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的名字無疑是在段子矜心上又戳了兩刀。


    她頓了頓,“我接下來要說三件事,隻是通知你,並不是和你商量。你聽完什麽都不要問。”


    段子佩怔了怔,俊臉立刻沉下來,“你先說。”


    “第一,我和江臨分手了;第二,我懷了他的孩子,並且我想生下來;第三,爺爺去世我立刻和你迴美國。”


    段子矜在三句話的時間裏看到了阿青那張五官俊朗迷人的臉上霎時間變了三種表情。


    他墨蘭色的瞳孔簡直是要往外冒火了,她不由得往後撤了撤,無意識地抓緊沙發上的靠墊,口氣繞著淡淡的苦澀和難過,“阿青,我知道你生氣,也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問。但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你別找我吵架……”


    男人高挺的鼻梁間擠出沉沉的唿吸聲,他的胸膛幅度極大地起伏了幾下,“謔”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腳踹翻了茶幾。


    茶幾上的茶壺、水杯和零食灑了一地。


    他又伸手一拳砸在躺倒的玻璃茶幾上,玻璃立刻碎成了蜘蛛網。


    他的指縫間也見了紅。


    段子佩很長時間蹲在地上沒有起身。


    聽到身後漸漸響起的抽泣聲,他僵了僵身體,坐迴沙發上,伸手抱住她。


    “好,我什麽都不問。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嗯?”


    段子矜埋在他懷裏點頭,揪著他的t恤衫,眼淚終於肆無忌憚地流了出來。


    哪怕是爸媽去世的時候,他也沒見過悠悠哭成這樣。


    這兩個月,她一定過得很辛苦。她又是個要強的性子,從不肯再外人麵前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怯懦。


    他胸前的衣料濕了一大片,段子佩的心疼得發緊,喉頭亦是一陣發緊,聲音澀然:“和我迴美國也好,以後我們再也不來這個破地方。”


    段子矜無瑕思考他的話,隻是點頭,不斷地點頭,抽噎道:“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覺得我和他還有希望,六年前我就該明白……”


    所有人都說她不該和江臨重新走在一起。


    她卻最是執迷不悟。


    若是早聽了阿青的話,何至於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段子佩聞言更是心痛難忍,他和悠悠一母同胞,雖是異卵雙生,長相上有些差異,但總歸是彼此最親近的人,她的眼淚快把他的心都砸碎了。


    他知道悠悠那句“我錯了”,絕不是在承認他是對的,而是在否認她自己。


    像她這樣驕傲的人,一旦開始否認自己,那必然是忍耐到了某種內心世界即將崩塌的地步。


    “一會兒跟我去趟醫院。”他道,“我讓助理給你掛下午的婦科號。”


    段子矜含著淚,卻異常警惕地抬頭盯著他,雙手也不再抱著他,而是改為環著自己的肚子,“做什麽?”


    看到她這副模樣,段子佩眉毛一蹙,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我都要當舅舅了,去看看我小外甥健康不健康,順便去商場買些衣服和營養品。”


    段子矜這才放下心來,卻不由得被他話裏溫柔的語氣觸動,“好。”


    剛出門沒多久,劇組卻急匆匆給阿青打來電話,他不得已打車趕了迴去,卻把自己的助理留下來,陪著段子矜去市醫院做了孕檢。


    醫生耐心地給她做了很多知識普及,事無巨細地一一叮囑,待她從醫院出來時,天色已是傍晚時分,門診部裏的病人陸陸續續都離開得差不多了。


    她卻在醫院的大門外遇到了兩個很奇怪的女人,看樣子像是在吵架。


    一個素顏清秀,又哭又鬧的,滿臉是淚。另一個……


    她隻看了一眼,卻不禁被驚豔。


    那是一個怎麽樣美麗的女人?身材窈窕纖細,漂亮到讓人心醉。


    明眸皓齒,黛眉如月,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落落大方的風雅,若要用兩個字來形容,那便是,絕色。


    她的氣質不似米藍恬淡純真,反而帶著某種老道圓滑又世故的從容,莞爾淺笑,讓人過目不忘。


    “顧千秋,是不是你讓醫生在我的安胎藥裏動了手腳?一直纏著別人的男朋友,你要不要臉?懂不懂先來後到?我再說一遍,你給我離邵玉城遠點!”


    段子矜本想路過,卻忽然聽到邵玉城三個字,頓住腳步,又看過去。


    顧千秋。


    那個女人叫顧千秋?段子矜顰了眉,莫名想起一句——


    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


    顧千秋攏了下長長的卷發,語氣聽不出什麽,“葉小姐,要說先來後到,我和邵玉城認識了二十年,那時候……你大概還沒斷nai吧?”她微微笑道,“你放心,他眼睛瞎了,我眼睛卻是好的,我看不上他。”


    “你!”葉楚氣得要炸了,“你少說沒用的,肯定是你幹的!外表越漂亮的女人心腸越歹毒!”


