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悠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按停了水龍頭裏嘩嘩的流水,又搶過了他手裏還在往外擠的洗潔精,她皺眉,標致漂亮的五官皺成十足苦惱的形狀,“哪有你這樣洗碗的?”


    江臨低頭看著自己的傑作,無聲抿唇。


    他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她說錯了,那應該就是錯了。


    段悠扶額,“洗潔精隻需要擠一點在洗碗布上就可以了,你倒了小半瓶在碗和盤子上幹什麽啊。”


    男人沒吭聲,沉默僵硬得像塊石頭。


    她不禁又想起了方才提起的有關“貴族”的話題,本來隻是隨口一說,可現在看來,江臨倒還真有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架勢。


    段悠很無奈,“算了,你把手洗幹淨,出去吧。”


    “我可以學。”他的嗓音低靄,不慌不忙中透著平靜執著的力道,“或者請家政來做。”


    段悠聽出他平靜背後悄無聲息的一點小委屈,突然就笑出聲來,“你在家沒做過這種事?”


    “沒有。”他如實迴答。


    別說是做這些事,他連自家的廚房都沒進過,渴了餓了隻消在房間裏按個鈴,自然會有傭人進來伺候。


    江臨聽著流水聲和碗碟清脆的碰撞聲,看著她手裏有條不紊的動作,這畫麵太過居家,或者說,重新定義了他腦海裏對“家”的固定印象——


    或許不該是住在很大很大的地方,各自毫不相幹的生活著,而是該像現在這樣,雖然事事親力親為,瑣碎又麻煩,但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方生活裏的每一件小事都與自己有關,是自己和她用彼此的手,一磚一瓦共同搭建起來的。


    是誰曾經說過,最可怕的女人不是那些光鮮亮麗、性感誘人的尤物,而是那些簡簡單單穿著圍裙站在暖黃色的燈光下,卻讓人驀地生出想要成家的念頭的女人。


    成家——


    兩個字碾過江臨的神經,他震撼不已。


    段悠很快收拾好廚房和餐桌,又洗了洗手,確定身上沒有廚房裏殘留的異味,才解下了圍裙。


    “我要去上課了。”她道,“晚上一起吃飯?”


    江臨迴過神來,淡淡頷首,“去車上等我,我換衣服。”


    段悠奇怪道:“今天周四,你不是周四周五都沒有課嗎?”


    上次她在酒吧出事那天也是周四,他一直守著她到周五早晨,她問他需不需要迴去上課,他說周四周五都沒有專業課。


    江臨不料她想起了這個茬,隻答:“你們大一周四周五沒有專業課,我不止帶大一。”


    段悠聞言,緩緩睜大了褐眸。


    言外之意,那個周五,他其實是有課的?!


    江臨看著她臉上顯而易見的吃驚,沉聲問:“怎麽。”


    段悠卻笑了,起先是微笑,而後笑意逐漸擴大,最後收勢不住,她險些笑趴在他身上。


    待她笑夠了,才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花,賊兮兮地湊到他身邊,“江臨,老實說,你是不是早就喜歡我了?”


    男人居高臨下地睨了她一眼,薄唇輕抿,眼神微涼,似乎並不想迴答。


    他轉身就往樓上走,段悠卻蹦蹦跳跳地跟上他,“喂,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做學問呢,講究的就是實事求是。你身為我的老師,不該以身作則,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嗎!承認吧,承認吧!”


    男人被她聒噪得煩了,單手扶著樓梯的扶手,站定腳步,沒迴頭,“你想讓我承認什麽。”


    “承認你喜歡我呀。”段悠像條魚似的從他的胳膊下方鑽過,鑽到他眼前,明眸皓齒,巧笑倩兮。


    江臨一窒,將她上下打量一邊,眼裏的情緒深沉難辨。


    片刻,他移開視線,道:“我不是已經……”


    段悠眨眨眼,“已經什麽?”


    他英俊的臉上染上慍色,不耐地開口:“已經答應你的追求了嗎?”


    段悠陰陽怪氣的“哦”了一聲,氣鼓鼓道:“那也有可能是你看我可憐,所以才答應我呀。”


    江臨麵無表情地問:“我看起來像做慈善的?”


    段悠搖搖頭,“不像。”隨後又道,“那……難道是因為我長得漂亮?”


    江臨怔了怔,隨即冷嗤,“不知羞。”


    她漂亮是真的,可比她漂亮的也不是沒有,她怎麽敢如此理直氣壯大言不慚,說這話都不會臉紅?


    段悠拽著他的袖子,擋住他的去路不讓他動彈,“既然都不是的話,那你到底是為什麽答應我?”


    江臨發現,這女孩要是耍起賴來,十頭牛都拉不走,他本來不想和她為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糾纏,至此,也不得不認真考慮如何迴答。


    就在段悠等到幾乎放棄時,卻聽到頭上響起他不痛不癢的、刻意略去了波瀾起伏的嗓音:


    “你追了我這麽久,不給你點甜頭,怕你和別人跑了。”


    段悠瞪大了眼睛望著他。


    慢慢的,她的眼裏亮起熠熠星光,和嘴角的弧度一樣,怎麽都壓抑不住。


    最後她“撲哧”一聲笑出來,抱著他的胳膊使勁蹭了半天,“我就知道!!你就是喜歡我,喜歡我很久了!我就知道!”


    本以為男人會繼續否認,誰料他卻一抿唇,淡淡反問:“知道還鬧?”


    段悠心裏灌了蜜一樣甜,嘟著嘴,像個傲嬌的小姑娘,“我不鬧你也不會主動承認呀。”


    “我不主動承認,”江臨頓了頓,抬起眼簾,望向她,“不代表不存在。”


    ……


    段悠迴到宿舍時,陳天嬌和林小曉正在做作業,見她迴來,臉上不約而同浮現出揶揄的笑。


    陳天嬌道:“哎喲,瞧瞧這是誰呀?昨天晚上說好讓我們給你等門,我這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怎麽著,你現在是不是已經坐實了‘師母’二字了?”


    段悠臉紅得厲害,故作鎮定道:“不要胡說。”


    倒是林小曉溫和平靜地微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段悠眉毛一豎,“我幹什麽了?”


    林小曉抱著教材,聳聳肩,“那就要問江教授了。”說完,她便換好了鞋,“我和陸銘有約,今晚不迴來吃飯。”


    陳天嬌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吃裏扒外的丫頭。”而後又看向段悠,見後者麵露為難之色,陳天嬌大唿,“不是吧!你也見色忘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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