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愔聽到長樂公主的話,卻是目光一凝,有些警惕的上下打量了長樂公主幾眼,結果發現對方眼中滿是坦然之色,這才將心中的戒備放下大半,沉思了一會後,卻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五姐,你都病成這樣了,怎麽還有心情關心這種事,孫太醫剛才不是吩咐了嗎,讓你不要太過勞神!”

    李愔的話的確出於真心,長樂公主隻是個女子,專心在家中相夫教子就是了,根本沒必要為皇位的事操心。

    可是長樂公主聽後,有些憔悴的臉上也露出一絲苦色,隻見她微微的垂下頭,柔順的長發也從肩頭滑落,露出有些瘦弱的肩膀,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她輕聲說道:“六弟,有些事情並不是我想不管就能不管的,從十三歲那年嫁到長孫家後,我就不單單是父皇和母後的女兒,同時也是長孫家的兒媳!”

    李愔聽到長樂公主強調自己的身份的話,眉頭也開始皺了起來,他隱隱約約已經可以猜到,長樂公主心中的那種難言的苦衷了。

    長樂公主說完上麵的話後,隻見她忽然長吸了口氣,再次抬起頭時,白玉般的麵頰上卻已經掛上了兩行清淚:“世人都羨慕皇家的奢華,可是又有誰知道其中的苦楚,特別是像我們這樣的皇家女子,哪怕父皇和母後再寵愛我,可是為了讓皇族與長孫氏的關係更加密切,卻也毫不猶豫的將我嫁到了長孫家,我一生最重要的婚姻就這樣變成了聯係兩家的紐帶,平時不但要為父皇和母後著想,更要為了長孫氏的利益著想,甚至為了那些可笑的利益,我竟然連自己的親兄弟都要算計……”

    長樂公主說到這裏時,早已經泣不成聲,十三歲時她還隻是個懵懂的孩子,根本搞不清婚姻為何物,而等她明白時,卻一切都已經晚了。她已經被這樁政治婚姻緊緊的束縛,根本掙紮不開,最後隻得認命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看到長樂公主哭泣,旁邊本來有貼身侍女想勸,可是卻全都被長樂公主趕開。李愔對此也是束手無策,政治聯姻在貴族之中,本來就是一件極常見的事,若是性子柔順一些的,倒也沒什麽,可是長樂公主明顯是個倔強有主見的女子,明明不滿自己的婚姻,卻又沒辦法改變,自然是滿腹的委屈。

    過了好一會兒,長樂公主心中的委屈才發泄的差不多了,眼淚也停了下來,李愔這才敢讓侍女去打水,並親手打濕毛巾擰幹,然後遞給長樂公主讓她擦了擦臉,這才開口說道:“五姐,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也不用太難過了,而且我看姐夫他對你也挺好的嗎?”

    長樂公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藏在心中多年的委屈忽然一下子全都湧了出來,結果在自己弟弟麵前如此失態,實在讓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而聽到李愔安慰的話,特別是提到長孫衝時,她卻幽幽的歎了口氣,什麽話也沒有說。

    沉默了好一會兒,長樂公主好像才從沉思中醒來,扭頭打量了一下李愔這才又道:“六弟,你既然已經退出了皇位之爭,而且以你的聰慧,想必看的也更加清楚,你能不能迴答我剛才問的那個問題?”

    “五姐,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何必再問小弟?”李愔聽後卻是歎了口氣道,自己這位五姐雖然對現在的處境極度不滿,可是在冷靜過後,卻依然還要將自己的角色扮演下去。

    “唉,大哥原來還好,可是腿受傷後,脾氣卻越來越怪異,至於四哥,他更適合做一個教書的先生,皇帝無論如何是做不來的!”長樂公主聲音幽幽的歎道,緊接著她情緒更加低落的問道,“六弟,宴會那天我如此算計你和大哥,是不是顯得特別的卑鄙?”

    “五姐,皇家的事哪裏有什麽卑鄙之說,一切都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況且你也隻是身不由已罷了!”李愔也有些無奈的說道。他現在對自己這位長樂姐姐充滿了同情,說起來對方也隻是個政治聯姻之下的可憐人。

    長樂公主是長孫無忌的兒媳婦,他們的政治立場其實也是一致的,在看到李承乾和李泰都不是皇位的合適繼承人後,立刻將目光都轉向了另外一個人,那就是年僅十歲的李治,之前他們想要推李治上位,必須打敗唿聲最高的李愔,可是李愔的勢力極強,以他們長孫家的勢力根本撼不動,所以他們就想到挑起李承乾和李泰對李愔的不滿,希望讓他們兩個先和李愔鬥起來,自己行漁人之利,可惜沒想到李愔竟然早已經放棄了皇位的爭奪,這讓他們針對李愔三人的計劃才剛起了個頭,就已經失去了作用。

