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淡然瞥她一眼,邁開修長的腿,兩步便走迴她身邊,攬過她的腰,低聲問:“怎麽,吃醋了?”


    女人軟軟的笑,怎麽看都帶著一股嬌貴和慵懶,卻不叫人覺得厭惡,“知道我吃醋,你還扶她?”


    男人表情不變,平靜道:“不然我該讓她撞上你,嗯?”


    剛才她往後這麽一踉蹌,確實差點撞上那個女人。


    段子矜怔怔望著他們兩個出神。


    女人看了眼野孩子跑開的方向,抬手挽了下頭發,對段子矜道:“小姐,我如果是你,會先看看有沒有丟東西。”


    段子矜將手裏的東西攥緊了些,淡聲道:“謝謝,我沒丟什麽。”


    “他不是來偷東西的。”男人低頭,一雙好看的眸子裏完全吸納了女人的身影,“是來送東西的。”


    段子矜猛然一震,詫異地看向男人。


    他發現了?


    這個男人的洞察力太過驚人,電光石火之間便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段子矜很快斂起震驚的神色,安然將手裏的紙條揣進兜裏,“謝謝白先生搭手。”


    “不用謝我。”男人薄唇輕動,淡然裏透著一股涼薄,“我的本意也不是救你。”


    是了,他說過,要不是段子矜差點撞上他懷裏的女人,他根本不會管這茬子閑事。


    “白檀。”女人輕輕地笑出聲了,“這麽說話不怕叫人記恨?”


    就算他真不是為了救人而搭手,也不該如此直白地講出來。


    男人垂眸看她,眼裏這才有了點溫度,他依然用平常的語調說:“確實是個問題,不過惹你不高興了,問題會更大。”


    段子矜望著他們,明明自己才是這場事故的主角,可是眼前這對男女卻好像全然無視了她,自成一個世界。


    忽然有些羨慕他們。


    江臨從商店裏走出來時,一眼便看出這裏的氣氛有些不對,他眸光一冷,疾步走到段子矜身邊,沉聲問:“出什麽事了?”


    段子矜將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故意略去了那孩子往她的手心裏塞了張紙條的事,江臨聽完眉頭緊鎖,“怎麽這麽不小心?”


    他就走開幾分鍾,她都能出點事?


    段子矜沉默,也無心和他爭辯,隻覺得插在兜裏的手被那張紙條灼得發燙。


    江臨低斥了她兩句,這才抬眸看向麵前這對男女。


    男人也在看他。


    四目相對間,竟隱約有種王者對王者的渾然之氣滌蕩開來。


    那男人將懷裏的女人摟得更緊,不似剛剛的淡漠,倒像是種……雄性生物在感受到對手威脅時下意識的舉動。


    “白先生?”江臨伸出手,“謝謝你。”


    這次白檀倒沒再說無意救段子矜的話,隻是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江臨幾眼,握上他的手,“白檀,幸會。”


    聽到這兩個字的刹那,江臨的眸光陡然一深,“原來是雲城的白總,久仰。”


    姓白,又有如此魄力氣度的人,一開始江臨就猜到了幾分。再聽他名字時,也沒那麽驚訝了。


    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這個傳奇般的人物。


    他的傳奇,不僅來自於他在商業上少有人及的成就,更多的,是來自於關於雲城白公子的一則**傳聞——白家大公子,最出名的地方不在他身價如何貴不可攀,手段如何高杆狠辣,而在於……他是個寵妻無度的男人。


    後來所有人評價他的時候,都會略帶惋惜地說上一句,英雄難過美人關,可惜了。


    看來他懷裏的女人,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蘇家二小姐,蘇妲己了。


    段子矜對商場上的事情本不關心,也因為六年未曾迴國而對國內的事少有耳聞,但見到江臨這副樣子,她不禁重新將對麵的男人審視了一遍。


    果然有幾分不是池中物的斐然。


    白檀微微揚了下眉,問江臨道:“先生尊姓大名?”


    “薄祚寒門,不值一提。”江臨淡淡迴答,而後拉著段子矜的手,朝眼前二人致意道,“我們先告辭了。”


    白檀也沒挽留,“慢走。”


    待他們走遠了,白檀懷裏的女人才露出了一點點笑容,“你真不好奇他是誰?”


    男人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你知道?”


    “我不知道。”蘇妲己懶洋洋道,“但是我想知道。”


    “白夫人,你好像對這個男人很感興趣?”男人淡淡地問,聽不出情緒。


    蘇妲己若有所思,“是啊,要是早點遇到他,說不定我就不用嫁給你了。”


    男人溫淡的五官霎時間透出了令人窒息的沉鬱,但他仍然沒有發怒,淡聲問:“嫁給我你很後悔?”


