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然手掐法訣,立於陣靈之間,暗淡的天空,緩緩出現了一條條光帶,縱橫交織,撒下點點星灰,閃閃爍爍,宛如一片星空。所有陣靈都抬起頭,安靜地凝視著陣圖的變化。


    第一次進入混沌星的修真者們並不知道,陣靈其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麽難以對付,它們為星陣而生,意識單一,無善無惡。隻要不強行破陣,不妄改陣圖,不主動攻擊,它們便不會隨意傷人,而且在解讀陣圖的過程中,皆會保持原狀。當初佛宗長老解讀陣圖時,恐怕連陣靈都不曾驚動,因為他們隻是“解”,還未“破”。


    龐大的星圖之下,未然纖細的身影忽明忽暗,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神秘,緊緊吸引著眾人的視線。


    比起其他修真者的驚異,擁有奪運造化環的諦夜對未然的感覺卻是唯有“震撼”二字可以形容。未然甫現,他便開啟了奪運造化環,那鋪天蓋地的氣運,差點讓他被反噬。他還從未在一名修真者身上看到過如此渾厚的氣運,即便是寰古星上的幾大門派都沒有她的強大。


    他一直以為曾經在封極門外感受到的氣運來自於古老門派數千年的積累和傳承,如今看來,眼前這名女子才是關鍵。一人的氣運,竟淩駕於門派之上。這意味著什麽?


    莫非她並非修真者,而是一位仙人?


    諦夜神色微凝,寰古星已許久不曾出現過仙人了,若猜測屬實,之前得罪封極門,顯然是不智之舉。好在有千衷和佛宗做了出頭鳥,他尚可撇清幹係。


    不知過了多久,半空中的星圖逐漸暗淡,最終化作一條星河,流入未然掌心的靈石中。


    眾修真者屏息以待,目光皆集中在她掌心。


    佛宗問虛舉步上前,態度卻是恭敬了許多,合掌道:“施主可是衍讀完成?”


    未然望著他:“剛才你可看清楚了,我衍讀的星圖與你手中的有何差異。”


    問虛點頭:“確實大有不同,是老衲誤會貴派了。”


    未然沒有理他,環視一周道:“星圖已成,但我手上沒有足夠的材料煉製鑰石,麻煩你們將之前拿走的鑰石交出來。”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臉上隱有尷尬之色。


    半死不活的泉卿在心裏狂笑:哈哈,小樣,讓你們搶我的東西!


    未然又道:“沒有鑰石,星陣便不可破,你們難道想一直被困在此處嗎?”


    “前輩,失禮了。”諦夜率先交出鑰石,誠懇致歉,“剛才情況危機,我等也是過於急躁,以至與貴派門人發生了衝突,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有諦夜帶頭,其餘修真者亦紛紛交出了鑰石。粗略一掃,大概還迴了十之八九。未然神色平靜,沒有計較被人私藏的那數十顆,雙手向上攤開,兩團白色火焰立刻在掌心燃起。


    數百顆鑰石淩空飛起,一顆顆投入火焰中。未然要從其中提取煉製材料,重新築造成新的鑰石。


    眾人沒想到未然說煉就煉,毫不拖泥帶水,而且連爐鼎都不用,直接空手煉物。即使不擅煉造的修真者都知道,空手煉物的難度有多大,無論是對材料的分配,還是對火候的控製,都不是一般煉物師能掌握的。這名來自封極門的女修真者,真是處處透著不凡。隻是看著一顆顆鑰石被融化,他們都感覺有些肉疼——這麽多鑰石不知能開啟多少座星陣啊……


    煉製鑰石的過程甚是枯燥,但在場無人出聲驚擾,全都耐心地等待著。


    泉卿靠在一塊石頭上,一邊調息,一邊饒有興味地觀察眾人的表情。傲角從未然身上跳下來,跑去逗弄那群仍然呆立不動的陣靈們。釋琊則趴在眾人身後,貪婪而遺憾地望著這些“食物”,砸吧砸吧嘴,顯然還有些意猶未盡。若非未然到場,這群修真者最後即使沒有被陣靈殺死,恐怕也會被它吞食。


    未然做事素來專注,對煉物一絲不苟,甚少失手。數個時辰後,新的鑰石終於煉製成功。眾人望著那顆光芒流轉的鑰石,皆露出幾分驚喜和火熱。


    “未然施主出手不凡,不愧為封極門弟子,老衲佩服。”問虛微笑道,“多謝未然施主不計前嫌,仗義相助,為佛宗煉製新的鑰石。這份恩情,佛宗銘記於心,待日後迴歸,定然厚禮相報。”


    泉卿暗自切了一聲,這禿驢真是人老成精,幾句話就想把之前的矛盾化於無形,還妄圖搶占鑰石的所有權。


    未然冷淡地掃了他一眼,抬起握有鑰石的手,目光凝視陣心。


    問虛微微變色,搶上前道:“未然施主,這座星陣的鑰石,乃封極門應允佛宗之物。”


    “封極門應允的,是你們給出的陣圖鑰石,而非這座星陣的鑰石。”未然緩緩道,“這座星陣的陣圖由我解讀,由我衍化,鑰石以由我煉製,佛宗,有何資格將其視為己物?”


    問虛啞口無言,他沒想到未然如此直白地駁斥。


    未然不再理他,繼續啟陣,周圍的陣靈隨著陣法的啟動而緩慢飄移,各自占據一個位置,而後靜止不動。空氣帶著薄霧驟然向外震蕩。眾人隻覺心頭一震,眼前驟然清明。


    星陣開啟!


