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雲白絮,圍爐青石,一名女子端坐爐邊,烏黑的長發直垂腰際,粉衣廣袖,婉約嫋娜,一條藍色博帶斜斜垂下,明麗的顏色在雪色的襯托下,刹是驚豔。肌膚勝雪,冰透無暇,淡淡的雪霧如輕紗拂麵,透著一種遺世獨立的仙靈之氣。


    北王見過的美女無數,但唯有這名女子,在見到的第一眼時,便占據了他全部的視線。女子緩緩轉頭,一雙幽深的眸子,直直望進他的眼中,一種熟悉的悸動襲上心頭。


    他,認識她嗎?


    懷中的傲角扭動了幾下,打破了北王的思緒。他將傲角放下來,後者快步跑到未然身邊,乖巧地喚了一聲:“母親。”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眨啊眨:看看我把誰帶來了,是不是很驚喜?


    未然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然後起身迎道:“北王陛下,有失遠迎,請坐。”


    既不恭維,亦不畏懼,就如對待老朋友一般,處之泰然。


    北王闊步來到圍爐邊,隨意坐下。目光落在圍爐中的水燃石上,心中頗為訝異,這是從未見過的可燃性礦物。水燃石上架著一隻茶壺,香氣繚繞,聞之清新。圍爐邊,整齊地擺放著七、八種植物,有些常見,有些不常見,不知作何用途。


    北王問:“夫人是在配藥嗎?”


    未然拿起茶壺,第一道涮杯,第二道滿杯。水色晶瑩透綠,如上等翡翠。她雙手將茶杯端起,遞到北王麵前:“北王陛下嚐嚐,這是我研製的藥茶。”


    北王接過,淺嚐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管,流入四肢百骸,身上的寒意瞬間消失。他頓了一下,頗為驚異。四大陸不乏優秀的藥師,隻是多為貴族,因為火泥並非一般人能夠用得起的,更別說拿來製藥。


    宮中每年都會收到藥師敬獻的藥物,效用不一而足,但北王肯定,沒有一種比這杯藥茶的見效更快。


    “夫人,此為何物?具體有何效用?”


    “藥名‘甘碧’。”未然迴道,“此藥主要用以安神健脾,滋陽補氣。”


    神棄星人天生缺火,即使是水體質者,也不能完全適應環境,他們大多體寒,氣血不足,看似沒有痛感,實際上隻是麻木了,普通藥物根本發揮不了多大效用。


    神佑時代,這個星球到處都是神級藥草,可惜自從神靈力消失後,所有藥草都降為凡品。雖是凡品,但基本藥性尚存,未然用自身靈力融合藥性,效果立竿見影。


    她煉藥本是為了給火玉洗筋伐髓,改善體質,誰知第一個嚐試之人,卻是北王水穹。


    “此藥能否量產?”北王又問。


    “不能。”沒有她的靈力調和,效果天差地別。不過,她倒是可以研製一些效果較差,但常人亦可調配的靈藥。


    “那麽能否送給本王一些?”言畢,又補充一句,“你若有什麽要求,但說無妨。”


    “不必。”未然一般抓藥,一邊迴道,“幾副藥材而已,不值一提。”


    北王點點頭,算是承了這份情。隨即他又指著水燃石道:“這又是何物?”


    “水燃石,遇水燃燒,一顆至少可持續數月。”


    北王又是一驚:“水也能燃燒?還能持續數月?”


    “水燃石材質特殊,見火則收,見水則燃,陰陽轉換自成一體。”未然一板一眼地解釋著。


    完全沒聽懂!北王突然發現自從進到這裏,就一直表現得格外無知,什麽都沒見過……


    傲角趴在圍爐上,靜靜旁觀,默默歎氣,父母大人,你們見麵除了討論藥材靈石之外,就沒有別的交流感情的方式了嗎?一見鍾情神馬的,深情對視神馬的,相互欣賞神馬的……果然是異想天開嗎?現在完全是麻麻在給粑粑上掃盲課啊!麻麻,還能給粑粑留點做男人的自信嗎?


    “這種水燃石產自何處?能否大量采集?”北王很快放下那點糾結,把握重點。


    “水燃石隻有我手上有,世間無處可尋。”


    北王皺眉,以為她有意隱瞞:“那麽你的水燃石又是從何而來?你放心,本王絕不會強取豪奪,此物的重要性,相信夫人比本王更清楚。”


    未然目光平和地望著北王,認真道:“若神棄大陸有,我會說。”


    北王直直與她對視,氣勢大開,兩人之間,頗有幾分劍拔弩張的味道。


    傲角見此情景,內心狂嚎:說好的深情對視呢?這殺氣四射的氣氛是怎麽迴事?