    “談不上後悔。”蘇妲己別開他的手,從他懷裏走出來,臉上掛著淺笑,溫和極了,“但也沒多樂意。”


    男人盯著她笑靨如花的模樣,稍稍生氣的慍然就堵在了胸口,怎麽也發作不得。


    他抬手招來不遠處的保鏢,沉聲道:“去查查那個男人是誰。”


    與此同時,江臨亦是給遠在國內的虞宋發了條短信,“半個小時之內,我要雲城白家的全部資料。”


    迴到了江臨名下的莊園,段子矜借口上廁所,在衛生間裏打開了那張紙。


    是一張用紅油漆寫的“14”。


    鮮紅如血,觸目驚心。


    她的心驀地痙攣了一下,慌忙撕掉了那張紙條,扔進馬桶裏衝走。


    14,她和江臨還有14天。


    nancy用這種方式告誡她,他們的一切行蹤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段子矜突然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她蹲在地上,眼眶紅了一片。


    她再從衛生間裏出來時,江臨已經不在莊園裏了。


    負責莊園裏日常清潔的傭人說,江先生有急事,去了研究所。


    段子矜怔了怔,“哦”了一聲,轉身迴了臥室。


    這個男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對於工作的一絲不苟,她比誰都清楚。


    若是平時還好,可在這種關頭,說她心裏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段子矜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打開了他們從歐洲帶來的行李箱,在夾層裏發現了一盒標有cedinid的藥,還有不少維生素。她打開電腦查了查,果然和他的病有關。


    哪怕到了這種時候她還是在奢望,若有一星半點的可能性,nancy是在騙她,江臨並沒有生病。


    可是到了最後卻是自己騙自己。


    每每想到這些事,她都有種心痛到無法唿吸的感覺。


    可偏偏又要強壓著心痛去安排所有事。她給阿青打了個電話,叮囑他照顧好爺爺,還說了很多諸如以後找對象要找個人品好的女人、以後在生活裏性格不要太傲慢不羈之類的話。


    最後她問他,是不是還在因為她一意孤行跟著江臨來歐洲的事情生氣。


    “你也知道我生氣?還想得起來給我打電話?怎麽不幹脆一輩子別搭理我?”他冷笑著說完這番話,電話那頭安靜得連唿吸聲都沒了,段子佩的心驀地一緊,隱隱有些後悔,幹咳了一聲,僵硬道,“算了,都過去了,你隻要早點迴來就可以了。”


    段子矜的鼻子微微一酸,平靜道:“我可能短時間……迴不去。”


    段子佩在電話那頭狐疑地問:“你不會打算就在歐洲一直住下去了吧?段悠,你和他名不正言不順的,我告訴你,就算你想和他結婚,也得在國內辦婚禮!”


    “知道了,知道了。”段子矜打斷他,“我在北歐,等著看極光呢……晚上照給你看。”


    “你瘋了吧?”段子佩坐在化妝間裏,手裏轉著眼線筆,助理進來讓他整理一下準備進錄影棚,卻被他一個手勢打斷。


    他繼續將注意力放在手機上,輕蔑道:“就連我這個沒上過大學的人都知道北極光應該冬天看,你大夏天的跑去看什麽極光?”


    段子矜不由得抿唇一笑,她還是習慣阿青這樣和她說話……再隨性、再毒舌,聽著也舒服。


    “說不定……會有呢?”她道,“很多事情都是解釋不清楚的。”


    “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覺得世界上有奇跡?”段子佩哼笑,“幼稚。”


    世界上是沒有奇跡的。


    段子矜的心突然被這句話刺中,有點疼。


    阿青的說法在後來的幾天得到了驗證。


    根據研究所測繪的數據,在他們來到特羅姆瑟的前一周,每天下午六點到七點,還有夜裏十一點到第二天淩晨都能看的很強烈的極光。


    這種現象幾十年難遇一次,就連當地人都把它稱為神的恩賜。


    可是就從他們到了特羅姆瑟的當天開始,極光始終沒再出現過。


    女人一天天消極下去的情緒,江臨不是感覺不到,但這些事情畢竟是人力所不能控製的,他除了安慰她,沒關係,我們還有時間,就在這裏等到極光出現的那一天也無妨之外,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


    他也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好好整理一下參評論文的資料。


    段子矜依舊每日看著他早出晚歸,很多次開口挽留她,男人卻都一臉無奈地讓她懂事些。


    她從前不會這麽黏人,江臨心裏也很享受被她這樣依賴。但這份論文至關重要,若能做好,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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