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鳳蠱的確有作用,至少福喜不再冷得發抖,臉上的青白之色也逐漸褪去,化作了兩抹紅暈。


    “這鳳蠱雖說神奇,但也不能完全消除冰殺蠱對福喜的影響,還望太子能夠諒解。”屋裏擺了好幾個火盆,溫度漸生,站著就讓人發汗,就算是白蠱師也是*凡胎的,額頭上也露出了一層薄汗,倒讓他多了幾分凡塵俗氣,不再那麽高不可攀。


    楚驚天看福喜臉色的確好看了很多,表情微緩,道:“本宮自是相信白蠱師是盡心了的。”


    再摸摸福喜的手,濕潤滑膩,他的手上布著一層冷汗,便讓人捏了熱帕子給他擦手。


    屋裏溫度灼熱,而楚驚天抱著福喜還蓋著幾層厚厚的被子卻沒什麽感覺,因為福喜的身體涼涼的,在這種環境下恰好是極為舒服的溫度。


    ……


    福喜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外邊燭火明滅不定,黃色的床幔從床頂垂落下來,把床上圍成了一方舒適的小天地。火盆裏的炭火燒得紅紅的,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扭頭,透過蒙蒙一層床幔,可以看見杏子撐著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


    “這裏是……”福喜一眼就認出來了這裏是楚驚天的臥室,心裏不禁驚疑不定。


    他記得,恍惚間似乎是聽到了太子爺的聲音,難道不是幻覺?


    福喜撐起身子,身上蓋著的厚厚的幾層被子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了,裏邊帶著熱烘烘的溫度,溫暖著他從體內而蔓延到外邊的寒冷。


    “唔······福喜?”床外靠著桌子打著瞌睡的杏子醒過來,迷迷糊糊的看著他,嘴裏還帶著濃濃的睡意,含糊不清的道:“你醒了啊!你不知道,你今天下午可嚇壞我了!”


    揉了揉眼睛,困意稍減,杏子走到床邊一手撈開了床幔,暈黃的燭光頓時從外邊懶懶的照了進來。


    “殿下呢?”福喜抱著被子,整個人裹成了一團,才覺得溫暖了些。


    杏子道:“殿下?殿下去城牆了,前邊傳來消息說莊恆欲在外邊放火,焚燒全城!”說到這,他的情緒卻並不怎麽擔心,因為,他相信太子爺一定能破解現在的危險的。這種自信,是楚驚天日積月累下來的身邊之人對他無條件的信服。


    聞言,福喜心裏頓時一緊,忍不住道:“我要出去!”


    杏子錯愕的看著他,一口拒絕:“不行,你身體不好,太子爺說了,要我好好的看著你!”


    “那是我重要還是太子爺重要?”福喜反問。


    “當然是太子爺了!”杏子根本不用思考就道出了答案。


    福喜微微一笑:“我身為太子爺的貼身人,自應當以保護太子為首要,如今我的身體已無大礙,太子爺那兒更需要我!”


    杏子眉頭簇起,心裏搖擺不定,他覺得太子爺的命令很重要,可是太子爺的安危也很重要啊,想著,他忍不住問道:“你的身體真的沒事?”


    “我的身體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就放心吧!”


    ······


    此時時以至,天色漆黑,可是寧南縣東方城牆上卻是燈火通明,火把明亮,一排排士兵是穿盔甲,神色肅穆,火光在城牆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就像一個個爪牙舞爪的怪物,氣氛更是沉肅。楚驚天攜著一幹人等登上城牆,看著城下一群蓄勢待發的士兵,目光微厲。


    寧南縣內部,知道今夜要屠城的百姓皆是心中惶惶,全都湧到了城牆地下,男人、女人、老人以及孩童的哭喊聲在夜裏交織在一起,聽起來無比的慘烈。


    “殿下,城裏的火勢已經撲滅!”陳統領身披盔甲,行走間龍行虎步,走上城牆,躬身對著楚驚天行禮稟告。


    剛才城內北邊的地方突然燃起熊熊大火,幸而滅火及時,已經撲滅,沒有蔓延開去。


    楚驚天目光微緩:“很好,陳統領,你派一撥士兵安撫城中百姓,讓他們切不可慌亂,保持冷靜,本宮可不願在這大敵當前的時候後院起火!”


    陳統領猶豫:“······城中百姓的確是慌亂無措,恐慌至極,有的甚至想破城而出,雖然都被微臣強力鎮壓下來,隻怕如此卻也隻是一時之計!”


