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精都聽出來邵玉城這麽說隻是給江臨個台階下,不過偏有這腦子轉不過來彎的問了這麽一句。


    於是邵玉城趕緊又端起酒杯,打起圓場來:“哎,還沒呢!但是我大哥心裏認定了誰,結不結婚也就是走個形式罷了,喝酒喝酒!”


    原以為話題到此為止,誰想對方又甩來一串令人智熄的操作——


    “我們江總這麽年輕有為、一表人才,那得是什麽樣的姑娘才入得了他的法眼?”對麵老總哈哈一笑,臉上的贅肉抖得恨不能掉下來,他自作聰明地奉承道,“肯定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女吧!”


    邵玉城、傅言和商伯暘聽到這話同時一僵,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男人。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拍馬屁拍到馬腿上。


    果然,江臨聞言後,表麵上雖然沒什麽變化,卻將手裏的茶杯無形握緊。


    黑漆漆的眸宛如一汪深水寒潭,危機四伏,輪廓好看的下頜緊緊繃著,手背上也隱約起了青筋。


    “不知道我們有沒有這個福氣能一睹未來江太太的芳容啊!”那位老總仿佛還嫌不夠,搓了搓手,笑眯眯地問。


    邵玉城一個勁地給他使眼色,“趙總喝多了吧?”


    趙總不樂意了,“哎,這剛幾杯,怎麽就多了?”


    “……”


    邵玉城不吭聲了,心裏暗罵蠢材,就這腦子,能一睹明天早晨的太陽都算他走了狗屎運!


    江臨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冷峻和威嚴的壓迫力讓邵玉城立馬心領神會。


    他板起臉來,手指點了點飯桌,“趙老板,合同的事,咱們還得再斟酌斟酌。實不相瞞,除了您之外的另一家公司給我們的條件更合我們心意……”


    趙總三分微醺的醉意被他這話一下子嚇沒了,“邵小公子,您這是什麽意思?”


    趙總和邵玉城的父親是多年合作的老朋友了,江臨也願意賣邵家一個麵子,所以招標之前,幾乎算是內定了合作方。


    邵玉城雖然紈絝,可他心裏清楚得很,生殺予奪的權利,始終都握在江臨手裏。他能賣邵家麵子,也同樣能讓邵家在這件事上顏麵掃地,從此在商場裏再也抬不起頭來。


    一切,都要看他心情。


    很明顯現在大哥心情糟透了,他聰明一點的做法就是立馬和姓趙的傻逼劃清界限,省得無辜被牽連。


    邵玉城沒答言,趙總便看向江臨,喝了點酒,語氣也略顯衝動:“江總,咱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您這過河拆橋——”


    “趙老板,我不記得自己說過,過河一定需要這座橋。”江臨拾起桌上的餐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他的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眼神卻讓人無端膽寒,“趙老板不是三四歲的毛頭小子,還信這些口頭的無稽承諾?”


    “江臨!”趙老板拍案而起,“我和邵家是什麽交情你不知道?”


    江臨無波無瀾地抬眼睨向他,對方渾身一震,被他眼中沒有痕跡的什麽東西禁錮得動彈不得。


    “生意場上談交情,趙老板可真是性情中人。”男人勾起薄唇,卻不是在笑,嗓音像是在下雪,“這座橋,我高興了可以踩,不高興了可以拆,拆它不見得是因為它擋了我的路,也可能就是單純的,因為我看它不順眼。”


    都說江教授性情溫淡,鮮少與人為難。


    那誰能告訴他,眼前這個看起來殺機凜然、氣勢懾人的男人又是誰?


    趙老板還要說什麽,身邊看明白局勢的人已經開始拉他了,“江總,江總您別生氣!這樣,我做東,咱們出去喝喝酒聊聊天,合同的事情再仔細談一談,您看怎麽樣?”


    ……


    段悠畫完工圖的時候已經入夜了,她抬頭看了看表,兩點。


    褐瞳一黯,江臨還沒迴來。


    她掏出手機看了看,也沒有他的未接來電或者告知讓她早些休息的短信。


    段悠起身去浴室洗漱,盯著鏡子裏那張醜陋又詭異的臉看了許久,心裏像針紮一樣疼。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再看了,迴到床邊剛準備躺下,忽然聽見樓下的座機響了起來。


    這個時間,是騷擾電話嗎?段悠明知道樓下有24小時值班的傭人,無需她親自下去接,可不知怎麽,就鬼使神差地走出了房間。


    傭人接起電話,“是”、“是”的應了好幾聲,最後掛掉了電話。


    段悠走到她身後,淡淡開口問:“怎麽了?”


