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就這麽一瞬不眨地落在她的頭頂,帶著某種不易讀懂的考量和沉思,在她看過來時才略有些緩慢的收了迴去,好像已經這樣看了她很長時間,猛地收迴去,動作有些遲鈍。


    段子矜一下子就想起今天早晨那條微博,“姚貝兒點過讚的那條迴憶錄,是你讓人刪了嗎?”


    男人的俊臉在暗色光線中顯得輪廓立體,卻深不可測,“嗯,是我。”


    “哦,我還想再看看呢。”女人的笑聲很軟糯。


    “看什麽?”


    “看江教授你以前對她是如何如何的好。”


    男人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會不高興?”


    段子矜剛想說不會,可是對上男人洞若觀火的眼神,隻好怏怏改口:“多少會有一點吧,畢竟我是女人,沒懷孕的時候都小心眼得要死,更何況現在懷孕了,我可是很無理取鬧的,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說完這句話時,男人的眸光好像陡然深了許多,嘴角卻還是噙著寡淡的,她看不懂的笑意。


    “是嗎?”


    段子矜點頭,抬起纖細的手指在他胸膛上戳了幾下,“不過,隻要你現在對我比當初對她還好,我就不和她計較那些過去的事了。”


    男人鬆開她的下巴,改為握住她的手,“計較?”


    他仔細咀嚼著她的話,頓了頓,“如果計較,你打算怎麽計較?”


    段子矜橫了他一眼,“江臨,你這是在暗示我,你對她比對我還好嗎?”


    男人唇畔的弧度收斂了些,懶懶地靠在床頭,沒開腔迴答她的問題。


    段子矜看到他這副什麽都不解釋也不配合的樣子就不開心,癟了癟嘴,猛地撲上去咬了他的下巴一下,“怎麽對付她,那可說不準,你看見新聞了吧?現在我閨蜜和我弟弟這麽厲害,說不定我哪天一不高興,一句話就把她轟出娛樂圈了呢。”


    男人的眸色更深,仿佛蘊藏著濃稠的墨色。


    他還是握著她的手指,捏在掌心把玩著,問出來的話語氣雖然漫不經心,可是卻讓段子矜莫名覺得深沉而有重量,“我對你好不好,為什麽要遷怒於別人?”


    “因為孕婦不講理。”段子矜認真地迴答。


    男人嘴角的弧度徹底消失了,她還沒來得及問他怎麽了,就被他的手掌托住了腦袋,深深地吻住了。


    這次他吻得有些兇,不似剛才那麽溫柔繾綣,反倒像是有什麽情緒亟待發洩,卻又不得不隱忍地緊繃著。


    攻城略地的感覺,讓她不怎麽舒服。


    不過想到江先生心情不好,段子矜虛擱在他胸前的手也就停止了推拒的動作,由著他在她身上胡來。


    事情好像有點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剛平息下去的情愫又從心裏蕩了出來,誰知在最後關頭,他卻粗喘著從她身上離開,強行終止了這場風月。


    知道他在顧及什麽,段子矜咬著唇,眸光迷離地盯著他,藕臂纏上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道:“其實可以的……”


    男人皺著眉,捉住她作亂的手,啞聲道:“別胡鬧,你身子本來就不好,萬一傷著孩子怎麽辦?”


    段子矜鼓著腮幫,悶悶不樂地說:“你這時候才想起孩子,早幹什麽去了?”


    撩人撩一半什麽的最討厭了。


    男人盯著她的臉,大掌撫了上去,低笑著問:“想要了?”


    段子矜不說話,隻是瞪著他。


    男人看著她麵無表情的臉,壓抑身體裏的慾望花了他很大一部分精力,好半天才看出她神情裏那點鬱鬱寡歡,腦子裏有根弦驀地繃緊了,眉峰一蹙,沉聲確認,“真的沒關係?”


    還問,問你妹問!


    以前沒見你這麽禮貌客氣!


    段子矜翻了個白眼,徹底不想理他了,索性爬迴自己那半邊床上,拉上被子就閉上了眼睛。


    男人歎了口氣,毫不費力地把她撈了迴來,“我動作輕一點,你不舒服就喊停,嗯?”


    祖宗。


    段子矜還是閉著眼睛不看他,當她感覺到男人的手扳著她的臉,吻馬上要落下來時,懶洋洋地說了句:“停。”


    江臨,“……”


    她是在故意整他嗎?


    腦子裏最後那根弦隨著她傲嬌又溫軟的嗓音崩斷了,他的臉色黑了一大半,語氣也變得陰鬱沉冷,捏著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段悠,我看你真是欠教訓了!”


