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


    “我叫虞宋從意大利的米其林餐廳請了一位廚師,晚上應該就到了。”他語調尋常,夾雜了幾絲難以發覺僵硬的溫和,“不是愛吃海鮮麵,嗯?讓他做給你。”


    “不需要。”


    他對她的抗議全然無動於衷,修長的腿邁開步子,徑自推開她家的門離開。


    段子矜對他現在的狀態完全摸不著頭腦,他好像是在自娛自樂,病態般對她好,事無巨細地照顧著她的一切,可卻不是為了讓她開心,而更像是……為了達成他心裏某種已經成了魔的執念。


    又像是,不這麽做,他真的會瘋,會死。


    段子矜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緊接著,背上爬滿了冷汗。


    他怎麽了?


    晚上,江臨像昨天一樣來接她。


    段子矜這次沒有在花園裏等他。


    他坐在車裏,夕陽的光芒被車窗擋住,車裏光線略有些黯淡。男人的臉龐在這樣黯淡的光線裏顯得疏離而冷漠,更確切的說,是一種可以鑽進人心底、讓人覺得寒意遍生的刻骨的涼薄。


    感受到心頭的煩躁,他取了根煙點上,英俊的輪廓被青白色的煙霧虛化,反倒加深了他身上冷峻和陰沉的氣息。


    她沒有在花園裏等他,是嫌他煩了,還是怎麽?


    昨天也不過是以為那是一場散夥飯,所以才開開心心地出來見他吧?


    她開心的是終於能擺脫你,而不是和你相處,和你一起共進晚餐。


    她討厭你,江臨。


    你對不起她。


    這種念頭隨著煙霧一起吸入肺腑,化為了蝕骨的毒,一寸寸腐蝕著他的血脈。


    直到手裏的煙已經燒到了根,他才掐滅在煙灰缸裏,半晌,俊臉深深沒入手掌。


    不要期待她的任何迴應,她不會給你任何迴應。


    你隻要對她好,對她好就可以了。


    段子矜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著雜誌,旁邊是剛剛睡醒的銀耳,正在踩著柔軟的沙發要站起來。


    幫傭阿姨從廚房出來,一見這場景嚇了一跳,連忙在孩子搖搖晃晃的時候一把將他抱了下來,“我的小少爺,你這是做什麽?摔著可不是好玩的!”


    段子矜神遊的思緒這才被喚了迴來,聽說銀耳要摔著,她下意識就緊張地皺了眉。


    轉頭時,幫傭阿姨已經把銀耳抱了下來,正奇怪地看著她,“夫人,您怎麽了?”


    平日裏小少爺在身邊的時候,她恨不得一雙眼睛都長在小少爺身上,今天小少爺踩著沙發差點摔了,她還是毫無知覺的樣子,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女人細軟的眉心蜷得更緊了,“沒事,把他給我抱吧。”


    她放下半個小時也沒翻動一頁的雜誌,從阿姨手裏接過兒子,正哄著,門鈴卻突然被按響。


    段子矜今晚的反應極慢,好像有什麽東西堵在她的腦子裏。待阿姨都走到了門邊,她才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驚唿,“別開門!”


    高大筆挺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門外,聽到這句話時,遠山般淡漠的眉眼微微皺了。


    他走上前來,低低笑了下,“不想見我?”


    在女人精致白皙的臉上看到了少見的慌亂,江臨收入眼底,卻沒對她極為不自然的神色說些什麽,隻道:“說好晚上帶你吃飯,去換衣服,嗯?”


    說完話,他的視線流連到她懷裏的孩子身上,見到女人的手正緊緊抓著孩子的衣角,江臨眸光淡淡移開,“別人的女兒,我還不至於跟你搶,不必一臉防賊的樣子看著我。把紅棗先給阿姨看著,陪我吃完飯,就送你迴來。”


    女人的手還是沒放開,表情卻稍微鬆動了些。身邊的幫傭阿姨聞言,嘴唇動了動,剛要說什麽,這次段子矜反應很快地打斷:“阿姨,你先帶小姐上去。”


    說著,她褐瞳裏滲透出濃烈的冷和警告。


    阿姨自然也看到了,雖然不明白女人這麽強烈的反應究竟是因為什麽,但她還是乖乖閉了嘴,接過她懷裏的孩子,抱上了樓。


    一直到臥室的門被關上,段子矜才覺得提到嗓子眼的心落迴了肚子裏,背上冷汗細密,薄薄的布料緊貼著皮膚,非常不舒服。


    她站起身來,看了他一眼,“我去換衣服,你在這等我,不許跟過來。”


    話說完,段子矜就覺得她也許是心裏有鬼,所以漏洞百出。


    她何必強調這麽一句?


    江臨望著她,喉結上下滾動,半天也隻靜靜地“嗯”了一聲。


    大概是精神繃得太緊,段子矜上樓的時候步調格外虛浮,迴到臥室關上門,身體就貼著門滑了下去。


    她這一天到底在想什麽?居然沒注意已經到了傍晚,還讓銀耳待在客廳裏!