    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識到陣外的禁製已經消失,但是星陣的全貌和運轉路線隻有手執鑰石之人才可窺知。也即是說,隻要未然不允許,其他人便無法找到藏於陣中的天才地寶。還有一點是眾人不知道的,未然作為鑰石持有者,可以控製星陣的陣靈。


    這時,未然轉身,對泉卿道:“可以動了嗎?”


    泉卿一躍而起,而後又捂著胸口齜牙咧嘴:“沒問題。”


    “好,進去吧。”未然指了指星陣。


    泉卿揚起笑,朝眾人揮了揮手,然後一瘸一拐地往陣中走去。在他前方,有一隻陣靈領路。傲角左看看右看看,一臉為難,是留下來看麻麻大發神威呢,還是進去找寶貝呢?


    最後,他握了握爪子,堅定地留了下來。至於釋琊,它顯然對寶物完全沒有興趣。


    眾人眼見泉卿的背影逐漸消失,皆有些蠢蠢欲動。


    未然麵向他們,背手而立,傲然道:“現在,可以開始了。”


    “開始什麽?”問虛等人一愣。


    “開始清算。”未然環視眾人,冷然道,“你們不會以為欺我封極門者,可一語帶過吧?”


    問虛唿吸一窒:“你待如何?”


    “敬吾者吾敬之,辱吾者吾伐之。”未然緩緩抬起一隻手臂,長袖輕動,氣勁在指間纏繞,凜凜之勢,戰意襲人。


    從未然出現開始,便不曾說過一句問責之語,表情平淡,不見絲毫怒色,眾人自以為她對他們的人數和實力以及他們背後的門派有所顧忌,故而想要避重就輕,息事寧人,不想她在從容破陣後,竟敢以一人之力宣戰在場所有高手。


    那一句“敬吾者吾敬之,辱吾者吾必伐之”,如有實質般砸在眾人心頭,令人膽顫。


    “未然施主,切莫衝動。”問虛開口道,“我等已為之前的冒犯道過謙,施主又何必再咄咄逼人呢?”


    “問虛大師,何須與她多言?”千衷高聲道,“她既不肯善罷甘休,那便戰吧!我們修行至今,何曾懼過他人?況且她自視甚高,看不起我們,我們又怎可忍氣吞聲?”


    千衷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已經得罪封極門,那就所幸把惡人做到底。若能攛掇眾人聯手對付他們,日後亦能省卻後顧之憂。


    “千衷修士,”諦夜出聲道,“混沌星危機重重,我們實在不必為一些小事妄動幹戈,徒增傷亡。此處地域廣闊,藏寶豐富,何必計較一陣之失,另尋他處即可。”


    此言一出,大部分修真者皆表示了認同。在見識過未然的風采之後,他們都不願與封極門結下死仇。


    千衷卻急了,嘲諷道:“另尋他處?你們個個名聲在外,倍受敬仰,如今有人挑戰,竟然選擇臨陣而逃。此事若傳出去,你們還有何顏麵立身修真界?”


    眾人神色一郝,緘默不語。


    問虛皺了皺眉,看向未然:“未然施主,此事可否就此作罷?貴派的泉卿施主並無性命之憂,待迴歸之後,我等願登門致歉。”


    “問虛大師!”千衷急道。


    問虛眼神不善地瞪了他一眼,警告道:“千衷施主,請慎言!”


    “問虛大師,這座星陣可是佛宗先發現的,也是佛宗長輩先衍讀的,你們真的甘心拱手相讓?”千衷繼續道,“佛宗行事一向大氣,之前還承諾與眾人共享寶藏,封極門卻是要將其獨占。混沌星的藏寶確實豐富,但像這種大陣卻也難得一遇,更別說還要先破陣才可取寶。眼前既然有一座已經開啟的大陣,我們又何必舍近求遠?”


    不少人皆有些意動。


    諦夜反駁道:“尋寶沒有所謂的先來後到,誰能破陣,誰便有資格取寶。我們之前的舉動,尚可稱為一時情急,但現在再動手,豈不與強盜無異?”


    借助奪運造化環,他看得最為清楚,在場所有人的氣運加起來,都比不過眼前這名女子!


    “修真界素來以強者為尊,我們為何不以實力論高下?”千衷冷笑道,“不如來定個賭約,我們與封極門一戰,勝者即可取得這座星陣的所有權。”


    此言一出,大部分修真都動搖了。他們不是不想奪寶,而是顧忌顏麵,出師無名,如今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怎能不心動?剛才可是未然主動約戰,他們順便加個賭注又何妨?


    此時泉卿若在場,定然會罵一句:見過無恥的,沒見過無恥到如此地步的。


    問虛心頭一動,遲疑了片刻,問道:“諸位施主,你們意下如何?”


    一名修真者說道:“既然未然修士要戰,我們亦不好推辭,畢竟我們失禮在先。”


    “沒錯,就讓我等與封極門賭戰一番罷。”


    “封極門傳承數千年,聲名顯赫,在下正好想請教一二。”


    “好,賭戰吧!”


    諦夜暗暗歎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退出了戰圈。


    “我想,你們恐怕都誤會了。”正在眾人紛紛表明立場時,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剛才說的是要‘清算’,而不是與你們約戰。欺我封極門者,有何資格與我約戰?”


    如此狂言一出,眾皆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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