    明白上麵這些,也就明白了長樂公主為什麽說自己卑鄙了,李愔和她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李承乾和李泰更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感情也更加深厚,可是為了讓嫡出的皇子繼位,長樂公主不得不將這三個兄弟一起算計,這對於她這樣一個女子來說,內心也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和愧疚,估計這也是長樂公主風疾發做的真正原因。

    “若有來生,真不想再生於帝王家!”對於李愔的安慰,長樂公主也是輕歎一聲,說出一句讓人無比心酸的話,李愔聽後也是默然無語。

    兩人相對沉默了好一會,長樂公主做為主人,也感覺氣氛有些沉重,所以勉強笑了笑,開口對李愔說道:“六郎,你不屑於與皇兄他們爭位,這點姐姐對你十分的佩服,不過你真的有把握在海外開拓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土地嗎?”

    李愔聽到這個問題,總算恢複了幾分精神,笑著開口道:“這個五姐你就不用擔心了,早在我去登州之前,就已經開始籌劃開拓海外的事,現在幾乎都已經準備齊備,就差我這個掌舵的人去指揮大局了。”

    “嗬嗬,看把你得意的,海外可不比中原,我聽說那裏野獸遍地、瘴氣橫行,你可千萬要小心了!”長樂公主笑著叮囑道。別說在皇子中了,就是在整個大唐,自己眼前的這個弟弟都是頂尖的人物,因此長樂公主自然十分關心。

    “嘻嘻,姐姐多慮了,那天我不是說了嗎,海外可是一個大大的寶庫,有著數不盡的寶藏等著我們去發現、去開拓,而且海外也不全都是野蠻落後之地,比如在咱們大唐的極西之地,那裏就是古書上的大秦所在,隻不過他們稱自己為羅馬……”

    李愔一講起海外的種種,立刻就變得神采飛揚起來,而長樂公主雖是個女子,但對這些新奇的事也十分感興趣,所以倒也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的還插上幾句,問出一兩個在李愔看來十分白癡的問題,不過對方是他的姐姐,所以李愔也隻得耐心的解答。

    李愔像個說書的似的,嘴巴一刻未停說了將近一個時辰,長樂公主因為剛服過藥,裏麵可能有安眠的藥物,所以慢慢的精神不支,眼睛一張一合的打起瞌睡來。一開始長樂公主還死撐著不想睡,因為好長時間沒有人陪她這麽說過話了,所以她並不想就這麽睡著了,不過藥力上來後,她根本支撐不住,最後嘴裏也不知咕噥著什麽,終於還是沉沉的睡著了。

    李愔講著講著,忽然感覺安靜下來,等低頭才看到長樂公主已經睡著了,看著對方精致而又略顯蒼白的臉龐,他也不禁歎了口氣,長樂公主是個可憐人,她被自己的地位所綁架,每天都過著自己不喜歡的生活,相比較而言,其實說起來他和對方差不多,都是一個身不由已的可憐人。

    李愔輕手輕腳的站起來,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然後親手給長樂公主蓋上被子,又對旁邊侍女做了個手勢,表示自己要離開了,讓她在長樂公主醒後稟報一下,看到對方點頭,他這才轉身輕輕的走出長樂公主的臥室。

    走出房門,李愔抬頭看了看萬裏無雲的藍天,同時長長的出了口氣,對於長樂公主,他根本幫不上任何忙,一切都要看她自己的了,不過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自己這位姐姐好像年紀輕輕就去世了,不知道自己的意外穿越,能不能改變這位苦命人的命運?

    正在李愔抬起腿剛準備走時,忽然聽到背後有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六弟,麗質睡著了嗎?”

    李愔轉頭,剛好看到站在房門邊的長孫衝,今天天氣雖然不錯,但畢竟已經是十二月了,再加上有點北風,長孫衝估計已經站了好長時間了,臉色都被凍的有些發青,這讓李愔十分意外,有些好奇的說道:“五姐已經睡著了,長孫表哥怎麽不進去,難道你剛才一直呆在門外?”

    長孫衝聽後露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道:“剛才我送走孫太醫就迴來了,隻不過你和麗質聊的正開心,所以沒注意到我,後來我看麗質有些困意,怕她看到我分心,所以我就又退出來了!”

    李愔聽後有些意外的打量了一下對方,沒想到長孫衝對長樂姐姐的用情還是挺深的。隻不過長孫衝緊接著又道:“六弟,麗質既然已經睡著,那你幹脆跟我走一趟吧,我父親想要見你!”

    長孫無忌!李愔眼睛微微一眯,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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