    在北王的威勢下,未然仍是一臉波瀾不驚。片刻後,他收斂氣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本王,知道了。”目光澄淨,神色坦然,斷然不是慳吝自私之輩。他相信這名女子的話,也相信自己對她的特殊感覺。


    理解萬歲,撒花!傲角暗自拍拍小胸口。


    “對了,北王陛下為何會突然駕臨此地?”未然問道。


    “……”北王這才想起自己當初是為脖子上的項鏈而來,結果一見到未然,就將此事拋諸腦後。


    “本王來此是因為這個。”他將項鏈取下來,看了看傲角說道,“這是傲角數日前送給本王的東西,上麵的寶石世間罕有,本王無意貪墨。”


    未然看了傲角一眼,笑了笑:“既是傲角所贈,北王便收下吧。他……很喜歡你。”


    傲角連連點頭,眼睛閃閃發光。


    北王眼中閃過一絲暖意,摸了摸傲角的小腦袋:“那便多謝了。”也不知這小家夥的父親是誰?竟能擁有如此鍾靈韻秀的一對妻、子。那男人已經亡故了嗎?不然怎會任他們母子流落此地?她來此何處?又怎會擁有如此多奇怪稀有的事物?


    北王對她充滿了好奇,無法抑製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然而……他凝視著眼前的女子,鼻尖嗅到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心裏莫名覺得有些不舒服,似苦澀,似遺憾,又似嫉妒。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名女子產生好感,對方卻已是一個孩子的母親。


    罷了,權當君子之交吧。


    “夫人,日後若煉製了新藥,能否送一份到宮中?本王希望真正的良藥,能夠流傳於世,造福於民。”至於水燃石,卻是未再提及。


    未然點頭:“此事不難。我會托火玉轉交。”


    “你所說的火玉,可是正在首城學院上學的那位?”


    “正是。”首城學院常有宮中侍衛走動,往宮中傳遞物品或信息都比較方便。


    北王起身,準備告辭。


    未然將包好的藥茶遞給他:“藥茶需溫煮半個時辰,每十天泡一次,每次可飲三杯。”


    “多謝。”北王提步欲走,卻發現自己的衣袖被一隻小手抓住,低頭看去,隻見傲角撅著嘴巴,泫然欲泣。


    “小家夥,本王有空再來看你。”北王從懷中拿出一塊玉牌,遞給他道,“以後若是想見本王,拿著這塊玉牌便可自由出入王宮。”


    “哦。”傲角接過玉牌,悶悶不樂。就算沒有這個,他想進宮也不難。隻是今日一別,粑粑麻麻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以麻麻的性格,絕不會主動去見粑粑,反而會不遺餘力地幫火玉製造與粑粑相處的機會。


    傲角依依不舍地送北王離開後,決定三天不理麻麻!


    傍晚時分,火玉迴來後,立刻聽說北王駕臨火漣村的消息,而且還直接到了她家門口,心裏懊悔得不能自已,怎麽她當時就沒在家呢?白白錯過了與北王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姐姐,你可知北王今日來此有何用意?”聽村長說得含糊其實,火玉滿心疑惑。唯一確定的是,北王與未然單獨相處了一個時辰。


    未然迴道:“傲角數日見曾與北王有過一麵之緣,並送了他一件禮物,北王很喜歡他,所以今日特來看看他。”


    “是嗎?”火玉探究的目光在未然和傲角身上掃了掃。傲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噔噔噔跑開了。


    火玉有點懷疑傲角送禮物的行為,是未然授意,目的就是為了引北王來此。雖然她很不想承認,卻也知道未然氣質出眾,即使隻是隨意坐立,也可成為一道美麗的風景。


    “火玉。”未然出聲道,“從今天開始,除了在學院學習之外,你餘下的時間都跟我學習煉藥。”


    “煉藥?”火玉一臉遲疑,“學院的課程已經很繁重了,我哪裏還有精力學煉藥?”


    “北王對我煉製的藥很感興趣,我跟他說以後若煉了新藥,便托你送進宮。”未然盯著她,“所以,你真的不想學嗎?”


    “什麽?”火玉的眼神頓時熱烈起來,“我學!”就算一天隻睡一個時辰,她也要學!


    “很好。”未然不再多言,專心打理她的藥材。


    火玉起身準備迴去溫習功課,出門前又轉頭看了看未然。她如此為她製造機會,自己對她的臆測實在有些慚愧。但她的擔心也是正常的,未然太過優秀,就算她無意北王,也不能保證北王不被她所吸引。唯一慶幸的是,未然已經有孩子了,北王就算真的喜歡上她,也不可能娶她為後。


    如此一想,火玉算是徹底放下了對未然的猜忌。她握緊雙拳,暗下決心,她一定要更加努力,盡一切可能讓自己成長為一名出色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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