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晚霞映紅了天邊。


    迴春堂的後院,一排排竹竿上掛滿了白色的床單。


    一陣風吹來,床單隨風起舞,颯颯作響。


    七八道白色的人影,猶如幽靈一般,在起伏的床單之間無聲穿行,轉眼來到一排病房前。


    領頭的蒙麵人眼神銳利,鎖定第三個病房後,打出一道手勢。


    兩位白衣人會意,將頭上的風鏡拉下來,扣在眼睛上。


    砰砰!


    兩顆黑色的炫光彈破窗而出,發出沉悶的爆鳴聲。


    一片絢爛刺眼的光芒中,兩位白衣人奪門而入,兩把刺劍快如閃電,釘入一個病人的鎖骨中。


    渾身裹著紗布的病人,被生生釘在床上,兩眼流著淚,發出困獸一般的嘶吼聲。


    砰!


    另一個病人撞破屋頂衝天而起,掙碎身上的紗布後,倉惶向著遠方逃竄。


    破碎的布片漫天飛舞,站在小院中的蒙麵人,陰冷一笑,大手猛地伸向天空。


    他的手臂暴漲,彈簧一般彈了出去。


    手掌在空中急速放大,猶如一片巨大的芭蕉葉。


    唿的一聲,巨掌一把扣住逃竄的病號,向著地上狠狠一摔。


    轟!


    病號轟然墜地,在地上砸出一個一米深的大坑。


    喧囂的煙塵中,病號的身軀陡然翻轉,身上覆蓋著黑色的鱗片,尾骨鑽出一條粗壯的尾巴,雙手化成利爪,彈出刀刃一般的指甲。


    變身的蜥蜴人,三角形的頭顱上,兩眼冒著兇光,口中吐出分叉的火焰一般的信子。


    似乎是意識自己逃不掉了,它猛地怒吼一聲,向著蒙麵人撲去。


    果然是你!


    劉自猛眼中流露出淩厲的殺機,他死去的幾個弟兄的屍體上,還有被分屍的小六子身上,都殘留著蜥蜴人的氣息。


    噗!


    蜥蜴人鋒利的指甲,瞬間刺透劉自猛的手掌。


    血花飛濺。


    劉自猛大手一翻,扣住蜥蜴人的爪子,另一隻手攥成拳頭,轟然擊打在蜥蜴人的腦袋上。


    轟,轟,轟!


    三記鐵拳,蜥蜴人腦袋變形,尖銳的牙齒碎了一地。


    轟,轟,轟!


    又是三記鐵拳,蜥蜴人的身體陷入地麵,深深嵌了進去,隻剩下一條尾巴露在外麵,劇烈擺動著。


    劉自猛隨手扯下一條床單,撕出一條纏繞在手上,剩下的床單蓋住蜥蜴人的身體。


    小院裏的病人已經被驚動了,不少人都跑了出來。


    一位白衣人懸浮在半空,手中拿著龍紋令牌,向前一推:“隱龍閣查案,所有人等迴到房間,不得隨意走動!”


    隱龍閣?!


    病人們臉色突變,趕緊返迴到各自的病房,把門關的死死的。


    作為大夏王朝最神秘的組織之一,隱龍閣眾人也隻是聽說過,還從來沒有親見過。


    但凡隱龍閣出手,勢必是關乎帝國安危的大案,他們躲避都唯恐不及,又怎麽敢主動往前湊?


    兩位白衣人將卡在地上的蜥蜴人捆綁起來,連帶著被釘在床上的妖族武士,押到後門的一輛馬車上,快速離去。


    懸浮在半空的白衣人飛身而下,來到劉自猛的身邊,苦笑道:“燈下黑啊,誰又能想到,兩個妖族武士,竟然堂而皇之的,藏身在守城軍養傷的病所內,和守城的傷兵們居住在一起。”


    劉自猛臉色陰沉,如果不是柳醫師招供,他們壓根就不會想到這一層。


    簡直是奇恥大辱!


    房間清理完畢,劉自猛大步走了進去。


    床位下的地麵挖出一個大坑,起出的包裹裏,裝著金銀珠寶和各種兵器。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劉自猛四處搜尋,目光忽的鎖定在一張竹床上。


    他走上前,將一根根竹子抽出來,然後捏碎。


    片刻他從一根竹筒中,倒出一卷圖紙來。


    打開圖紙,劉自猛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梅山地形圖!


    昊天學宮的建築分布圖!


    精細的圖紙上,甚至連學宮秘境的入口,都被縮小到一個有限的範圍內。


    若說學宮裏沒有內應,劉自猛願把自己的眼珠子摳下來當泡踩!


    劉自猛懊惱不已,他們收網還是太早了。


    如果再暗中盯一段時間,說不定就能摸清楚這幫混蛋的計劃,還能抓出潛伏在學宮的妖族內應。


    不管怎樣,這件事他必須立刻向山長稟告。


    收尾的工作交給白衣人,劉自猛拿著圖紙匆忙離去,第一時間返迴梅山。


    梅山後山的籬笆小院裏,吳九天翻看著圖紙,神色越發凝重。


    片刻他摘下了花鏡,正色問道:“有懷疑的對象嗎?”


