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聽出了他的話裏有話,笑容亦是收斂,“那是什麽?”


    虞宋卻沉默了。


    這件事,他身為一個受先生雇傭的助理,如果多了嘴,導致什麽不好的後果,他兩邊都不好交代。


    所以他搖了搖頭,對段子矜道:“還有一件事,需要告知您。”


    “你說。”


    “這次拍賣是一場公益慈善活動,除了大會主辦方提供的拍賣品以外,參會的來賓也需要捐贈一件拍賣品,如果被人看中拍下,那麽這筆錢會直接寄到慈善機構。”


    段子矜聽完,想了想道:“我知道了。”


    參加拍賣會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大人物,要拿出一件登得上台麵的拍賣品並非難事,也不過就是個噱頭罷了。


    虞宋小心翼翼地瞟她,“您會出席嗎?”


    女人的眉眼溫涼而靜斂,與前幾天見過的張揚明豔截然不同,像是收斂了鋒芒的淡與清和,如淙淙山溪,靜水流深。


    三年前他就知道太太是個美人。


    可是虞宋從來沒見過她這麽美的時刻。


    也許是因為她身上的氣質蛻變了太多。


    從閱曆中沉澱下來的成熟和嫵媚,那是其他年輕貌美的女孩不能比的。


    甚至,連和她同齡的女人都沒有幾個能達到她這樣的心境。


    段子矜彎著褐眸,似笑非笑,“是他讓你問我的?”


    虞宋抿了下唇,雖然沒有言語,可那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除了那個男人,沒有人會關注她出席與否。


    段子矜將散到肩膀前側的頭發撩到身後,嗓音隨著她的動作淡淡傳來:“去,為什麽不去?”


    她現在完全不清楚孟家人是什麽想法。


    如果這是見到孟清平唯一的辦法,那她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和江臨把話攤開了以後,她真是多一秒種都不想在鬱城呆著了。


    若是孟清平真的無法克服家裏的阻礙撫養紅棗,那她就帶她迴美國也好。


    虞宋點了點頭,“那我讓先生把您那份拍賣品一並送到主辦方那裏。”


    “不用了。”女人漫不經心的笑,眼角眉梢覆著淺淺的慵懶,“我跟你家先生非親非故的,連請帖都是分著給的,他沒必要替我準備我那一份。”


    虞宋噎了噎,“那您的意思是?”


    “你等等。”她邊說邊招來傭人,又吩咐道,“把我床頭櫃裏那個黑色的盒子拿出來。”


    傭人依言去了,不一會兒捧著一個絲絨盒子迴到了客廳。


    虞宋看到那個盒子便覺得有些眼熟,段子矜沒打開,也沒說是什麽,隻衝著虞宋的方向揚了揚弧度漂亮的下頜,對傭人道:“把東西給虞助理吧。”


    傭人雙手奉上,虞宋接過,心下正猜測著,便聽女人淡而無瀾的聲音響起:“我不認識什麽主辦方,也不知道去哪裏找他們的負責人,就麻煩你替我送過去吧。”


    這點事虞宋自然不會拒絕。


    事實上,隻要是她吩咐的,再大的事,虞宋都不敢拒絕。


    跟在先生身邊這麽些年了,那點套路他早就看明白了。


    他可以得罪先生,但絕對不能得罪眼前的女人。


    前幾天孟家的保鏢不過就是推了段小姐一下,先生直接把那人的手卸了。


    隻要是和段小姐有關的事,在先生眼裏就沒有轉圜和寬容的餘地。


    出了段家大門,虞宋坐進駕駛座,將那盒子放在手上仔細端詳了一陣,最終遲疑著將它打開。


    剛一打開,他就被裏麵的東西震驚得說不出話,好半天都怔怔地望著,心裏怎麽都不是滋味。


    不知道先生看到,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第二天傍晚,江畔的宴會廳外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車,大廳內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段子矜到得不算晚,可還是有人比她到得更早。


    她提著長裙的裙擺緩緩邁進禮堂,老遠就看到了貴賓席上的男人。


    他穿著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同樣深色係的襯衫,把他整個人襯得更加深沉冷峻。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一派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淡漠。就他本人矜貴的氣質而言,足以配得上這滿室奢華的裝潢,但他的身上不問世事的寡淡,又好像把他一個人從這熱絡的氣氛裏完全隔離開來。


    段子矜步入會場的刹那,男人的眸光就凝了過來,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門口的侍者收了請柬,裏麵接待的主辦方助理卻不認識她,看了好一會兒也沒認出自己家老板什麽時候請了這樣一位,連如何稱唿都拿捏不準。


    而段子矜也不知道該如何介紹自己,前兩天剛和那男人斷了來往,總不能現在去找他攀關係。


    正在尷尬的時候,男人薄涼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越來越近,伴隨著他的腳步聲,“孫助理,人是我請來的。”


    “原來是江先生的人。”孫助理立刻笑逐顏開,“失禮了,小姐貴姓?”