    顧千秋還是不慌不忙地微笑,“謝謝葉小姐的誇獎,若是這麽說……葉小姐看起來確實比我善良很多。”


    段子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邊麵若秋水桃花的女人不經意掃了她一眼,段子矜見自己被發現了,索性大大方方地看著,沒有收迴視線。


    那天江臨在車上給邵玉城打電話的時候她也在,自是知道這個顧千秋是何許人也——鬱城名媛的典範,又是出了名的公關女王,長袖善舞,說話做事滴水不漏。她最善用的化骨綿掌,招招看似無力,卻能拍得對手心肺俱裂。


    眼前這個女人拐著彎罵自己醜,葉楚的臉色更沒法看了,顧千秋卻在她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之前先開口了,“葉小姐,我勸你省省吧,有這個時間和我吵架,不如迴去讓你的玉城哥哥好好幫你查查到底是誰搞的鬼,免得孩子出了什麽事,鍋都要往情敵身上扣。畢竟你那麽多情敵,這一口鍋也不夠分的。事情水落石出了記得還我個清白,道歉……就不必了,我原諒你。”


    一番話不著痕跡地反客為主,段子矜對她更是欣賞,葉楚氣得沒辦法,抬手一巴掌要抽過去。


    段子矜大驚失色,顧千秋眉目未動分毫,準確地攥住了對方的手腕。


    她本就比葉楚高挑很多,還穿著高跟鞋,段子矜也不能理解這個叫葉楚的姑娘是哪根筋搭錯了,去惹一個怎麽看都贏不了的女人。


    卻聽顧千秋語氣不變,溫軟地笑道:“葉小姐,你先是誣陷後是出手傷人,真當有邵玉城護著你,就沒人敢動你了?現在也許是這樣,但你也要為以後考慮,萬一他哪天腦子靈光了,不願意給你當接盤俠了,你也得給自己留條退路。”


    這話確確實實砸在了葉楚的心坎裏。邵玉城是出了名的風流花心,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可是自始至終屹立在他身邊二十年不倒的,隻有一個容光照人的顧千秋。雖然她二十年都沒有上位,足可以稱得上是個大寫加粗的備胎,但葉楚就是覺得,她可以不在意邵玉城身邊換來換去的女人,但不能忽視這個顧千秋。


    尤其是,自己此時肚子懷的孩子,還是別人的。


    “脾氣最好拿到有用的人那裏去發,你跟我較勁沒有任何意義。況且若是一開始你能收斂收斂你的脾氣……也許根本用不著安胎藥。”


    顧千秋淡淡說完後,不遠處突然傳來跑車刹車的聲音。


    緊接著一道極有磁性卻暗含怒火的聲音淩空插了進來:“顧千秋,你在幹什麽?趕緊給我放開!”


    段子矜隻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疾步走過去,摟住嬌小的葉楚,同時甩開了顧千秋的手。


    而顧千秋原本鎮定自若的臉上驀地出現了幾秒失神,於是很輕易地被他甩得退了兩步。


    葉楚撲進了男人懷裏,眼淚“唰”地就落了下來。這變臉的速度讓段子矜都是一怔。


    邵玉城心裏又是煩躁又是別扭,胡亂安慰了葉楚兩句,盯著顧千秋的臉,“有什麽事衝我來,別找楚楚的麻煩!”


    顧千秋收迴目光,速度快得好像懶得多看他一眼,細軟而溫柔的眉眼間竟閃過一絲嫌惡,與她一貫優雅的神態大相徑庭。


    段子矜看清了,邵玉城自然也看清了,雖然下一刻她就掛上了名媛典範的禮貌微笑,邵玉城卻還是覺得不爽極了。


    “邵總,您來了正好,趕快帶您的女朋友迴去吧,哭得梨花帶雨的,要是讓別人看見,還以為我怎麽著她了。”


    “顧千秋!你……”


    “玉城哥哥!”葉楚有意無意地把手上的紅痕露出來給邵玉城看,本來顧千秋沒用多大力氣,可葉楚怎麽說也是個孕婦,身子自然嬌貴容易留痕。


    邵玉城看了眼懷裏女人的手,抬眼又見到對麵的女人滿臉淡漠,一副無話可說、不解釋也不道歉的模樣,再想起前幾天的事……心裏不知怎麽就竄上一股邪火,“顧千秋,你以為我不敢打你?”


    他舉起的手在抖,就連段子矜都不認為他能打下去。


    但她還是歎了口氣,走過去給了他個台階,“邵玉城,住手!”


    邵玉城眉頭一擰,迴頭見是她,愣了愣,“是你?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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