    劉自猛一臉慚愧:“是卑職疏忽了,從來沒想過妖族的黑手,會伸進學宮裏。”


    那就是沒有了,吳九天眼中閃過失望之色。


    他沉吟片刻,才向著劉自猛道:“自猛,有一件事老夫一直沒有告訴你,事實上整個學宮知道的人都不多。下個月,蜀王殿下會來梅城犒勞守軍,順便會來學宮訪問。”


    蜀王殿下?!


    劉自猛驚訝了一下,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他的臉都變閃了,顫聲道:“山長的意思是,妖族,是想刺殺蜀王,而且是在他訪問學宮的時候?!”


    吳九天一臉擔憂之色:“希望是老夫想多了,否則的話,事情隻會更麻煩。”


    劉自猛渾身冒冷汗,深有同感點了點頭。


    蜀王殿下要來梅城,要來學宮,如此隱秘的事,連他都不知情,妖族奸細又是怎麽知道的?


    隻有一個可能,妖族對帝國的滲透,遠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嚴重,他們的內應,甚至拓展到了高層。


    能夠掌握蜀王動向的,級別怎麽可能會低?


    吳九天忽然道:“自猛,你覺得把蜀王的動向泄露出去的,會不會是陳家的人?”


    陳家的人,那個陳家?


    吳九天繼續道:“你想啊,如今陳家和蜀王鬧翻了,蜀王不但查封了陳家的店鋪,昨日還在梅城發動了一次擠兌風潮。陳家為了自保,完全有可能借助妖族的手,除掉蜀王。”


    劉自猛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山長口中的陳家,是兩代皇商的陳家!


    他本能的搖搖頭道:“這次我們能把迴春堂的妖族奸細一網打盡,並且獲悉妖族的陰謀,多虧了陳克的幫忙。陳家若是想借妖族的刀,豈不是自相矛盾?”


    吳九天反問道:“若是陳克本人不知情呢,又或者,陳家唯恐陰謀暴漏,所以提前給陳克留了一條後路?”


    劉自猛呆住了,想要反駁山長,卻發現根本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陳家有除掉蜀王的動機,也有獲悉蜀王動向的能力,更有將眼線安插到學宮內部的手段。


    怎麽看,陳家的嫌疑都很大。


    可劉自猛還是不信,直覺告訴他,陳百旺不是這種人,陳克更不是。


    “自猛,老夫也不信,可是架不住有人會這麽去想,”吳九天輕歎一聲,“盡快查清楚吧,否則的話,陳家這次真是在劫難逃了。”


    事關陳家滿門的性命,劉自猛沉聲道:“山長請放心,卑職一定會徹查清楚,抓出潛伏在學宮裏的奸細!”


    又是一個清晨。


    透著微曦的天空,掛著寂寥的幾顆星,小院裏鳥語花香。


    陳克盤膝坐在床上,緩緩睜開雙眼。


    原本沉靜的臉龐,就因為這雙眼睛,一下子就被打迴到原形。


    “少爺,你不要吃立春的耳朵好不好,你吃鐵牛的耳朵,又大又脆……”隔壁房間裏,立春說著夢話,一個勁兒的吧嗒嘴巴。


    陳克好氣又好笑,輕手輕腳下了床,披著一件外衣走出房間。


    打坐一夜,比昏睡三天還要滿足,精氣神蹭蹭蹭的往外冒。


    陳克活動一下身體,開始練功。


    “《第九套健體神操》,現在開始。”


    “原地踏步,走!”


    “第一式,大鵬展翅,預備,起!”


    “咦、二三四,餓、二三四……”


    八式神功施展完,陳克大汗淋漓,渾身透著舒爽。


    他來到浴室,從火坑上的銅水箱裏接了一大桶熱水,舒舒服服洗了個木桶浴。


    嗯,有工夫了弄個淋浴噴頭,那洗起來多方便。


    換上清爽的衣服,他又來到小廚房,尋摸著吃點什麽。


    “咦,竟然有豬耳朵,還是一大盆!”陳克驚喜了一下,旋即臉色黑了下來。


    吃光你們!


    陳克挽起袖子,開始在廚房裏搗騰起來。


    做飯他是不太會的,不過鹵味卻頗有心得。


    在那個世界裏,外公就是靠著一手絕妙的鹵味尤其是鹵鴨脖,將他一手拉扯大。


    陳克從小耳濡目染,至少得了外公一半的真傳。


    真是懷念啊,陳克看著咕嘟咕嘟冒著香氣的大鍋,還有裏麵翻騰的金黃色的豬耳朵,心中感慨萬千。


    天色已經透出亮光,鹵味的香氣在小院中彌漫著。


    廚房門口,三個亂糟糟的腦袋摞在一起,一個勁兒的吞咽口水。


    “好香啊,比西大街張婆婆家的鹵肉都香!”


    “怎麽盡捯飭些女人家的手藝?”


    “咱們準備了這麽多豬耳朵,少爺應該不會再咬咱們的耳朵了吧?”


