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宋再怎麽說也是江總身邊的人,平日裏為人和善,但真板起臉來,氣勢也不差分毫。小李被他一眼看得不敢抬頭,戰戰兢兢道:“段工,段工今天休息……”


    段工!他竟忘了總工程師是段子矜!


    周亦程怔了幾秒,眸色忽然深了。


    隻見那俊朗溫淡的男人略鬆了唇角,再彎起的弧度煞是冰冷嘲弄,“今天是休息日?”


    聽著他的話,周亦程總算懂了心裏那股不對勁的感覺從何而來——先生是先點了工程部的名,然後才打開設計稿,開始挑刺的。


    也就是說,不管這套方案有沒有問題,小李都免不了這一頓訓斥。因為從一開始,槍口瞄準的就是小李背後的人!


    小李動了動嘴唇,沒說話,倒是有其他部門的領導陰陽怪氣道:“江總有所不知,段工每個星期都可以比其他員工多休息一天,這是人家總工程師的特權。”


    聽了這話,男人眼底漸漸覆上一層陰霾,他不動聲色地問:“誰批準的?”


    “傅總。”那人繼續諷刺道,“虧我們還以為段總工程師實力非凡,上四天的班能幹完我們五天的活。沒想到……交出來的方案都竟然是這種對手公司兩年前就棄用的東西,段工手底下真是人才濟濟、風氣肅然啊!”


    虞宋聞言左右臉同時一痛,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件錯事——他本是有心把段小姐請到會議室來和先生說說話,結果怎麽莫名其妙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來了?


    會議室裏隱隱有了議論聲。


    “傅言?”男人肅冷的嗓音輕易蓋過了其他人,深邃的眉骨下,一雙眸子色澤忽明忽暗,“他人呢?”


    “傅總昨天就休假了,今天還沒來。”


    “好一個上行下效!”男人將手裏的鋼筆驀地拍在了桌子上,下麵的人同時噤了聲,他抬眼看向靜立在角落恨不得隱身消除存在感的茂添,冷笑道,“把你們家傅總給我‘請’迴來,告訴他今天下班之前如果我見不到他,他這個副總的位置有的是人願意坐!”


    茂添眉頭一皺,他是傅家的人,全公司上下,連商總和邵總和他說話都不會用這種態度。


    但他到底也不敢和江總嗆聲,隻道:“是,江總。”


    解決了傅總的事,下麵又有人問:“江總,那段工怎麽辦?”


    男人的雙眸眯得狹長,口氣不冷不熱的,“人事呢?把她的出勤記錄重新統計清算,欠下的工時,從今天開始,每天加班到晚上十點,直到補全為止。接下來半年的獎金,全部扣除。”


    接到人事主管的電話時,段子矜正坐在咖啡廳裏,手捧著一杯溫熱的牛nai紅茶,和對麵的女人相顧無言。


    電話鈴聲很是時候的打破了沉默,在接電話的短短兩分鍾裏,她嬌美而精致的臉龐逐漸僵硬,細軟的眉毛下,一雙褐瞳滲出絲絲縷縷的冷豔和涼薄。


    整個電話過程中都是對方在說,她在聽,聽到最後,段子矜菲薄的菱唇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卻隻說了四個字:“我知道了。”


    放下手機,段子矜沒什麽表情地衝對麵的人說道:“穆小姐,公司叫我迴去加班,如果你隻是想問我這些無關緊要的事,那我隻能先失陪了。”


    穆念慈臉上的笑容一頓,很快卻又舒展開。比起段子矜的不近人情,來顯得親切許多。


    “能碰上是緣分,段小姐何必急著走?”她道,“更何況……剛才我問的問題,你還沒有迴答。”


    段子矜的指甲輕輕刮著玻璃杯的杯身,麵上瞧不出什麽起伏,淡淡笑道:“穆小姐,我不知道你是從誰那裏聽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的。是,我確實和江臨交往過,他也確實對我不錯,那時候我們很相愛。但是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現在看來不值一提,也沒什麽可談的。”


    檢查都做完時已是下午,唐季遲臨時有事,把保鏢和司機留在她身邊,又給阿青發了條短信叮囑再三後,才一臉不放心地迴了公司。


    趕巧的是,阿青拍戲的地方剛好就在這附近,於是便給段子矜打了個電話,讓她在商場裏隨便轉轉,等他那邊收了工過來接她。


    誰知道逛個商場也能碰見江臨的現任女友。


    正不愧是冤家路窄。


    可是,她們到底有多冤,路才會窄成這樣?


    段子矜幾乎是掉頭就想走,全當出門踩了狗屎。


    不過穆念慈反應比她還快,迎著她就走了上來,嘴裏還笑著叫了一聲:“段小姐!”


