中。


    李曄並未仔細翻看,隨意的過目了一下便擱置到了一旁,將目光看向了左相魏永,右相童三思兩人。


    “兩位老愛卿的結果呢?”


    “請陛下恕罪,老臣附議夏禦史的意思,陛下年幼,繼位倉促,雖然天資聰慧,世間少有,然而陛下臨朝經驗始終不足,不宜即刻親政啊。”


    “老臣也附議,陛下雖然已經相當熟絡朝事,可是陛下年少,心性如火,容易衝動,非是親政良時。”


    李曄望著一字排開的三人,拳頭緊緊地攥在一起,臉上的神色說不出是一種什麽心情。


    “好!好!好!好的很,你們輔政大臣之權,乃是睿宗先帝欽定三年之期,如今已經逾越半年之久。


    朕身為一國之君,想要親政乃是上承天命,下順民心,有何不可?


    你們難道連睿宗先帝的旨意都要違抗嗎?


    你們好大的膽子,不怕朕治你們一個欺君之罪嗎?”


    “臣等不敢,臣等非是擅權欺君,而是用心良苦,乃是為了陛下,為了朝廷,為了萬民著想,請陛下息怒!”


    “請陛下息怒,體諒臣等苦心。”


    三人之後,一大群官員也走了出來附和起來。


    李曄見狀,無力的倚靠在龍椅之上,眼角顫抖不已,嘴唇哆嗦著久久無言。


    柳明誌一直盯著殿中的情況,目光更是著重在夏公明三人的身上徘徊著。


    夏老頭剛正不阿,雙眸清明,毫無旁騖之色,柳明誌看得出來,他不願交出輔政大臣的權利真心實意的是為了朝廷著想。


    這位當年敢指著李政怒罵昏君的老頭一大把年紀了,真的不會因為貪戀這區區輔政大臣的權利而不願意撒手。


    縱然沒了這臨機決斷之權,僅僅以他禦史大夫風聞奏事的權利,朝中也沒有哪個官員敢輕視他的存在。


    除非吃飽了撐的想找不自在會想跟禦史大夫掰掰手腕子。


    至於左右宰輔嘛。


    那可就不好說咯!


    魏永有名的奸臣,童三思嘛,柳明誌不想予以評價。


    這個同出一脈的師兄,太過剛愎不懂變通了。


    至於是裝出來的,還是真性就更難說了。


    “並肩王,你的意思呢?”


    正在盯著魏永三人思索的柳大少聽到龍椅上李曄喊自己的聲音,心思急轉片刻,起身走了出來。


    “老臣沒有什麽意見,老臣雖然是睿宗欽定的輔政大臣,然而常年不在京城,老臣這輔政大臣的身份早已經名存實亡了。


    陛下讓交出來,老臣自然毫不猶豫的交出來。


    何況這還是睿宗父皇欽定的期限,老臣乃是父皇的子婿,自然不會忤逆父皇大行之前的遺訓。”


    柳明誌說著說著從袖口摸出輔政大臣特製的印璽托在手裏。


    “陛下,輔政大臣特製印璽在此,請陛下收迴。”


    柳大少的言行舉止令朝堂之上瞬間嘩然了一聲,百官紛紛目光複雜的盯著柳大少托在手裏的印璽。


    自己等人最不想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並肩王真的毫不猶豫的取出了自己的印璽,上交了輔政大臣的權利。


    自陛下登基以來,並肩王從來沒有違背過陛下的旨意,果然這次也沒有例外。


    做臣子做到如此忠心不二的地步,縱觀曆朝曆代,並肩王也算獨一無二了。


    怪不得睿宗,武宗皆是對他寵信有加,當今陛下對其如此倚重,實在是王爺的品行做到了極致。


    捫心自問,自己等人絕對做不到如此地步。


    人家能坐到並肩王的位置,全都是人家自己的本事,羨慕不來啊。


    魏永三人同樣驚愕的看著柳明誌捧在手裏的印璽,看著柳大少躬身行禮,高托虎符的模樣,三人心裏五味雜陳。


    並肩王難道不知道,他上交了輔政大臣的權利之後,就徹底的與朝堂再也沒有任何瓜葛,真真正正的成了遠離朝堂的藩王了。


    難道他不明白交出印璽,等同於交出了節製,監察兵部,戶部,大理寺的權利,將來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的親信會依附於他,朝堂之上再也不會有他的盟友跟門生。


    縱然有著領同兵部尚書銜的虛職又能如何?


    那個時候並肩王,真的隻是並肩王了。


    這是忠心呢?還是傻子呢?


    柳明誌無心理會百官的複雜心情,見到小德子依舊沒有動靜,默默的將手裏的印璽高舉一下。


    “老臣請陛下收迴印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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