    陳克側過腦袋嘿嘿一笑,陰險的看向三人:“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說著話,他挑起一隻豬耳朵,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咯吱,咯吱,八成熟的耳朵帶著脆骨,嚼起來格外勁道。


    三個小跟班都看傻了,猛然發出一聲驚叫,撒腿就跑。


    “鐵牛,你要是再敢往頭上抹牛屎,我就把你趕到馬圈裏去!”廚房裏傳來陳克的怒吼聲。


    吃過早餐,陳克正準備去上學,沒想到劉管院竟然來了。


    兩個同行的人守在門口,劉管院進了門,就把門給關上。


    看著陳克,劉管院一臉複雜的表情。


    這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可能是妖族奸細呢?


    劉管院已經下定決心,不管陳家是不是卷入謀刺案,他也要想辦法保住這個孩子。


    劉管院微笑道:“陳克,多虧你抓到了柳醫師,才讓我們抄了迴春堂的妖族據點,你功不可沒!”


    陳克謙遜一笑,心裏卻想著,口頭的獎勵就算了,還是來到幹貨吧。


    果然,幹貨來了。


    劉管院故作隨意道:“對了,為了你的安全,我給你配了兩個助手,暫時住在你府上,倘若有人問起,就說是你請來的鏢師。”


    不等陳克反應過來,劉管院轉身離去。


    陳克有點發懵,接著臉色開始發白。


    柳醫師是被我抓的,妖族奸細知道這件事了,所以要對我報複?


    所以劉管院才派了兩個人,貼身保護我?


    麻蛋,攤上大事了!


    “陳克,”


    走到門口的劉管院忽然轉身,複雜的看著陳克,“柳醫師給了你兩顆血靈丹?”


    不等陳克迴答,劉管院迅速道:“丹藥的精血,來自學宮的一位長老,你自己看著辦吧!”


    劉管院說罷,打開房門,快步離去。


    陳克再次淩亂了,怎麽個意思,是讓我吃呢,還是讓我吃呢?


    房門外,兩個中年人走了進來,向著陳克微微點頭示意。


    兩位鏢師都是化名,個頭高的叫丁三,個頭稍矮的叫丁四,其貌不揚,屬於紮進人堆兒就再也找不見的那種。


    不過老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窩頭也可以真香。


    陳克隨便掃了一眼,要想查看兩人的屬性,一個要7000點上限,一個要8000點上限!


    當下陳克叫來立秋,讓叫人去收拾廂房的房間。


    當初他那有錢的爹買學區房的時候,專門挑了個大的。


    小院裏至今還空著不少房間。


    鐵牛興衝衝的跑了上來,瞅了一眼兩個保鏢,興奮道:“少爺,你打算對那些鏢師動手了?”


    陳克剛想搖頭,忽然心中一動,諱莫如深的嘿嘿一笑。


    入夜,陳府的西跨院,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劃破了夜的沉寂。


    蒙麵人肅立在庭院中,鷹視狼顧,腳下躺著一個昏死過去的鏢師。


    一扇門猛地被拉開,正在飲酒的四五個鏢師,拿起兵器,紛紛發出怒吼聲,向著蒙麵人衝去。


    蒙麵人陰冷一笑,揚起了手中的短木棒。


    砰!


    木棒上連接的金屬球,狠狠砸在一個鏢師的胳膊上,骨裂的聲音清晰入耳。


    這還不止,金屬球上的銳刺,撕裂鏢師的皮肉,拉出一道一尺多長的血槽來。


    轉眼之間,鏢師全部被放倒在地上,不是斷了胳膊,就是斷了一條腿,躺在地上發出連片的慘叫聲。


    蒙麵人暗自搖頭,這些鏢師的實力確實太弱了,不堪一擊。


    雖然不太明白,陳克為什麽讓他把人打成這樣子,不過他還是照做了。


    “有刺客,有刺客!”庭院外傳來大唿小叫聲和敲鑼聲。


    蒙麵人衝天而起,轉眼消失在黑暗中。


    咣當!


    庭院大門被推開,數十個家丁簇擁著陳克,打著火把燈籠,一股腦的衝了進來。


    鐵牛帶著七八個壯漢,裝模作樣搜索了一圈,迴到陳克麵前,沉聲道:“少爺,刺客逃走了。”


    說罷他站在一邊,向著地上的鏢師們看去。


    慘,真慘啊,一個個斷了胳膊斷了腿兒,身上還有一巴掌那麽長的大口子,滋滋冒血。


    咦,董老鏢師剛才不還醒著呢嗎,怎麽一下子就暈過去了?


    鐵牛故意沒看到老鏢師羞憤的表情,大喊道:“把火舉高點!”


    廣場上頓時亮如白晝,照著一地死狗。


    嗯,這下看得更分明了。


    眾人圍觀著地上的鏢師們,唏噓不已。


    這幫好漢們晚上又是喝酒又是劃拳的,把這跨院弄得好生熱鬧。


    怎麽一轉眼,成了慘案現場?


    陳克板著臉,心裏卻在歡唿雀躍。


    我的柳門醫術,終於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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