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大朵大朵的雪花從天上飄飄灑灑地落下來,地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雪,腳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


    福喜撐著傘手裏拎著食盒慢慢的往迴走,幾個月的時間,他的身量又張開了些,穿著藍色的宦服,膚色偏黑,容貌卻是豔麗中又帶著一點清冷,烏靈俊秀,宛若東水的眸子透著一股冰泠泠的冷,竟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


    他突然停下腳步,好看的眉頭皺起,望四周看了看。比起初入宮時,他的目光更深了,黑漆漆的像是兩個漩渦,讓你摸不透他的想法。


    他明明感覺到了一股令他厭惡的視線,難道是幻覺?


    想著,他的眼裏閃過一絲狐疑,慢慢轉身離開。


    “嘎吱”福喜用腳推開門,進了院子,然後站在石階上將傘收了起來。


    “師傅?”他走進方公公的屋子,裏邊冷冷的,沒有燒炭,溫度與在外邊根本無一二致。


    方公公靠在榻上睡得很沉,嘴裏打著唿,衣服鬆鬆垮垮的穿在身上,手裏拿著他的黃皮酒葫蘆,一滴滴淡青色的酒液“吧嗒”的往下滴,整個屋子都是一股清泠泠的酒香。


    福喜急忙將葫蘆拿了過來,一看,裏邊的酒都已經流光了,地上一大灘水跡。


    他這麽一弄,方公公就醒了。若是陌生人,或許還沒進門他就清醒了,不過福喜是他的半個徒弟,是信任的人。


    說是半個徒弟,是因為福喜還沒有行拜師禮,敬拜師茶,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從此話就可以看出師父的重要,已經和父親掛鉤了,因此這師父、徒弟之間的問題可是大了,絲毫輕忽不得。


    兩人吃飯過後,福喜將碗筷送迴禦膳房。迴來的時候就見自己的屋子裏擺著一隻巨大木桶,裏麵熱氣騰騰,香氣嫋嫋,水液泛青,宛若一汪碧池。


    邊上方公公一隻手裏拿著一個布袋,一手不斷地在布袋裏掏著東西往木桶裏扔。


    “師父,你這是在做什麽?”福喜順手關了門,問道。


    布袋裏該放的也放了,方公公將手上的東西放到桌子上,也不多說,直接道:“把衣服脫了,進去!”


    知道他不會害自己,福喜也不扭捏,利落的將衣服脫了,還有掛在身上的鐵塊。


    這鐵塊都是小小的一塊,被串起來做成了衣服的形狀,完全的貼合身體。最主要的是,重量還不輕。


    這東西是方公公給福喜的鍛煉身體的,剛剛穿上的時候走兩步路就大汗淋漓,如今一段時間下來,已經習慣了。現下將其脫了,渾身不是輕鬆了一分半分。


    “撲通”


    福喜爬進桶裏,表情立刻就變了,齜牙咧嘴,下意識的就要站起來,卻被人按住腦袋死死的坐在桶裏。


    “嘶……好燙!師父!”他的皮膚本就嬌嫩,被熱水一燙,顏色都成紅色。


    方公公哼了兩聲,道:“這裏邊的藥材可是我費勁千辛萬苦找到的,小兔崽子你要是浪費了,哼!”


    未盡之語裏麵的威脅,那是*裸的,福喜立刻就不敢吭聲了,乖乖的坐在木桶裏,隻是表情不大好看。


    水不但燙,福喜呆在裏邊,起初還不覺得,後麵便覺得皮膚有些刺痛了,然後那種感覺更往身體裏邊鑽去,還帶著一股陰冷。那滋味,著實不好受。


    不一會兒,福喜臉上就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水。


    方公公的手在水裏攪了攪,看他難受的模樣,喝道:“凝神聚氣,默運心法!”


