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過第三個紅綠燈時,周亦程總算發現了有點不對勁,他盯著反光鏡裏那輛窮追不舍的出租車看了一會兒,出聲道:“先生,後麵有輛車跟著咱們。”


    後車座上的人沒說話,周亦程迴頭小心翼翼地瞟了男人一眼,卻見他清和俊朗的臉上,表情好像有了那麽點不同。


    遠山般淡漠的眉,微闔的眼,挺拔利索的鼻梁下,那薄刃般的嘴唇……似乎是翹著?


    周亦程微微有些意外,閉上了嘴,專心開車。


    很快便到了約定好的酒店,段子矜見江臨下了車,掏出錢交給了司機,“謝謝您,不用找了。”


    說完就跟了上去。


    此時已近傍晚,天邊的夕陽將女人的影子投射在了酒店大廳的落地窗上。


    男人步調安然閑適地往前走去,一邊抬手鬆了鬆領帶,黑眸不動聲色地凝著窗上那抹身影,深處浮動著一絲無可奈何的笑意。


    可是笑意過後,又是深深的寂寥和疼痛——這女人,他該拿她怎麽辦才好?


    大堂經理見到男人後立刻滿麵笑容地迎了上來,把他往包廂裏麵引,段子矜跟在二人身後,轉過一個樓道的拐角,正看到包廂門被關上的樣子。


    她走過去,手扶住了門把手,卻遲遲沒有勇氣打開眼前那扇門。


    江臨今天對她說完那番話以後,她有些害怕,害怕此時此刻開門會見到他們二人你儂我儂,害怕這裏真的會變成她的“捉jian現場”。


    “段總,您怎麽在這?”


    身後傳來一道驚奇的嗓音。


    段子矜正覺得有些耳熟,側過頭便看到了一個模樣清臒瘦弱的男人,架著一副眼鏡,正茫然地看著她扶在門把手上的手。


    “小五?”她對這個人有印象,是營銷部的,因為姓吳,又內向得像個鄰家弟弟,所以公司裏的人都叫他小五。


    “江總也叫您來了?”小五有些不可思議地問。


    段子矜比他還不可思議,但她畢竟是個領導,總不能把什麽話都寫在臉上給自己的員工看。


    她輕咳一聲,“裏麵……這是幹什麽呢?”


    小五更驚愕了,段總連這裏麵在談什麽都不知道,就找到這裏來了?


    不過想想也是,這裏麵談的話題確實和工程部沒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他該不該說呢?


    看出他的猶豫,段子矜忽然板起臉色,兩道細眉勾挑出絲絲縷縷的冷豔和不容進犯的氣場,“我在問你話,聽不見?”


    小五一驚,忙如實招來:“公司和藍月影視談廣告代言的事情,傅總人不在,所以江總過來替他。”


    廣告代言?段子矜想起來了,在江臨和姚貝兒分手之前,他曾經送了她藍月影視17%的股權。


    營銷部向來負責宣傳、廣告一類的事情,而傅言又是娛樂圈裏說一不二的人物,自然在這方麵比別人渠道多一些。


    段子矜放開了手,退了兩步,淡淡道:“那你進去吧。”


    原來是公事,她怎麽會以為他和姚貝兒之間還有什麽私事可言?


    小五沉默無語地看了她半晌,推開門,最後問了句:“段總,您真的不進去嗎?”


    透過門微微打開的縫隙,段子矜剛好看到了坐首那個深沉如海的男人,他連一個眼風都沒有往外掃。


    而他身邊的女人卻向這邊看了過來,正對上段子矜的眼睛,二人都有些怔愣。


    數月不見,姚貝兒依然擁有著驚為天人的美貌,妝容明豔漂亮,打扮得體大方,隻是比從前少了些許盛氣淩人的驕傲,在男人麵前,難得顯得溫順起來。


    這種溫順在看到段子矜的刹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姚貝兒的臉色倏地一白,不安地看向身邊的男人,男人冷漠的反應多少安慰了她心裏的緊張,她這才冷著臉,慢慢從座椅上站了起來,“這不是段小姐麽?怎麽站在門口不進來?”


    段子矜望著她,表情淡得很,或者可以說是麵無表情,“看見你就不想進去了。”


    她懷了孕之後不怎麽注重打扮,也很少往臉上塗什麽脂粉,此時和光風霽月的姚女神比起來,真可謂是天差地別。


    姚貝兒自己心裏也明白這種差別,可她就是莫名有種感覺,那女人明明從頭到腳都是黯淡無光的,卻偏生有股將所有女人都踩在腳底下的傲慢。


    那是一種淡而無痕的傲慢,不易察覺,也不會消退,仿佛生來就深鐫在她的性格裏,在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裏。


    這種感覺讓姚貝兒非常懊惱,她冷笑道:“嗬,那我出去給你騰個地方?”