    黑夜裏,時不時響起百姓尖利的哭叫聲,很顯然百姓的情緒已經到達了最高點,隻差一個引線就會爆炸開來。


    突然,城牆下百姓的聲音突然一靜,旋即是更為大聲的喧嘩,裏邊隱隱帶著恐懼,一句“殺人啦”帶著長長的尾音劃破夜色。不過很快的,這些喧嘩聲慢慢的降了下去,隻聽得見恐懼的小小的抽泣聲。


    “出什麽事了?”楚驚天皺眉問。


    陳統領伸著脖子往下看了一眼,驚聲道:“不知道是那個小兔崽子殺人了,我不是跟他們說了嗎,要安撫,安撫,誰讓他們動手了?”語氣極為暴躁,恨不得把口中的“小兔崽子”給宰殺了。


    “非同時期,自然行非常之事,如果有誰想搗亂,趁亂生事,必不可姑息。一刀斬下去,奴才還不信誰還有膽子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充滿殺氣血腥味的聲音隨著風傳入眾人耳中,一人從下方緩緩拾階而上,眉目秀淨,麵目精致完美,刹那間奪去天地間所有的光芒。


    他身著黑衣,雖說秋日夜涼如水,可是他卻披著一件深冬時節才會穿的厚重大麾,領口處是毫無雜色的白色狐狸毛,更襯得他一張小臉精致不似凡人,皮膚雪白,一雙眼在夜色裏似乎攫取了所有的光芒,亮得驚人。而在大麾下擺,則沾染著斑斑血跡,他手上握著一把鋒利長劍,也帶著點點血色,很顯然,剛才這把劍沾了血。柔弱中,帶著幾分令人膽戰心驚的血腥氣,卻使他更加的迷人了。


    “殿下,奴才來遲了!”福喜單膝跪在楚驚天身前,染了血的長劍被他插在地上,更襯得他一張臉雪白雪白的。


    楚驚天一笑,伸手扶起他:“不,你來得剛剛好!”


    他扭頭看到城牆外邊莊葦所帶來的士兵舉著的火把在黑夜裏露出星星點點的光芒,臉上露出一絲凝重:“隻要熬過了今晚,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


    “福喜,本宮排你去安撫城中百姓,非常時期,非常手段!”說著,他將腰上的雙龍玉佩取了下來放到福喜手上,道:“這是父皇賜給本宮的雙龍玉佩,持著此佩,如當今陛下親臨,一切事情,你皆可一力做主!”


    福喜愣愣的看著他,眼眶有些發熱,握緊了手上的玉佩,他道:“奴才接令,奴才必不負殿下所托!”說著,轉身下了牆頭。


    他的身體並不高大,可是此時此刻,卻有一種巍峨氣勢,宛若一座巨山,讓人心中一定。


    這一夜,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沂州知州莊葦冒天下之大不韙,並不顧及當今太子殿下在城中,當夜派人屠城。


    當時,城中士兵費力抵抗,血液,幾乎染紅了城牆。而這一戰,成就了日後的常德將軍。這位常德將軍,在曆史上,是一個頗為傳奇的人物。他不過是區區一個閹人,卻做到了許多人都沒做到的事情,他驅逐了晉朝四周的韃虜,外敵。當時,晉朝掃平了整個南北東西,四方來朝。而,常德將軍之名,也傳遍了整個晉朝。


    而這一血腥之夜,正是他名聲崛起的時候。


    一夜過去,莊葦的心情有些焦躁,原本以為很快就能拿下太子,可是一夜這麽過去了,竟然還沒能衝破城牆。


    “飯桶,飯桶!”莊葦怒吼,指著帶兵的手下,問:“你不是說很容易就能拿下嗎?為什麽到了現在連城門都沒打破?”


    那統領苦著一張臉,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要你何用!”莊葦簡直氣死了。


    “大人,大人!!”外邊突然衝進來一個小兵,跪下道:“外邊來了一群官兵,說是,說是聽說太子殿下被瘟疫所困,特帶來了救治瘟疫的老大夫還有草藥!”


    坐在椅子上臉色苦巴巴的統領臉上立馬帶著喜色,一拍腿道:“這可真是太好了!”


    莊葦一聽,卻是麵色一白,深知大勢已去,竟然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他要對太子出手,這可是謀逆的罪名,但他是占了大義,就算是對著底下的手下也是說得冠冕堂皇,說是為了天下百姓。可是隻有他心裏清楚,他是真的想殺了太子,太子心裏更是清楚無比。這次太子死裏逃生,又豈會放過他們莊家?


    莊葦即使心理如何強大,也有些承受不住。


    ……


    而城牆之上,得了消息的眾人卻是大喜過望,許多人更是喜極而泣。


    “殿下,真是太好了!”


    福喜滿臉喜悅。


    他武功非凡,但總歸是雙拳難敵四手,也免不了帶了些傷,身上帶著自己還有敵人的血跡,看起來著實狼狽。


    楚驚天看著他這副模樣,心頭忍不住一熱,拉著他的手,道:“福喜,你看著吧,終有一日,本宮會讓四方來朝,開創我大晉盛世!”


    “奴才相信您,一定會成功的!”福喜很認真的道。


    楚驚天忍不住一笑,眉宇間帶著幾絲意氣風發,道:“那你可願意陪著我,一同看這盛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就算是楚驚天,一國太子,也不得不認了。


    福喜心頭一窒,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殿下……”


    說著,鼻頭一酸,竟覺得有些酸楚了。


    他這一輩子,有這麽一天,真的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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