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他的態度暴躁又狠戾,酒杯順手就砸在了她腳邊的地上,口齒不清道,“說了別碰老子!聽不懂嗎!”


    顧千秋一個激靈,抬頭看向他,怒道:“邵玉城,你發什麽神經!”


    邵玉城原本閉著眼,聽到她的聲音似乎清醒了點。


    他撐著額頭坐起身,費勁地重新打開眼簾,模模糊糊看到斑駁的光影在他麵前拚湊出一個窈窕婀娜的女人。


    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笑了,“臭美,又換了件衣服。”


    顧千秋怔然。


    邵玉城眯著眼睛,歪著頭,從裏到外都透著沉沉酒氣,自言自語道:“剛才我見到你的時候,你穿著一件青色的大衣。”


    顧千秋簡直想罵他,六月份已經入夏,她穿個鳥的大衣。


    他再次閉上眼,口中念念有詞:“這次睜開眼,還能看見你嗎?”


    邊說邊又從旁邊奪了瓶酒握在手中,“這次我賭你穿……穿紅色的……就是四年前你生日那天……”


    顧千秋聽不下去,剛要叫他別胡說了,他就用力睜開眼,定睛,把她鎖死在視線盡頭。


    然後失望又奇怪地低喃:“怎麽沒換……”


    顧千秋茫然。


    她瞥了眼一旁的人,那人歎息道:“城哥他大概以為你是他想象出來的幻影,他剛才見了哪個和你身材相仿的女人都以為是你。”


    顧千秋震愕不已。


    果然,邵玉城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朝她走過來,用一種撈東西的姿勢,伸手來“撈”她。


    “這次我走幾步能捉到你,你說。”


    顧千秋還是失神地盯著他醉醺醺的樣子,心裏五味陳雜,有什麽情緒快把她的胸腔撐破了……


    手碰到女人肩膀的刹那,邵玉城僵住了。


    他猛地縮迴手,退了一步,搖了搖頭,眼神頓時清醒了很多。


    “你……”


    “你什麽你?”顧千秋迴過神來,從兜裏掏出一枚戒指,塞進他空空的掌心,“我是來給你送這個的,你不是想拿迴去嗎?他們說你要死了,我就順便來看看。能蹦能跳能撒酒瘋,我看你好得很。我走了,你自己鬧吧。”


    酒液麻痹了他的神經,連怒火都來得遲緩許多。


    可當邵玉城摸到手裏那個物什時,他瞬間便咬牙切齒地喊住了她:“顧千秋!”


    顧千秋站定了腳步,卻沒迴頭,“還有事?”


    他的眼神變了又變,最後壓低了聲音,悶悶道:“我流血了,疼。”


    那語調委屈巴巴的,還有點討好。


    周圍人不可思議地瞧著這一幕——城哥喝多了原來是這樣的?


    顧千秋亦是攥緊了拳頭,好像這樣便能將所有的驚濤駭浪死死捏在掌心間。她故作冷淡地迴了句:“知道疼你就去醫院,讓醫生給你包紮。去晚了留疤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不要。我要你給我上藥。”他湊近她一點,整個人幾乎趴在她背上,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你給我上,小時候我都是這樣幫你的,你不能不管我。”


    顧千秋氣得發抖。


    她覺得自己這麽多年的優雅風度在他的無恥無賴麵前碎了個幹幹淨淨。


    恨不能迴頭給他一巴掌讓他清醒點別丟人了。


    “我真的疼。”他低低開腔,嗓音莫可名狀的沙啞痛苦和不知所措,“裏麵外麵都疼,疼得快裂開了。千秋,你救救我吧,我疼,很疼。我不知道怎麽辦……”


    顧千秋宛如觸了電,心髒不受控製地哆嗦了一下。


    良久,她終於轉過頭來,冷漠而警惕地上下打量著他,生硬地抬手去擦他臉上的血跡。


    擦得基本幹淨以後,露出了些淺淺的傷口,都不嚴重,隻有下巴上一道紅痕礙眼得厲害,應該是他剛才趴在一堆玻璃碴裏太久,紮破了皮膚,洞穿了血肉,看著十分揪心。


    她的手拂過去時沒太注意力道,指甲刺進了他的傷口裏,她連忙撤迴手,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對麵的男人卻一點知覺都沒有似的,漆黑如澤的眼眸隻攫著她的臉,眨都不眨。


    顧千秋被他看得渾身難受,硬邦邦地問:“是不是這裏疼?”


    邵玉城乖乖點頭。


    其實他分不清究竟是哪裏疼,總之點頭就對了。


    顧千秋拿他無可奈何,在他的襯衫上擦了擦手,吩咐經理:“開個房間,拿點消毒的碘酒棉簽之類的東西過來。”


    “這就去。”


    “還有醒酒湯。”顧千秋補充。


    “好的,二小姐。”


    這裏雖然是酒吧,但也有為了方便客人喝醉留宿的客房。顧千秋把他扶到客房裏,打開了燈。


    邵玉城坐在沙發上,被燈光刺褪了幾分醉意,看著顧千秋攏好頭發隨意紮了個馬尾,洗幹淨手又在托盤的一堆消毒用品裏搗鼓來搗鼓去的樣子,心中沒由來的柔軟安詳。


    或許是他不聲不響卻存在感極強視線打擾了她,顧千秋很快迴頭與他對視,“再盯著我看你就自己來。”


    邵玉城於是把眼睛閉上了。


    擺明了就是非要她動手不可。


    顧千秋也不和他爭辯,他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從小就喜歡在她的地盤上撒野,對她各種得寸進尺,那是他的日常。


    冰涼的棉簽擦過臉頰,碘酒刺激著傷口,男人卻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顧千秋抬眼剛好看到他英俊如斯的側臉,睫毛纖長濃密,鼻梁高挺利落,怎麽看都是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顧千秋邊上藥邊欣賞,餘光忽然瞥見他襯衫裏也滲出了血跡。


    她一凜,口氣不善地問他:“身上也傷到了?”


    邵玉城睜眼,迷惘地看了她兩秒,遲鈍緩慢地迴答:“不知道。”


    準確來說,他已經疼到失去知覺了。


    顧千秋也不廢話,把棉簽放到一邊,將他整個人轉過去,左右後背都觀察了一遍,黛眉擰成疙瘩,“這樣看不出來傷得重不重,你自己就真的沒有感覺?”


    邵玉城搖頭。


    “那我叫外麵的人進來,你脫了衣服讓他們給你上藥。”


    說罷,她就要出門。


    邵玉城這下反應很快,在她走過自己身邊時精準無誤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顧千秋毫無防備,腳下一滑,低叫著跌進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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