    傭人沒想到她竟然下來了,一轉頭,驀地對上一張疤痕猙獰、凹凸不平的臉,一時間倒吸了一口涼氣,嚇得沒說出話。


    段悠也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現在這副尊容,菱唇輕抿,出聲:“抱歉,嚇到你了。”


    “沒有,沒有……”傭人連連搖頭,“您可千萬別這麽說。”這話要是讓江先生聽見,她就慘了。


    在她之前就有人私底下討論過段小姐的容貌,不知怎麽傳到江先生耳朵裏,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突然就發了雷霆之怒,不僅辭退了那個管不住自己滿嘴閑言碎語的人,還讓她們全家都跟著倒了黴,一並被逐迴鄉下老家了。


    後來她上崗時,受過嚴格的培訓,總結來講就是一句話:誰敢提段小姐臉上的疤,就割了她的舌頭。


    段悠對這些自然是毫不知情的,但她能感覺到麵前的人似乎很怕自己。


    因為這張臉嗎?


    她心裏一刺,假借撫弄頭發的動作稍稍擋住了臉,若無其事地問:“剛才是誰打來的電話?”


    “是江先生。”


    “什麽事?”


    “好像是今天和江先生一起出去的哪位朋友喝多了,江先生準備開車送他迴家,讓司機把駕駛證給他送過去。”


    喝多了直接打車迴去不就行了?段悠這麽想著,卻又明白過來,“是傅言?”


    “對對對,是姓傅的先生。”


    那就不奇怪了,傅言的潔癖人稱“鬼見愁”,讓他坐出租車迴去,估計他寧可死在路上。


    如果不是江臨這種和他關係親近的朋友,怕是傅言連自己的車都不會讓他們碰的。


    不過,段悠稍稍放心了些,這至少說明江臨沒喝酒。


    她能感覺到今天江臨出門的時候心情很不好,還怕他會不會喝多,現在想來,這個男人的自控能力真的是超乎尋常的好。


    也正因如此,他心裏的情緒永遠都壓著,無法排解。


    段悠有些猶豫,明知他心情不好是因為自己,自己還置之不理,這樣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


    迴想這幾個月來江臨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的心頭如同籠罩了一團散不開的陰霾,“駕駛證在哪裏,我給他送去吧。”


    “啊?”傭人忙道,“使不得使不得,這麽晚讓您親自出門,先生知道了肯定要怪罪的。”


    “沒事。”段悠說,“我親自去接他,他應該不會怪的。”


    傭人也遲疑了,雖然段小姐的樣貌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不堪入目”,可這兩人之間,似乎總是江先生寵她愛她多一些。隻要她肯對著江先生笑一笑,哪怕是星星月亮江先生也會給她摘下來。


    哎,這樣想想還真的很奇怪,要是個傾國傾城的姑娘就算了,偏偏段小姐如此其貌不揚……


    段悠沒給她繼續遲疑的機會,直接問道:“是放在他常開的那輛車裏嗎?”


    傭人點點頭,“對,就在車庫裏。”


    段悠換好衣服,戴上了口罩和帽子,踏著夜色出門了。


    司機沒想到段小姐會親自出來,但他到底沒說什麽,把她帶到了江臨他們喝酒的地方。


    段悠走到前台打聽了下具體的房間,聽說是江先生的親眷,服務生都多看了她兩眼。


    隻可惜她臉上遮得嚴嚴實實,什麽都沒讓人瞧去。


    包廂門一開,一股衝天的酒氣迎麵撲鼻。


    段悠戴著口罩都能聞見,忍不住皺了眉。


    包廂裏光線昏暗,偶有五彩斑斕的燈掠過各個充滿秘密的角落,隻是這麽半明半暗、半遮半掩的一晃,卻讓人對角落裏發生的故事更加心癢難耐。


    這種感覺,通常被人叫做,曖昧。


    男女之事,脂粉紅顏。


    沒錯,包廂裏不止有酒,還有女人。


    很多個女人。


    段悠原本以為江臨隻是和傅言、邵玉城他們出來,所以一咬牙一跺腳鼓起勇氣就來了——反正他們都知道她被火燒得毀容了,她也沒什麽可扭捏的。


    但是她沒想到,這裏還有一大堆外人。


    以及,一大堆女人。


    她們以各種歪七扭八的姿勢、竭盡所能地往沙發上每個男人懷裏鑽,玲瓏有致的身材被薄薄的衣料裹著,眉眼含笑,媚態盡顯。


    不光是那幾個歪瓜裂棗的老男人身邊有,商伯暘、邵玉城身邊也有,他們玩得很開,嘻嘻哈哈好不快樂。


    沒什麽反應的就是江臨和傅言二人了,因為傅言有潔癖,黑著一張臉沒人敢不要命地往他身邊湊。


    而江臨,隻是簡簡單單地坐在沙發上,不說也不笑,慵懶冷漠的姿態裏透著一脈無言恢弘的氣勢,隱則無跡,顯則奪人,與這美酒美人環繞的氣氛格格不入,卻是包廂裏最惹人注目的存在。


    他身邊隻有一個長相清秀、打扮也沒那麽露骨的女孩子,規規矩矩地坐著,時不時替他滿杯,小聲和他說話。


    盡管江臨沒有迴應也沒有表情,但是段悠看得出來他在認真聽。


    一股羞憤陡然順著血管衝到了頭頂。


    段悠轉頭就想離開。


    邵玉城最先看見她,揉了揉眼睛,“嫂子?”