    這一屋子人都因為這句話而僵住了動作,小五更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連連道:“貝兒姐,您別衝動啊。我們好不容易才把您請來……段總?”


    到最後,小五隻好求助似的看著段子矜。


    再傻也知道這硝煙是從段子矜來了之後才彌漫開來的。


    段子矜卻不為所動地微微一笑,“好啊,求之不得。”


    姚貝兒拎起座椅上的包就要走,從前是她沒有籌碼才會輸給這個女人,可是如今情況不同,她再也不是娛樂圈裏摸爬滾打的戲子了,她現在是藍月影視的第二大股東,誰還敢給她擺臉色?


    果然,她剛站起身來,一旁英俊而淡漠的男人就低低笑開了:“貝兒,脾氣怎麽還是這麽急?”


    他話裏有意無意的熟稔和寵溺讓姚貝兒心跳加速了一刹那。


    也同時讓段子矜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姚貝兒抿著緋紅的唇瓣,彎出一個淺淺的笑,“怎麽就是我脾氣急了?人家都追到這裏來叫我給她讓地方了,我再不走,不就太不識大體了麽?”


    她說這話,眼光有意無意地瞥向段子矜的方向,眉眼勾得彎彎,卻分明是不屑一顧的挑釁。


    江臨和段子矜在冷戰的事,她是聽周亦程說的,雖然不能確定這二人是不是真的分手了,可是看江臨現在的態度,好像根本就沒把門外的女人當迴事。


    他端著手裏的茶杯,低垂著眼瞼,黑眸盯著杯中浮動的茶葉,嫋嫋的熱氣都驅不散他眼角眉梢的涼薄。


    這副冷漠到了極致的姿態,讓姚貝兒心裏暗自生出幾分愉悅,也在無形中,證實了周亦程對她說的話。


    他們好像確實在吵架,而且還吵得很厲害呢。


    “貝兒姐,您別誤會,段總肯定不是這個意思。”江臨身邊一個男人開口打起了個圓場,“您能賞臉,親自給legacy旗下的新產品代言,那是我們公司求都求不來的好事,段總怎麽可能讓您走呢?是吧,段總?”


    他說著,還給站在門外的女人使了個眼色。


    姚貝兒微怔,這才反應過來,段子矜什麽時候在傳世入了職,位置還混得這麽高了?


    接觸到男人略帶警示的眼神,段子矜垂眸避過,也不知是沒看見,還是不在意。


    她輕輕翹了下未塗過唇彩卻依然色澤瑩潤的嘴唇,笑起來都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冷傲,“先前開會的時候不是說新產品請今年拿了東南亞最佳新人獎的那對熒屏情侶麽?怎麽,他們是又自願退居二線,給姚小姐當陪襯了?”


    旁人聽不明白,姚貝兒卻再清楚不過,她這話裏話外無非就是在諷刺《傾城》開拍的之前,她動用關係將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從女主角的位置上擠下去、還對外宣稱米藍是自願的,那件事情。


    姚貝兒倒是沒想到段子矜和米藍居然會走這麽近。


    不過自從傾城的母帶被盜決定重拍之後,她再也沒再娛樂圈裏見過那個叫米藍的小明星。


    今天若不是段子矜用這件事諷刺她,姚貝兒都快忘記還有這麽一號人物了。


    她仍然站在原地,沒有半點坐下的意思,或許是因為段子矜本就個子高挑,氣質傲然,姚貝兒要是在她麵前坐下,抬頭看著她,則顯得自己最後那點氣勢都沒了。


    “那是自然的,段小姐。”姚貝兒從善如流地接過話來,也不羞也不惱,“這個社會弱肉強食,機會總是留給強者的,難道不是嗎?”


    段子矜的眸光幾不可見地輕輕一沉。


    說到底,她和江臨一樣,對這個白白錯付了四年青chun的女人,是心懷愧疚的。


    可是米藍何錯之有?


    因為姚貝兒的心機算計,擺弄是非,米藍差點被娛樂圈封殺,十幾年的努力險些付之東流。後來又因此和傅言那個危險的男人扯上了關係,以至於如今要經受喪子之痛。


    此時此刻,罪魁禍首就站在她麵前,風輕雲淡地笑著問她一句“難道不是嗎”?


    段子矜慢慢收攥了五指,沉靜無波的褐瞳忽然卷入了一縷從天花板墜下來的燈光,有一瞬間清冷明銳得讓人心驚,“是嗬,我還以為姚小姐不費吹灰之力拿到了藍月影視17%的股權,會就此退居幕後當老板呢。沒想到姚小姐爬得倒是比那些三線小明星還努力……這就叫職業素養麽?真是令人敬佩。”


    一番話,說的屋裏眾人冷汗涔涔。


    他們再傻也聽出段總前半句在嘲笑姚貝兒從前男友手裏拿了巨額分手費、就此擠入上流社會的事,而後半句,是在說她腰纏萬貫也沒有那個享福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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