    顧及她的身體,男人到底還是沒敢太放肆,做完後怕她累得厲害,懶得去洗澡,卻又不高興地嘟囔說不洗澡不舒服。


    他摸了摸她光澤亮麗的頭發,在她沁了些許汗液卻依然顯得很素淨白皙的額頭上吻了吻,“我去拿毛巾,給你擦。”


    待他拿著濕熱的毛巾從浴室出來時,女人已經窩在床的一側,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江臨走到她身邊,眸光沉凝地盯著她的睡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幾秒,才想起手裏的毛巾,輕緩地拉開被子,為她擦起了身子。


    ——怎麽對付她,那可說不準,你看見新聞了吧?現在我閨蜜和我弟弟這麽厲害,說不定我哪天一不高興,一句話就把她轟出娛樂圈了呢。


    她輕描淡寫的話音還縈繞在他耳畔,男人的手失控地加重了力道,睡夢中的女人一下子被驚醒,五官皺巴巴的,擠成了一團,埋怨道:“江臨,你在幹什麽?”


    男人心裏驀地一緊,忙撤了手,臉色微變,低磁的嗓音霎時間繃住,“弄疼你了?哪裏不舒服,快告訴我。”


    女人還是嬌嬌懶懶的,褐眸裏困頓蔓延,好像沒完全清醒,抱怨了兩句又睡了過去。


    江臨就著不怎麽明亮的床頭燈,看到了她腿上被他壓出的紅痕在慢慢消退,想是沒什麽大礙,攝住心頭的恐懼這才隨著那痕跡一起消退下去。


    給她擦完身子,他自己又去浴室裏簡簡單單地衝了衝,迴來時,床上的女人唿吸已然均勻安詳了。


    他把她輕輕擁進懷裏,關上了燈,在黑暗中盯著她熟睡的臉,良久,低下頭吻了下她的臉頰,“好夢,悠悠。”


    第二天一早,傅言收到了周亦程送來的信函。


    準確的說,是來自江臨的股份收購要約,要他手裏藍月影視的股權。


    傅言坐在書桌後方,鳳眸沒什麽情緒地睨著手裏的收購意向書,“他這是什麽意思?”


    周亦程在江臨身邊跟的時間久了,早也學會了如何波瀾不驚。


    “三爺,就是您看到的這個意思。”


    “他買藍月的股權幹什麽?”


    “幹什麽,我們也不好說。”周亦程不卑不亢道,“就算先生不收購,也會有其他影視公司過來兼並,您就當我們是和他們同樣立場的收購者,隻需要考慮這個價格合不合理就行了,一切按照正規程序走。”


    傅言勾了下唇,笑得怎麽看怎麽涼薄,“合理?他還知道什麽叫合理?”


    這完全是照比藍月幾年前最鼎盛的時候每股所值的價格開出來的。


    沒破產之前都到不了當初那會的價值,更何況現在破產了。


    他還知道什麽叫合理?


    傅言見周亦程不說話,那副巋然不動、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倒是和江臨學了個十成十,心裏更是無名火起,表麵愈發麵無表情了起來。


    “怎麽,他現在是砸錢來救濟我,還是錢多的沒處花,找地兒銷金呢?”


    “三爺,您這麽說就不合適了。”周亦程還是木著一張臉,“先生沒那麽多心思,您和傅家是什麽樣水深火熱的關係,您心裏最清楚,先生不過是為您著想罷了。”


    傅言把手裏的收購書扔迴周亦程腳下,淡淡三個字從薄冷的唇間吐出來,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不需要。”


    “三爺,我知道您生先生的氣,可是藍月倒閉,也不是先生想看到的結果。”


    傅言皺著眉,清俊的眉眼間流露出些許不易察覺的疑惑,“你說什麽呢?”


    藍月倒閉和大哥半點關係都沒有,他生哪門子氣?


    周亦程彎腰撿起腳下的收購書,又重新送到書桌上,語調從始至終都沒變過,“如果這個價格不滿意,您可以再和先生提,先生當您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發生這樣的事,他心裏過意不去。希望您看在他有心補償的份上,不要怪罪太太。您要是還覺得不舒坦,先生說,他在柔道館等您。”


    書桌後方的男人麵容清俊,看上去好似沒什麽表情,唯獨那雙黑白分明的鳳眸裏滲透的冷漠色調,帶了不知名的凝思,隨後化為些許嘲諷的笑。


    “周亦程,你是在我大哥身邊呆久了,說話也喜歡露一半藏一半了?”


    周亦程微微蹙了眉,便聽男人淡淡開口:“你的話,我一個標點符號都沒聽明白。”


    沒聽明白?就在周亦程打算再進一步解釋時,茂添忽然從外麵敲門走了進來,在傅言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麽。


    男人原本寡淡的臉色陡然一變,從座椅上站起來便大步往外走去。


    “我現在還有事,迴去轉告他,這件事不需要他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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