    段子矜看了那邊英俊挺拔的男人一眼,避開了他的眸光,“免貴姓段。”


    “段小姐。”孫助理瞅了瞅台下的兩百多個坐席,從善如流道,“既然是江先生請來的貴客,就快請上貴賓席吧。”


    段子矜微垂眼簾,笑得溫涼客氣,“不用了,我隨便坐在後麵的位置就可以。”


    她的話說完,餘光不小心對上男人唇梢一抹自嘲的弧度。


    從他說完那句幫她解圍的話以後,就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如果不是他的氣場太過強大,這男人安靜得幾乎連存在感都不剩下什麽了。


    不知怎麽,他的俊臉上明明沒有什麽顯而易見的情緒,卻能讓人從那張弛有度的五官線條中感受到一股往外滲透的冷。


    段子矜突然也意識到了自己這麽做不太地道。


    要是真如江臨所說,孟清平不肯來見紅棗不是因為他在背後使手段,而是因為孟家老太太聽說了洛杉磯來人找自己兒子所以氣得住了院,那這件事就和江臨半點關係都沒有,根本怪不到他頭上去。


    如果不是他給她的請帖,她甚至連孟清平的麵都見不到。


    所以這男人非但是無過,反而在這件事上於她有恩。


    可她剛才這話裏話外和他劃清界限的舉動,分明有點過河拆橋的意味。


    江臨單手抄進西褲口袋,深邃幽沉的黑眸在她臉上最後覷了兩秒,沒再說什麽,轉身往貴賓席上走。


    隨著他離開,空氣裏那股壓迫人心的低氣壓也漸漸散去。


    可是男人沒走兩步,卻又聽到身後亦步亦趨的腳步聲。


    他高大的背影略僵了片刻,迴過頭就看到穿著晚禮服的女人踩著高跟鞋跟在他身後。


    江臨的眸色暗了暗,薄冷的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須臾又鬆開,啞聲道:“有話和我說?”


    段子矜怔了下,提著裙擺的手稍稍放開些許,化了淡妝而更顯白皙嫵媚的臉蛋上藏著欲語還休的神色。


    男人耐心很好地低眸望著她,“需要什麽,我讓人準備。”


    段子矜又愣了下,他覺得她是有所求才來找他的?


    她撇了撇嘴角,“孫助理說後麵的兩百多張席位都是為其他客人準備的,沒有多餘的地方可以坐。”


    男人看了她半晌,眼裏的光逐漸沉澱下去,透著一縷縷的暗啞的情緒,“讓他們加把椅子?”


    女人如秋水般漂亮的眸白裏鑲嵌著褐色的瞳孔,強烈的顏色對比讓人感覺到格外鮮豔明媚,就這麽一瞬不眨地盯著他,“你旁邊不是有空位嗎?”


    男人頓了頓,“你要坐我旁邊?”


    段子矜問:“不可以嗎?”


    男人烏黑的雙瞳輕輕一眯,瞥了眼後麵那二百多張座椅,嘴角嘲諷的笑意陡然加深,“悠悠,我帶你來,我對你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需要覺得受了什麽恩惠就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償還。既然厭惡我逼你,你又何必自己逼你自己?”


    段子矜的手指一僵。


    償還。


    他用詞還真是一陣見血。


    她可不就是因為先前錯怪了他,方才又過河拆橋傷了他的心,所以想用這種方式來“償還”?


    他說得好像是事實,但這血淋淋的事實,他看透了又說出來,竟讓她自己都感覺到了殘忍。


    人太聰明是什麽好事嗎?


    江臨就是比所有人看得都透徹,所以才比所有人都承受了更多的殘忍。


    段子矜被他說得臉上有些掛不住,過了半天才道:“我總要做點什麽,不然我自己良心不安。”


    男人聞言低笑,“良心不安……這麽說,以後隻要我一直對你好,就能一直得到你這種方式的償還?”


    段子矜僵硬的手指霎時間觸了電似的一縮。


    他問:“你這樣是在給我希望,還是因為知道我愛你,所以敢肆無忌憚地從我身邊來來去去?”


    女人溫涼的麵孔上,表情淡了許多,連笑容都慢慢收斂了起來,“我沒你想的這麽多。你真的沒有必要總是用這些陰謀論來揣測別人,現在後麵沒有多餘的座位,讓人單加一把椅子很突兀、很奇怪。況且你剛才也和孫助理說了,我是你請來的客人,和你坐在一起難道不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你把這麽一件簡簡單單的小事上升到精神層麵分析一遍,是想告訴我,我現在的做法是在玩弄你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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