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段子矜動作緩慢地將手伸進口袋,掏出手機又看了一眼,指甲死死地扣著,心裏泛起緊致的疼。


    十幾個未接來電,除了今天淩晨的一個來自虞宋之外,全都是那個男人打來的。


    時間,差不多就是她剛剛離開酒店那會兒。


    他是為了給她打電話才出的車禍,他是知道她看見了那一幕,所以追出來了?


    “啪”的一聲,手機摔在了地上,虞宋驚詫地看著那個右手停在口袋邊緣,抑製不住顫抖的女人。


    她大概是想把手機重新揣進兜裏,卻沒找準位置。


    段子矜冷靜地對上虞宋擔憂的目光,抿了下唇,淡淡道:“抱歉,手滑了。”


    虞宋沒說什麽,俯身為她撿起手機,重新擱在桌麵上,這次段子矜沒再去碰,就任由手機留在那裏。


    她的右手還在哆嗦,虞宋猛然想起,那是她握過刀的手。


    段子矜沒太在意他審視的眼神,垂著眸,若有所思道:“江臨傷著哪了,醫生怎麽說?”


    “左腿骨折,輕微腦震蕩,總體來講沒有什麽大事,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段子矜靠在椅背上,“知道了。”她閉了下眼睛,“你出去吧。”


    “太太。”虞宋看著她的臉色不放心道,“要不然先送您迴去休息吧?”


    飲料瓶在她纖細的五指中“咯吱”作響,雖然她自始至終都平靜得像個隔岸觀火的局外人,但眉心的蒼白是掩飾不住的。


    段子矜也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到底還是打開了雙眼,深褐色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盯著虞宋,“今天早晨我來之前,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怪這眼神太過洞若觀火,虞宋竟覺得脊背一寒。


    “沒有,太太。”他低下頭,迴答得很鎮定,“您為什麽會這麽問?”


    段子矜眯了下眼眸,心中覺得有些不對勁,眼下卻實在分不出精力去辨別他話裏的真偽。


    “沒什麽。”她的眸光移向窗外,“如果早晨沒發生什麽事,那你家先生可能是出車禍把腦袋撞壞了。”


    腦袋?虞宋心中一凜,“先生是……頭疼嗎?還是有什麽後遺症?”


    段子矜轉過頭來,皮笑肉不笑,“頭疼的是我,他不頭疼,他智障。”


    虞宋,“……”


    太太也是心大,這節骨眼上還有心思開玩笑。


    正在他不知道是該捧個場笑一笑,還是該裝作沒聽到的時候,病房的門被人用力推開。


    虞宋挺直了和太太說話時彎著的背,不悅地看向門口,看到的卻是一群穿著警服的人。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為首的警察亮出了證件,冷銳的目光直直落在段子矜身上,口中卻問,“請問哪位是段子矜,段小姐?”


    段子矜怔了兩秒,頭疼地揉著額角站起身,嗓音溫涼而平靜:“我就是。”


    “有人報案說您持刀蓄意傷人。”警察道,“能不能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蓄意傷人?段子矜彎了下唇,“我是正當防衛。”


    虞宋亦是反應過來,擋在了女人麵前,皺眉道:“我家太太現在身體不舒服,又懷著孕,有什麽事您跟我說也一樣。”


    “跟你說也一樣?”警察瞥了他一眼,“要是她殺了人,難不成你還要替她坐牢嗎?”


    虞宋剛要再說些什麽,卻忽然被身後的女人抬手攔住了,隻見段子矜走上前兩步,看著那些警察,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婉,也一如既往的透著層層疊疊的傲慢和涼薄,“請問,是誰報的案?”


    “被害者的助理,她也會和我們一起到警局去。”


    “她連看都沒看見,就說我是蓄意傷人了?”段子矜輕輕地笑了笑,不能說她臉上有什麽顯而易見的情緒,卻能讓人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撲麵而來的諷刺,“警官,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平白無故為什麽要拿刀去捅一個四肢健全、活蹦亂跳的女人?”


    警察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這位夫人,很抱歉,我們隻是按照程序查案,至於案件經過和定責,還要經過後期一係列的取證。您現在需要跟我們去警局做個筆錄。”


    虞宋剛要說什麽,段子矜卻先他一步點了下頭,“我跟你去,麻煩稍等。”


    說完,又對虞宋道:“去跟江臨說一聲。”


    虞宋趕緊去了,沒一會兒,男人坐在輪椅上被推了迴來。


    他俊朗的麵容上滿是令人畏懼的沉鬱,烏黑的瞳孔裏亦透出濃濃的、不近人情的冷漠,就這麽看著屋裏的女人,開口時,嗓音格外低磁而清冷,“叫我來幹什麽?”