    男人的話更讓她覺得不安——別人的女兒,我還不至於跟你搶。


    意思就是,如果是他自己的孩子,他說不定就……


    纖細的五指死死攥了起來,指甲扣進了掌心,刺痛著她的神經。


    段子矜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麽害怕讓江臨知道孩子的存在。


    她曾經想過,順其自然,也不必刻意隱瞞。


    可是江臨這兩天隱約透著不正常的言談舉止,還有他偶爾流露出來的、幾分近似於瘋狂的偏執,讓她突然就有了後顧之憂——


    僅僅為了讓她陪他吃飯,江臨就可以對阿青的公司下手。


    如果他知道兩年前的孩子還在,會不會真的不擇手段把銀耳從她身邊搶走?


    段子矜這一件衣服換了將近二十分鍾,下來時卻隻見一條簡簡單單的連衣裙。素淨的臉上不施脂粉,映在男人眼裏便是風華無雙。


    晚飯一如昨日,她不主動開口,他也不是什麽話多的人,沉默在二人之間縈繞。


    送她迴家時,男人在街燈下,靠著車身,動作處處帶著矜貴優雅,不算明亮的燈光將他的嗓音都包裹得鬱鬱沉沉,卻是一如既往的磁厚好聽,“下周的拍賣會,陪我去?”


    段子矜頓了下腳步,迴頭揚著白淨的臉看他,笑得輕慢,“剛送完東西,就開始得寸進尺了?”


    男人的黑眸裏藏著她看不清的內容,口吻卻淡然得風波未起,“悠悠,如果我真想得寸進尺,就遠遠不是現在的尺度了,嗯?”


    段子矜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微末的漫不經心,在四月的晚風中卻顯得沁人皮膚的冷,“這麽說,我還要感謝江總手下留情了?”


    江臨望著她,眸光深沉如海,抬手撥了下她被風吹亂的長發,低低問:“不想去?”


    她懶洋洋地迴答:“不想。”


    男人的手微不可察地一僵,片刻後淡淡收迴,提了個看似毫不相關的話題,“最近孟清平聯係你了?”


    說到這件事,段子矜略微蹙了眉。


    他低眉看了眼她腳上的鞋,繼續波瀾不驚道:“昨天被人擋在病房門外、被保鏢推了一下差點崴腳,今天怎麽還穿高跟鞋?”


    看似簡簡單單的關心,段子矜卻從他的話裏捕捉到了另一個重點,臉色微變,“你監視我?”


    他說的是她昨天下午去醫院看孟夫人的事。


    她拿著禮物到了醫院,可是對方連門都沒讓她進。


    男人嗓音微啞,“我不放心你。”


    事實證明,他的不放心是對的。


    段子矜隱約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臉色愈發難看,“你把孟夫人怎麽了?”


    “我沒動她。”男人靠著車,俊臉的輪廓看上去冷漠非常。


    “所以你動了她家保鏢?”


    “他們對你動手。”男人說完,見女人弧線漂亮的眉眼間已經漸漸析出難以忍受的惱意,不禁壓低了聲音,壓下了心頭的冷怒,僵硬道,“隻是孟家的幾條走狗而已,不值多少錢。為了這件事,你也要跟我發脾氣?”


    段子矜閉了下眼睛,終於笑出來。


    再睜開眼時,褐瞳卷入了一絲從路燈裏掉落的光芒,一瞬間明銳得讓人心驚,“你動了她的人,她隻會把賬算在我頭上,原本我想勸她接受紅棗就不是什麽容易的事,這下倒好,我連說都不用說了,隻要是我帶去的孩子,她絕對不會收養。這就是你的目的?”


    因為她喜歡,所以要把紅棗留在她身邊?


    男人遠山般俊漠的眉峰忽然一皺,很少在他臉上見到這樣明顯不悅的表情,他冷聲道:“你為他們養孩子,他們沒資格跟你拿喬。”


    連他都舍不得動一分的人,誰給他們的膽子?


    段子矜捏了捏發痛的眉心,怪不得孟清平這兩天來一次也沒找過她。


    按理說,就算勸不了孟夫人,他自己身為父親,總可以抽出時間偷偷來看看紅棗。


    恐怕是被孟夫人扣住,不許他再見和張玉心有關的任何人了。


    段子矜忽然不知道自己應該等下去,還是該幹脆帶著紅棗迴美國去。


    或許,她該找孟清平最後談一談。


    “想見他?”男人的嗓音低靄磁性,明明聽不出什麽起伏,卻莫名讓人感覺到其中鑽心的張力,“我明天把人送到你麵前。”


    不是段子矜有多善良,但他這副全然不把別人放在眼裏的口吻,實實在在勾起了她心底的厭惡,“你就隻會用這種手段威脅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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