    這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江臨亦是看了過去。


    他身邊的女孩一怔,剛要問他怎麽了,卻感覺到空氣中刮過一道淩厲勁風,轉眼間那個天塌下來都不為所動的男人已經從她身邊起身,大步走到了門口。


    她似有所覺,想,這就是這些人方才聊天時提到的那位——江先生在金屋裏藏的嬌麽?


    他握住她手腕的瞬間,段悠覺得渾身快要爆炸的血液忽然又毫無征兆地涼了下來。


    她臉上遮得太嚴實,江臨沒辦法看清她此刻究竟是何種神態,可她就這麽不聲不響地站在這,不知已經看了多久,饒是江臨沒做什麽,也無端覺得心裏十足慌亂。


    “悠悠?”他眉頭緊鎖,一瞬不眨地望著她,沉聲道,“你怎麽來了?”


    段悠把右手裏的東西交給他,動作機械,“給你送駕駛證,你不是要開傅言的車帶他迴家麽。”


    她什麽都沒問。


    江臨的心卻沉到更深的地方。


    他用密不透風的視線緊緊攫著她低垂的眉眼,“我隻是讓司機送一趟,這麽晚你何必親自過來?”


    這麽晚。


    段悠被口罩擋住的唇角微微揚起一絲弧度,“你也知道這麽晚。”


    虧她還想過來給他個“驚喜”,安慰安慰他,以彌補自己這段時間對他的冷漠。


    卻原來,他的生活裏從來就不缺安慰他的人。


    多可笑。


    她說出這句話,江臨再傻也聽出她不高興了,冷厲的目光像刀鋒掃過屋裏的女人們,寒聲道:“都滾出去。”


    那些女人不明所以,但誰都看出來他才是最不能得罪的人,趕緊裹上外套要離開。


    幾位老板也不敢多留她們,反手一推,“趕緊走!都出去!”


    說完還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整了整衣衫,滿臉都是嫌棄。


    女人們魚貫而出,走時紛紛多看了一眼門口的女人。


    常在這裏工作,這種場麵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誰家還沒有個後院著火的時候?


    不過這江先生可真的是太無辜了,從頭到尾連她們的手都沒碰過,正眼也不瞧她們,連話都隻和身邊那一個剛入這行、第一次招待客人的姑娘說。他家裏的女人要是因為這個鬧起來,江先生才叫百口莫辯。


    她們散得七七八八了,江臨最後看向一直在自己身邊的女孩,俊朗深邃的眉眼間覆滿寒霜,“還不滾?”


    女孩鼓起勇氣,走上前來,對段悠道:“我以人格擔保,江先生剛才一直規規矩矩的,他隻是心情不好,找我說說話……”


    “我再說最後一次。”男人冷銳的眸中煞氣頓顯,“滾。別讓我找人把你抬出去。”


    “沒必要。”段悠的臉被遮得嚴實,但從語調中能聽出她似乎在笑,淡嫋如煙地笑,“該滾的是我,他心情不好你接著陪他說話就好。江先生應該是付過錢的吧?他沒付過我替他付,付你雙倍,三倍。你多跟他聊聊吧,他心情不好有好一陣了。”


    女孩一愣,商伯暘和邵玉城也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皺起了眉。


    女孩反應過來她在諷刺,不由得有些惱羞,“你這人怎麽這樣,我好心好意——”


    話沒說完,就被從天而降的一個巴掌打得眼前發白。


    江臨麵無表情地收迴手,寒眸一掃門口的保安,保安立刻會意,左右開弓把人給帶了出去。


    誰都沒見過溫文爾雅的江教授和人動手,段悠也有些怔忡,而後再次笑開,“江教授,她隻是拿錢做事,做錯什麽了,你要對她動手?”


    江臨心裏的慌張沒有絲毫緩解,那隻無形攥住他心髒的手越攥越緊了,“悠悠,你生氣了?”


    “我有什麽可生氣的。”段悠平靜道,“你心情不好有人開解,我感謝她還來不及。”


    “你感謝她?”男人的俊臉在黑暗中顯得無比陰沉,和他的語氣一樣,令人捉摸不透,“你不是不知道我為什麽心情不好,卻專程來告訴我,你感謝她?”