    這事不關己的口氣讓虞宋眉心都是一跳,緊接著雙眉死死擰成了結,可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虞宋隻得退出房間,先去接了個電話。


    男人的話讓段子矜愣了兩秒,她扶著腰,托著肚子走到了他麵前,咬上唇,眸光深深地望著他,“江臨,你還認識我是誰嗎?”


    警官這才跟著迴過頭,看向輪椅上那個眉目清雋,氣質卻分外冷峻的男人。


    他隻是不聲不響的坐在那裏,甚至還受了傷,卻比這一屋子站著的人都更加顯得深沉而有魄力。


    無關外表如何,也無關他是否開口,那股如海納百川般的宏大氣勢,就凝聚在他周圍,整間病房隨著他的到來而沉寂。


    原來這就是前段時間低調結了個婚都能獨霸熱搜榜好幾天的江教授,如今如日中天的上市公司legacy的總裁。


    那這個女人是……


    幾位警察麵麵相覷,同時感到後背躥上幾絲寒意。


    男人漆黑的眼眸裏找不出來分毫情緒,看著她像看著陌生人,聽了她的問題,薄冷的唇角抿出一絲嘲弄的笑,“我隻是撞傷了腿,你真以為我腦袋也壞了?”


    字字句句烙在段子矜心裏,她快要被咬爛的紅唇上,貝齒緩緩鬆開,笑意乍看上去明媚,深處藏著什麽,誰也說不清,“江臨,是因為昨天聽說的那五千萬的交易讓你心裏不高興了,還是因為我私自跑到濱江酒店去看到了不該看的,你生我的氣了,或者是你追我的時候不小心出了車禍,所以為此而記恨我?”


    男人看著她,黑眸如同月下寒江,深沉而冰冷,“記恨?”


    他咀嚼著這兩個字。


    段子矜亦是麵無表情地望著他,“你現在的態度就是巴不得我被這些警察帶走不要再來煩你。你告訴我,這和記恨還差多遠?”


    “貝兒剛從手術室裏出來。”提起這件事時,男人眼中的情緒沉得更深了,“沒什麽重要的事,我去陪她了。”


    “有。”段子矜看著他,在那一刹那竟覺得這張英俊的臉龐遙遠到陌生,寒氣從四麵八方鑽進她的毛孔裏,鑽進她的心裏,“我還有一件事。”


    男人耐著性子,遠山般淡漠的眉峰卻已經蹙了起來,“什麽?”


    段子矜再次上前一步,站在他跟前很近的地方,猛地抬手抽了他一巴掌,菱唇掛著優雅的笑容,杏眸中卻蒙著水霧,“你可以去陪她了。”


    這一巴掌下了狠勁,男人的頭整個被打得偏向了一側,幹淨俊漠的臉上刻著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狼狽,落魄,但毫不折損他清俊而矜貴的氣質。


    江臨望著地板上的縫隙,黑眸裏洶湧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襲上了崖岸,五指死死收攥在一起,骨節泛起青白色。


    從段子矜的角度,很清楚能看到男人小臂上躍出的青筋,和他隱忍壓抑時起伏的胸膛。


    哦,生氣了。


    他生什麽氣?


    該生氣的,難道不是她?


    男人轉過頭來,黑漆漆的眼睛裏仿佛結了層冰,眉目生寒,嗓音粗礪而冷峻,“段子矜,你現在是越來越恃寵而驕了。”


    像是一支冷箭“嗖”地插在了她的心上,疼得她險些邁不動步子。


    段子矜深吸了口氣,露出笑容,“不然我把臉伸過去,讓你打迴來?”


    男人冷冷地看著她,從裏到外,從表麵到深處,都是不加掩飾的煩躁和厭惡。


    “不打?”段子矜的嗓音雍容含笑,卻是從血肉模糊的心裏一個字一個字往外碾出來的,她轉過身來對那幾位警察道:“我的事情解決完了,現在可以跟你們走了。”


    幾位看傻眼的警官這才突然迴過神來,帶著她先下了樓,為首的那位卻是最後離開病房的。


    他摘下帽子,弓著身子對輪椅上的男人道:“實在是不好意思,江先生,我們不知道這是尊夫人。剛才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還請您多多包涵。我一定會讓人盡量照顧夫人的情緒,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男人掀起眼簾,眸中是尚未褪去的冷意,“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不需要顧及她是我妻子。”


    警察怔了怔,重新戴上帽子,“是,江先生。”


    別說是江先生他惹不起了,那個圈子裏的人,他一個都不敢得罪。


    更何況陸家已經和商家結了親,現在商公子算是陸局長的妹婿,商公子又和江教授關係匪淺,這個中利害,他還真得好好斟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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