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向晚娓娓的聲音落在她耳邊,傅靖笙貝齒咬住了唇,“我沒有……”


    “你沒有你把茂承丟在意大利等都不等他就自己跑了?你沒有你連父母和我都不通知,行程規劃得一團糟就敢飛去內羅畢?你沒有你會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和身邊的人吵架發脾氣?我認識的傅靖笙情義千金、謹慎小心、懂事明理,她做不出這種事來。你現在太反常了,阿笙。”


    她給自己的每個行為都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急著來非洲是因為競爭對手也已經到了非洲,臨時改變行程是因為薩裏給了她許多建議。


    這些看似合理的動機背後,其實是陷入困境的小姑娘傷痕累累潰不成軍的一顆心。


    可是驕傲如她,她不會和任何人講。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顧向晚問,“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嗎?做這些瘋狂的事情,把難過發洩在身體力行上,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女孩抱著膝蓋坐在床上,手指深深插入頭發,茫然道:“我不知道……”


    她隻是覺得這種極端又瘋狂的恐懼、驚惶、快樂能填補她心裏那個洞。


    那個,從聽說江一言無法參加她期待已久的生日時,就被慢慢豁開的洞。


    “好,那我換個問法。江一言這個人,你還要嗎?”


    ……


    原野上,淅淅瀝瀝的下了半夜的雨,這種天氣在非洲並不常見。


    傅靖笙第二天早晨起來時,房間裏還是空無一人的。


    房門緊閉,桌上卻多了一些吃的。


    想是主人家給她預備的。


    她吃了一些,披著外套走出門,一腳踏在鬆軟泥濘的土壤上,嗅著空氣裏被雨水洗濯過的潮濕的清新味道。


    視線逐一望炊煙嫋嫋的村莊,每個人都在忙著自己手裏的事,有些人注意到她的目光,笑著和她打招唿,傅靖笙也禮貌迴應。


    不一會兒,她看到一輛越野車朝這邊開過來,車身上覆滿泥土和塵埃,想是用了有些年頭了。


    “bijan迴來了!”一旁有人高唿。


    傅靖笙雖然聽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麽,但是她聽見了bijan,那是薩裏在信封上寫下的名字,那位年輕人的名字。


    那輛車停在了她所居住的院落門口,身強體壯的青年拉開車門跳了下來,渾身上下飽滿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被拉扯成張弛有度的柔韌線條,金燦燦的晨曦往上一照,顯得朝氣蓬勃,極具安全感。


    “決定好今天要去哪裏了嗎?”bijan問她。


    傅靖笙往車裏一看,隱約能看到獵槍和捕獸器等等工具隨意扔在後座上。


    他好像剛從什麽地方迴來。


    傅靖笙輕歎了口氣,有點遲疑。


    雖然昨天她沒控製住脾氣和江一言吵了一架,但是後來向晚給她打的電話還是讓她理智稍稍迴籠了些。


    江一言畢竟是因她而傷的,她就算情緒再尖銳再崩潰,一碼歸一碼,她不能再那樣嗆他。


    買賣不成仁義在,做不成情侶,也不要做怨偶。


    “我和我朋友說一聲,他如果同意的話,我就跟你去。”傅靖笙道。


    “昨天那個?”bijan問,“那不是你的保鏢嗎?”


    傅靖笙“啊”了一聲,笑笑,也沒解釋。


    “你知道他在哪嗎?我沒看到他。”


    “應該在nava家吧。”bijan一邊將母親剛遞來的大包小包捆在車頂一邊迴答她的話,“我們這裏很少來客人,一般人家很少有供客人落腳的房間。不過nava的爸爸是我們村裏的醫生,她家還挺寬敞的。”


    女孩的眼皮微微一跳。


    她垂著眉眼,睫毛在眼裏落下淺淺一小塊陰影,“是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嗎?”


    “對。”bijan從車上一躍而下,拍了拍手上的土,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們村最漂亮的姑娘,你見過她了?”


    傅靖笙沒說話。


    bijan道:“我帶你去她家找你朋友。”


    傅靖笙一抬頭,下意識想說不用了直接走吧。


    可是想起昨天她答應向晚會好好照顧自己、無論做什麽都先和江一言商量,她還是深深吸了口氣,跟在bijan身後往nava家走。


    nava正在院子裏幫她父親清點藥物,見傅靖笙過來,眼神不太友好。


    生活在這種與自然親近的地方的人脾氣大多耿直,不怎麽會迂迴婉轉,因此傅靖笙很容易便接收到了她的諷刺:“你是過來找我爸爸的嗎?哪裏不舒服?”


    傅靖笙搖頭,對上她的目光,“我來找我的……保鏢。”她頓了頓,問,“他在你家嗎?”


    “你昨天都把人家趕出來了,今天還找什麽?”


    nava沒有直接迴答,傅靖笙卻從這短短兩句話裏聽明白了,江一言確實在她家。


    指甲不經意碰到了掌心昨天被紮出來的痕跡,輕微一痛,傅靖笙低頭淡淡瞧了眼,又淡淡抬眸。


    很難想象這樣一副嫵媚傾城盡態極妍的眉眼之間竟會浮現出這般寡淡的情緒,可她就是這樣真實地傲慢地存在著,冷冷清清,薄涼沉靜,“我找他有點事,方便讓我見他一麵嗎?”


    “不方便。”nava拒絕得坦蕩,“有什麽事你可以告訴我,我代為轉達。”


    傅靖笙一愣。


    “大小姐,保鏢也是有人權的。”nava繼續道,“你看看現在才幾點?天剛亮你就找他,你是不是忘了他還是個有傷在身的病號了?我們這裏窮苦落後,不講究身份特權,有什麽事你自己想辦法做。他雖然是你的保鏢,但現在也是我的病人,我不可能這樣放你進去打擾他。”


    傅靖笙聽完,唇角掀了掀,笑得有點苦澀無奈。


    怎麽她現在是長了一張舊社會地主婆的臉,看著就氣勢洶洶像是要去欺壓勤奮樸實的勞動人民嗎?


    bijan也聽不下去了,解釋說:“你誤會了,是我答應了小姐帶她去拍照,我們馬上要出發。她過來是想來跟那位先生打個招唿,讓他不要擔心,拍完很快就迴來。”


    “是嗎?”nava狐疑地看了看傅靖笙,後者安安靜靜的一語不發,耳鬢垂下的長發在清風中撫著她嬌俏精致的臉廓。


    見她確實沒有要進門刁難的意思,nava稍稍放下心,卻還是警惕道:“那你們去吧,我會轉達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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