    她在他心上留下的疤,她不來填補,反而去感謝那些有的沒的女人。


    是因為替她做了她懶得做的事嗎。


    段悠,你拿我當什麽。


    再想想方才和那個女人聊天的內容——


    “先生,你心情不好嗎?”


    “是因為女人嗎?”


    “你喜歡她,又不知道怎麽讓她打開心扉嗎?”


    “女孩子都很好哄的,有時候表麵看上去不冷不熱的,其實她心裏比你還難過。你對她的好,她都會記得,沒有安全感的女孩子才會作天作地,隻要你給足了她安全感,她就會迴饋給你更多的愛。”


    他以為男人應該瀟灑利落,所以最是討厭聽這些矯情又繁瑣的話,可是想到家裏的她,想到“表麵看上去不冷不熱的,其實她心裏比你還難過”,他便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那我該怎麽做?”


    問完,又覺得煩躁惱火。


    此刻想來,那時他謹小慎微的求教,在她眼裏怕是一文不值。


    明明是想出來喝酒散心,放肆一迴,最後卻還是怕她擔心,怕她不悅,隻一杯一杯地喝茶。


    江臨也想過,也有故意地想過,倘若他今晚迴去晚了,或是不迴去,她會不會等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因此而傷心難過?


    他不願看她傷心難過,卻更不願意見到她這樣,無動於衷的冷漠。


    江臨放開了她的手,接過她遞來的駕照,“讓司機帶你迴去吧,我把傅言送迴家。”


    段悠低頭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心裏的委屈成倍翻湧上來。


    “江臨,你到底要怎麽樣?!”


    “現在是我要怎麽樣嗎?”江臨斂眉望著她,語氣恢複了古井無波。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放你和你兄弟們出來喝酒談心,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才大半夜追到這裏來!可是你給我看到的是什麽?這一屋子都是什麽!你自己不檢點還對女人動手,你還扇人家巴掌?!”


    “你看到什麽了?”江臨嗓音的大小不變,可話裏氣勢卻在怒張,力憾千均、砸在地上沉甸甸的可怕,“嗯?你說說你看到什麽了,是我和她們摟了抱了還是睡了?!段悠,就算你看到這些你也沒有問我要一個解釋,你還說你感謝她們,你還告訴我你感謝她們?!是嗬,你確實該感謝她們替你省了麻煩,所以我扇了她一巴掌又氣著你了是嗎?”


    陰鷙之色從他五官的線條裏破壁而出,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對視,“段悠,我的心不是鋼澆鐵打的,你不要覺得我脾氣好,我脾氣再好也他媽隻是因為我愛你,我舍不得對你發脾氣!懂嗎!”


    “你敏感,你難受,所以我處處順著你、寵著你。你還想要什麽一次都說清楚!你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麽樣你才能明白這世界上除了你之外的所有女人就算脫光了站在我麵前我也懶得看一眼。不管你是毀容也好殘廢也罷,除了你老子誰都不想要,你告訴我,我還要怎麽做你才能明白!”


    話音落定,包廂裏所有人都被震驚了。


    不同的是,商伯暘等人震驚於他這番驚天動地的表白。


    而其他人卻從他這話裏琢磨出了一些微妙的消息——


    毀容?


    有人眯著眼睛打量過去,這女人身材雖好,臉上卻一點都不露,難道是真的毀容了?


    江臨,會看上一個毀容的女人?


    去而複返的陪酒小姐也聽到了這句話,宛如被人當頭棒喝,扶著門框就呆了。


    心裏生出極其複雜的滋味來,所以讓這個驕傲冷漠的男人小心翼翼百般討好的女人……居然是個毀了容的女人?


    江臨低吼完這番話,不期然看到眼前的女人開始微不可察地顫抖。


    滔天怒火被冷水澆滅,他的神智也猛地從某種充滿戾氣的偏執中清醒過來。


    想起自己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毀容”二字,一定是傷到了她,急速膨脹的懊惱和悔恨幾乎快要把江臨的心髒撐破。


    他忙伸出手去,想摸她的臉,卻被她躲開。


    “悠悠……”他的聲音啞到了極致,像是受了重傷,“悠悠,我……”


    什麽話都堵在嗓子裏,再也說不出下文。


    段悠也從驚愕和羞恥中迴神,眼角的淚水簌簌落下。


    她想轉身離開,卻被男人一把收進懷裏。


    他抱得很緊,又不敢用力,“悠悠,是我不好,不該說這些混蛋話。”他把她貼在胸前最靠近心髒的位置,一貫有條不紊的男人,此刻卻有些語無倫次了,“你知道我愛你。”


    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姿態卻低到了塵埃裏。他執拗地重複,“我愛你,別走,我愛你。”


    他不知道說什麽才能留住她,江臨長這麽大第一次覺得這般手足無措。


    段悠隻說了兩個字:“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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