    再後來兩個人就坐在這間咖啡廳裏了。


    段子矜原本也懶得和她說什麽,隻是想起昨晚在濱江酒店裏,這個女人挺身而出幫她說話,後來又主動迴避,給了她和江臨單獨說話的空間,雖然不算什麽大恩大德,倒也值得她請一杯咖啡道一句謝謝。


    結果事情發展的方向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也不知道這個穆小姐的心胸究竟寬廣成什麽樣,連基本的寒暄都省了,開門見山就問:“段小姐,我聽說你是江臨的前女友,能不能給我講講你們的事?”


    段子矜眉心一凝,褐瞳中瞬間漫上幾絲冰冷的霧氣。


    對方卻言笑晏晏地看著她,那神態分明就是個大寫的自然而然,完全找不出來一丁點不好意思。


    段子矜秉持著基本禮節,措辭委婉、態度明確地拒了她的要求。


    穆念慈卻沒打算這麽容易放她離開。


    兩人聊了幾句後,段子矜突然接到了公司的電話,掛了電話直接就要和她說拜拜了。


    穆念慈托腮望著她,含笑道:“段小姐,在你眼裏,江臨對你的感情已經是陳芝麻爛穀子、不值一提的舊事了?”


    她隔著一張桌子都能感覺到對麵女人身上那股刻意掩飾、卻濃稠得幾乎要往外湧的敵意。


    更遑論剖析病人的行為舉止、心態情緒本來就在她的專業範圍之內。


    這種反應,和她嘴裏說的“陳芝麻爛穀子”“不值一提”相差何止千裏?


    穆念慈的笑容讓段子矜沒由來地唿吸一窒,她的眼神太過冷靜,深藏著某種洞若觀火的自信與智慧,壓得她差點喘不上氣。


    但段子矜畢竟也常作人群中的領導者,最懂得如何與這種實力非凡的對手較量。


    麵對她尖銳的問題,她本能地選擇避其鋒芒,索性安然垂眸道:“穆小姐,身為女人,我可以理解你對男朋友前任女友的好奇心。但是打聽消息有無數條路,你偏偏要走最直接的那一條,問到我頭上來,這就不太聰明了……你要知道,有些事從我嘴裏說出來,應該會叫你更不舒服。”


    沒哪個女人會想從情敵嘴裏探聽自己的男人對她有多好的。


    段子矜以為她說了這番話,對方好歹會給出一點反應。誰知穆念慈溫靜的麵容上,笑意仍是雲淡風輕的,絲毫沒有被她激怒的樣子。


    這讓段子矜覺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段小姐,你對他為你付出的感情很有信心啊。”穆念慈喝了口咖啡,眉梢輕輕一挑,微笑的弧度忽然深了三分,“你就這麽確信,他對你的好一定能刺激到我?你就這麽確信他對我一定不如對你好?”


    段子矜的心髒猛烈收縮了一下。


    腦海裏倏爾展開了昨晚在江臨家門口,她苦苦求他,而他無動於衷的迴答。


    穆念慈眯了下眼眸,仔細打量著對麵的女人驟然降到冰點的神色,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繼續道:“我也不想來找你打聽,但是江臨他不告訴我呀!至於其他人……”


    她頓了頓,語氣轉得有些意味深長,“其他人又怎麽會比你們兩個更清楚這其中的種種呢?或許連江臨本人都不知道的事……段小姐介不介意給我講講?”


    段子矜腦子裏有一根弦猛地繃緊了。


    她抬眸望著對方銳利而深邃的視線,心跳停了幾拍,攥緊杯子的手心出了薄薄一層冷汗。


    這個穆念慈話裏有話的,她到底在說什麽?又知道了什麽?


    眼中洶湧的波濤一寸寸沉澱下去,段子矜閉了閉眼,斂去所有浮於表麵的動蕩,麵無表情地說道:“男人都不喜歡翻舊賬的女人。穆小姐,我勸你還是別從我身上下手了。我和他的故事說起來很簡單——他不相信我,而我背叛了他。”


    她的一切反應都讓穆念慈確信了這件事裏一定還有隱情。


    最明顯的就是最開始那一刹那的驚慌,絕對騙不了人。


    但與此同時,穆念慈也深深感覺到,想從這個女人嘴裏套出話來太不容易。


    她還在沉思時,一個帶著鴨舌帽、墨鏡和口罩的男人從咖啡店的側門走了進來。


    段子矜一見他,立馬起身道:“不好意思,穆小姐,我朋友來接我了。”


    穆念慈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正見那挺拔而高大的男人疾步走到她們身邊。他捂得很嚴實,根本看不清臉,聲音卻是低磁又好聽,“悠悠,該迴去了。”


    明明在對段子矜說話,但男人麵對的方向卻是穆念慈那一側。隔著兩片黑漆漆的墨鏡,她都能感受到兩道充滿壓迫力的、深沉而寒涼的視線正徘徊在她臉上,“這位小姐,我們還有事,改天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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