    這一聲,猶如夜中驚雷,轟然劈在福喜身上,下意識的他就按著方公公的說法做了起來。


    丹田細微的熱流開始在他的身體裏流動,同時木桶裏的藥物開始發揮了作用。陰寒的氣息迫不及待的往他身體裏鑽,能夠感覺到它所蘊含的巨大藥力,福喜身體裏細微的內力幾乎是以成倍的速度在增長。


    他的靈台一片澄淨,沒有絲毫雜念。但覺兩耳如鼓,華池液滿,嘴裏一股清香溢出。


    嘴裏流進一股熱流,香氣馨然,宛若清蓮芬芳,頓時口齒生津。


    福喜頓時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他所修煉寶典乃有五層,每一層方公公都仔仔細細給他講說了,因此遇到這種情況他也不慌張。


    熱流若蓮香,福喜分三次咽下,頓時腹中一片溫熱。丹田氣自生,一股龐大的內力在他體內奔騰。


    這種感覺極為奇妙,福喜睜開眼睛,黑漆漆的眼睛更為深邃了,裏邊光芒湛湛,宛若兩道撕裂夜空的閃電,亮得驚人。


    此時,木桶裏的熱水已經冷了,水色變為透明。而福喜感覺到體內宛若溪流的內力,恨不得仰天長嘯,以表達心裏激動的心情。


    要知道,幾個月的修習,他也隻修煉出一點內力。


    “不錯,算是沒有丟我的臉!”方公公看他神采奕奕,內力蓬發的模樣,心裏也是暗自點頭。


    他對福喜這個弟子覺得很是滿意,要知道他這門功法與其他穩紮穩打的武功不同,劍走偏鋒,在短短幾載內力便可趕上那些修煉一甲子的老家夥了。


    可是,與之速度相應的便是修煉它的艱難。


    這門功法名叫《陰錄》,創造它的人是江湖上一名偶然失去男根的人,可以說它簡直就是為太監量身打造的。


    修煉這門功法,必先靈台不染塵埃,心中澄明,心裏沒有一絲雜念方可。可是這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極難,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又哪能真的毫無雜念?稍有差池,迎接你的便是走火入魔。


    這門功法,不知引來多少貪欲,又不知有多少人因踏而喪命,能修煉成功也不過鳳毛麟角。


    而方公公看重福喜的便是他的天資,他隻要專注一件事,便能忘卻外物,心無雜念,簡直是天生為了修煉這門功法而生。而事實也證明,的確如此。


    福喜這一日的修煉,抵得過人家七八年的修煉了。


    福喜睜開眼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外麵堆積的白雪映得漆黑的屋裏一片瑩晃晃的白。


    桶裏的水隻有一丁點溫熱了,福喜站起身,水桶裏的水嘩啦啦的響。他踏出木桶,先將蠟燭點起,頓時屋子裏便是一片明亮。


    少年的身子柔韌而潔白,在夜裏泛著一片瑩潤的光——修長的雙腿,白淨粉嫩的皮膚,胸前兩點粉紅猶如雪中紅梅,透著一股糜爛的豔色。烏鴉鴉的頭發披在肩上,一雙鳳眼帶著一股冷冷的光芒。


    這張臉,這具身體,在夜色裏宛若一朵罌粟靜靜地綻放,透著一股冷冷的豔,帶著令人沉迷的誘、惑。


    福喜絲毫沒有發覺自己身上變化,他將身體擦幹淨,取了褻衣穿上。在係衣旁的帶子時,他才猛然驚覺從剛開始就覺得的不對是什麽——時值寒冬,他光著身子在屋裏走來走去的,卻沒有覺察到絲毫的冷。


    心裏一琢磨,福喜便知道這是內力增長所帶來的好處了,心裏也是一陣歡喜。他不過是個倒夜香的,比不得那些在貴人身邊伺候的,平日分發下來的棉服沒那麽好,穿起來臃腫而且又不保暖,他的腳趾頭都生了好幾個凍瘡。如今不怕冷了,那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這日子越發的冷了,福喜進宮也有了一年了,年關將近,宮裏也免不了添了幾分喜慶勁。


    而出雲國來大晉的使臣在元月十五的那日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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